謝不語已經在藏書閣苦熬了兩天,他查閱大量關於心魔的書籍,然而並沒有獲得任何想要的答案。

心魔的誕生不論修仙者的修為、年紀,誕生原因、解決方法都因人而異。初期會心神不寧,修煉受影響;中期時修仙者開始情緒暴躁喜怒無常;要是到了末期還沒有解決,那修仙者的元神就極易被心魔吞噬,從此淪為嗜殺的怪物。

而已經有過一次經驗的謝不語顯然很熟悉這種‘心神不寧’的狀態,可當他按照上一次的方法靜心審查自已的識海時,卻沒有發現任何疑似心魔的東西。

‘啪---’

又是一本書籍被翻閱完畢。

邁步前往下一個書架時,身著一襲煙青色長袍的少年從旁邊猝不及防竄出來攔住了路。

“欸,謝師兄在看有關心魔的書啊。”尾音上挑,聲音如奔騰的山泉水般清脆,鮮活的少年人氣息撲面而來。

梅飛秋,年江曲的親傳弟子。自燕莫辭死後,成為宗內新一代惹事精。

謝不語面色不變,絲毫沒有被突然出現的人嚇到,腳步移轉就打算換一條路。

然而梅飛秋並不害怕這種冷臉色,或者直白點說,他的字典里根本沒有‘看臉色’這個詞。嘿嘿一笑,動作敏捷地再次擋在謝不語身前,“都是同門師兄弟,當年還一起在解惑堂上過學,師兄別這麼冷漠嘛。”

謝不語深切明白這個傢伙的厚臉皮與難纏,被阻擋兩次後眼神終於肯落在對方臉上,從中表達出的訊號是詢問對方到底又有什麼意圖。

“不愧是謝師兄,面無表情的時候超級酷,”梅飛秋讚賞地豎起大拇指,“天驕大會快開始了,謝師兄你這麼強,”他說著雙手動作誇張地畫了一個大圈,“一定能大放光彩!”

少年人的誇讚語氣真誠,眼神發亮,奈何被誇的本人謝不語依舊臉如雕塑,沒有任何被說動的樣子,反而抓住梅飛秋疏忽的剎那,身法靈活地離開原地,繼續向著下一個目標區域前進。

“師兄,師兄別走嘛,”眼見自已再也無法藉助高大的書架阻攔謝不語,梅飛秋乾脆直接不要形象地抱住了對方的一條腿,硬生生逼停了一心只有查閱資料的人,“我可以陪謝師兄對練的!多好的機會啊師兄!”

謝不語低頭,看著對方連珠炮似地陳述答應和他對練是多麼好的練手機會,天驕大會高手雲集所以絕不能掉以輕心之類的。

回想起上次自已受不住對方的糾纏答應對練,結果因為這傢伙攔腰抱人的手段惹出謠言,謝不語果斷使用從李愛柳那裡新學的短距離傳送陣法。一陣白煙閃過,被禁錮住的人成功出現在了....

梅飛秋一米遠的前方。

這個陣法是某天靈感大爆發的李愛柳折騰一晚上搞出來的,當時她臉色激動到發紅,稱其為‘天才般的想法’。不過實際效果出來後,又大喊著‘去它的’要拋棄這個獨創的陣法,當然最後還是炫耀似地教給了謝不語和捧場天賦滿分的之偃。

其實此陣法有時並不雞肋,謝不語想,至少讓他免於對同門師兄弟動手又順利擺脫難纏的傢伙。

以雙方的實力差距,梅飛秋不可能再有機會纏住謝不語。然而這種厚臉皮的傢伙當然不可能只有‘出其不意纏人’這一種天賦,必然還有一些其他的看家本領。

“我從我師父那學到不少關於心魔的東西,謝師兄你的問題我絕對可以解答。”

果然,即將走下樓梯的謝不語被這一句話止住了腳步。梅飛秋作為在靈魂上頗有研究的年江曲的親傳弟子,說不定真的能解決他的疑惑。畢竟,他沒有絲毫去向年江曲求助的想法。

“嘿嘿,就該這樣嘛,”梅飛秋得意地幾步跑過去,“隨便問,就沒有我不知道的。”說完這句狂到沒邊的話,他揚起下巴,對視線落在不知道哪裡的謝不語挑個眉。

連元嬰都還沒有修成的弟子能有什麼高深的問題,無非就是些不值一提的小心魔,他隨口胡謅幾句就能糊弄過去。梅飛秋期待著問題,憋著壞水的小心臟盤算等會兒要怎麼開口讓面冷心熱的謝師兄答應自已的要求。

“我...最近有些心神不寧,”謝不語回憶著這一段時間以來自已的怪異表現,迫切需要解決心魔的願望使他在除李愛柳以外的人面前話多起來。

“嗯,是這樣的沒錯。”梅飛秋自信點頭,心中都要猜出接下來的問題了。

“心跳無故加快,”他想起那雙或溫潤或調侃或欣賞注視自已的眼眸,平靜的心跳真的加快幾分,“呼吸不順暢、煩躁,”她和那個少年親密相處的畫面浮現於眼前,“血液總是無故沸騰,上湧至臉部。”

謝不語的目光不由落在那個祥雲結劍穗上,在宗內隨時將劍別在腰上其實很多餘,大部分弟子都不會這麼幹,但不知怎的,他就是想要這樣做。

“嗯嗯。”梅飛秋點頭,這些確實是被心魔纏身的經典症狀。隨著謝不語下意識撫摸劍的動作,他的目光也被那個晃動的劍穗吸引。這件物品可不像謝師兄的風格,真是招搖的顏色。他不合時宜地想。

“總是有一種奇怪的衝動。”

殺人的衝動?梅飛秋將視線移回謝不語臉上。

“想趕走礙眼的人,”除了那個已經被他殺死的仇人,謝不語從未對他人傾注如此強烈的負面情感,他總是平靜地注視一切,只有李愛柳本身能夠攪動自從母親死後他枯木般的心,“他沒資格接近她。”當那張總是因為好吃的糕點露出笑容的臉出現在腦海裡,謝不語的眼神柔和下來。

“?”耐心分析症狀的梅飛秋看看謝不語,又看看那個顯眼的劍穗,面色古怪起來,“是隻要接近某個人你就會這樣?”他小小試探詢問。

“嗯。”

“心跳加快?面頰發燙?”

頂著梅飛秋逐漸發亮的眼神,謝不語遲疑著輕微點了一下頭。

“有人接近她,你就不開心?”梅飛秋還有什麼不明白呢,不等謝不語回答,自已就先興奮地捂住嘴原地踱步好幾趟了,嘴裡唸唸有詞著‘天啊天啊’,以及‘瘋了瘋了’之類的話。

指望這個不著調的傢伙,看來他是看書看昏頭了。謝不語面無表情地走下樓梯。

“別走師兄,”最初想要找謝不語對練的打算全飛走了,梅飛秋此刻心裡只有意外得知驚天大八卦的刺激和興奮,哪能讓八卦主人從自已眼皮子底下溜走,“我知道你中了什麼心魔。”

謝不語並不停下,腳步依舊很穩。

“是愛情的心魔!你愛上某個人了!”梅飛秋拼命壓制興奮的聲音,一雙眼睛卻亮得嚇人。他當然知道這種表現,宗內不少師姐師妹找過他幫忙把表達愛慕的信送到謝不語手裡,她們每一個人,都是臉紅羞怯的樣子。

愛情?

什麼是愛情?

謝不語不清楚,但此刻他的心瘋狂跳動,步伐緩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