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前塵夢（1）

一半黑沉一半泛紅的天空上有幾隻頭大身體小的黑毛鳥獸在盤旋，它們發出意味不明的聲音，血紅的眼睛貪婪地望著地上虛弱不堪的瘦小少女。

少女的胸口微弱起伏，這讓她暫時免於被食腐的鳥獸吞吃入腹。她睜開黏糊的雙眼，發現自已正躺在一堆屍體上，躺在上面居然詭異地有些柔軟，這些屍體腐爛程度不一，但相同的是都被掏空了內臟，肋骨就那麼可憐兮兮裸露在外。

刺鼻的惡臭味瘋狂鑽入少女的鼻腔，迫使頭腦昏沉的少女清醒許多，她注意到飛得越來越低的黑色鳥獸們，拼盡全力從屍堆上挪到不遠處一棵焦黑的樹幹下坐著。

即將到嘴的食物在眼皮子底下溜走，鳥獸們無可奈何卻又不甘地盤旋好一會兒才離開。

差點翹辮子，少女，也就是李愛柳劫後餘生地扯了扯嘴角，因為她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低頭看著自已佈滿傷痕的乾瘦手臂，李愛柳向來靈活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她這是又穿越了嗎？還是終於被發現自已和魔尊勾結，所以被激憤的人打了個半死？

但至少她依舊活著，這才是最值得人歡呼慶祝的。

胃裡傳來的絞痛感打斷了李愛柳的天馬行空，如果再不去找點東西吃，那她就要餓死了。

天空中的鳥獸飛走後，這亂葬崗附近似乎再沒有任何生靈，連空氣都是凝滯的，一圈圈死去不知多久的枯樹幹緊密包圍著這裡，只有靜靜浮動的臭味以及她自已清晰可聞的喘息聲讓李愛柳有點活著的實感。

她不想再多待一秒，打起精神朝一個方向抓緊離開了。

穿過寂靜的枯樹林，視線已經有些扭曲的李愛柳終於走到一條石子小路上，並且前方嫋嫋升起的炊煙激勵著她加快速度。

拐過兩個彎後，一座破敗的小村莊出現在眼前。三三兩兩衣著破爛的村民步伐匆匆，他們的頭髮稀疏枯燥，發黃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見到突然出現的李愛柳，也只是警惕地打量幾眼後就冷漠繞開了。

“好心人！給點熱水也行啊！”李愛柳隱約感受到這些村民身上的魔氣，但此刻管不了那麼多，她只想活下去。可無人搭理她弱不可聞的呼喊。

哦這個操蛋的世界。身體越發無力的李愛柳坐在路邊，內心平靜地咒罵道。

閉上眼睛休息會兒後，一股叫人能把膽汁吐出來的酸味伴隨血腥臭氣蔓延過來，逼得李愛柳皺著眉睜開了眼。

眼前是一個矮胖的獨眼無眉毛男人，那隻眯縫眼正嫌棄地打量李愛柳。見她睜眼，肥胖的臉上露出一個猥瑣笑容。

“還活著就好。小姑娘，你是不是很餓？”

男人一張嘴，滿口的黃牙就無所遁形，從裡逸散出了更可怕的味道。這種味道給李愛柳帶來一種幻覺，那就是她面前彷彿放著一大碗發酵的大便混合夏天腐爛一個月的老鼠屍體加上過期一年臭雞蛋的黏糊物體。

並且這股臭味還帶有強烈刺激性，李愛柳本就不適的眼睛此刻幾乎要被燻到流淚。

“跟哥哥走，哥哥讓你從此衣食無憂。”獨眼男人說著去拉李愛柳的手。

啊啊啊！走開！要吐了！成功被噁心到的李愛柳驚恐地看著男人那雙發黑的肥手拉著她，但她的奮力掙扎在男人面前如同撒嬌般可笑。

“我先讓你吃飽，然後...”男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噁心笑容，拖著李愛柳走得更快了，被拖行的人在泥土地上留下一串痕跡。

周圍的村民根本不敢往這邊看一眼，紛紛埋下了頭。

男人的大手像鐵鉗一樣死死捏住李愛柳纖細的手臂，在拼命掙扎過程中她的背撞上一棵樹，劇痛激起了李愛柳的血性。

她痛到要散架的身體內突然爆發出一股力量，沒被抓住的那隻手上凝聚出一把短小的靈氣匕首，李愛柳抓住機會將匕首用力插入男人的大腿。

“啊！狗*養的小*子！”獨眼男人立馬鬆開手，轉身就往李愛柳的肚子上踢去。

虛弱的李愛柳根本無法避開這一擊，只能悶哼著承受。輕巧的身體被踢得撞上身後的石頭，那一刻耳朵裡響起嗡鳴聲，視線發黑，她連思維都斷開了。

男人獰笑著要走過來。

突然，她感覺自已被什麼人扛了起來，在顛簸中向前狂奔，身後是男人氣急敗壞的咒罵聲。

這個人不高，也很瘦弱，突出的骨頭膈得她身體很痛。在昏過去之前，李愛柳最後想著。

空闊虛無的純白空間內，李愛柳渺小的身影茫然地四處走動。

“孩子，這個世界即將死亡，我希望你能協助我挽救世界。”一道不辨性別的空靈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

李愛柳停住了腳步，抬頭四處打量，“你是誰？”

“如果你能完成任務，我將滿足你一個願望，任何願望。”空靈的聲音沒有回答，許下了一個誘人的諾言。

但李愛柳心中帶著警惕，並不想沒頭沒腦的答應，“你一點也沒有誠意，這讓我怎麼答應？”

“哦孩子，看來你想知道一切，這沒什麼不可以的。”空靈的聲音寬容地說道，“其實你是一個被驅逐的靈魂，是我收留了即將消散的你，並給你提供靈魂的養料。”

“你救了我？”李愛柳試探著說。

“是的，我的孩子。如果世界死亡，那我也會死去，而你，我的孩子，也會死。”

“哇，那聽起來可真夠糟糕的。”

“確實糟糕，所以，你答應嗎？”空靈的聲音並沒有任何生氣的跡象，依舊耐心地詢問。

李愛柳環視一圈，覺得自已也沒有拒絕的機會，而且說不定這個神秘的傢伙可以送她回家呢，天知道在無聊的修真界待了足足8年是多麼折磨人的一件事。到時候要是謝不語願意，她就帶著他一起回家。

“好吧，我答應。”

“謝謝你，我的孩子。”

純白的空間開始瓦解，下落的李愛柳在一個山洞醒來。渾身依舊痠痛無力，但比起在屍山上睜眼時已經緩解太多。

“你...你醒了。”

李愛柳轉頭看去，山洞門口站著一個髒兮兮的短髮小孩，不合身的衣服被布條牢牢綁在身上，油膩凌亂的短髮看起來是被人胡亂剪短的，過於乾瘦的身形使人一時間無法分辨小孩的性別。

“謝謝你救了我，”李愛柳發現自已此刻躺在一堆乾草上，旁邊燃著火堆，身上蓋著一條...嗯...姑且可以稱之為毯子的物件。

“不...不客氣。”小孩似乎有些怕生，幾步竄過來把一個拳頭大小的紅果子放在李愛柳能夠到的地方後又飛快逃遠了。全程都沒有和李愛柳有眼神接觸。

幾口吃完果子的李愛柳終於擺脫餓死的紅線了，抬頭髮現小孩其實一直在暗中觀察自已，不由有些好笑，“你為什麼要怕我？我長得很醜嗎？”

小孩聞言瘋狂搖頭，抬頭看了李愛柳一眼後又迅速低下頭，“不醜，很...很漂亮。”

“既然你這麼怕我，那為什麼要冒著危險救我？”

這次小孩沉默了很久，然後頭一次抬起頭看著李愛柳，“因為你很勇敢，我第一次看見你這麼勇敢的人。”

“勇敢？你是說反抗那個醜傢伙嗎？”

“嗯，大家...都很...很害怕阿醜。”小孩的頭再一次低下去，似乎在看自已捆褲腳的布條有沒有鬆動。

“你敢來救我，我覺得你更勇敢。”李愛柳笑著說，覺得這小孩很有意思。

被人誇獎勇敢，小孩惶恐地搖頭，“不，我...我一點也不...不勇敢，如果我勇敢，”小孩說著情緒低落下去，“那孃親就...不...不會死了。”

哦該死，她不小心戳到別人的傷疤了！李愛柳趕緊扯開話題，“你在火堆裡是不是埋了東西？我聞到糊味了。”

思緒幾乎要被扯入記憶的旋渦的小孩迅速被拉回現實，手忙腳亂前去扒火堆。

最終掏出幾個表皮有些焦黑的乾癟土豆，二人珍惜地分著吃完了。

李愛柳吃著營養不良的瘦小土豆，簡直要落下淚來，溫熱的食物讓她再次讚美生命的美好。

“你叫什麼名字？”

“星...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