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驚夢

突如其來的指責讓人摸不著頭腦，尤其是說話的人除了用詞嚴厲外，語氣和表情都堪稱溫和，如果忽略內容，那和長輩對晚輩拉家常沒有區別。

哦！她才不要當魔尊的師父，那樣晚上睡覺都不會安穩的，李愛柳嫌棄地想，同時又有些對年江曲故意找事行為的無語。

“烤靈兔是我親自調製的料，你絕對沒有吃過。”李愛柳把手上的兔子遞給年江曲，希望以此來停止他的喋喋不休。

“它一看就很美味。”年江曲接過烤兔子，眼中暗藏的鋒芒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愉悅。看來她最在意的還是他。

對於年江曲故意說出來試探李愛柳態度的話，謝不語和之偃都沒有太大的反應，對彼此有著微妙厭惡的二人在此刻居然詭異地擁有相同的看法---‘這個跳樑小醜在她心中沒有絲毫地位。’

於是接下來的氛圍堪稱溫馨，幾人相安無事地吃完了這頓烤肉，期間年江曲還‘熱心’解答了謝不語隨口胡謅的‘疑問’，當然那本來是謝不語打算問李愛柳的。

身上揹負著繁重事務的年江曲沒有太多可供他休息的空閒時間，在享受完美味的烤兔子和烤鹿後就被瘋狂震動的傳訊法器叫走了，聽起來是有幾個小宗門施壓，意圖填補上滅宗的御獸宗和叛變的誠丹宗的位置。

“當宗主可真忙。”享受著年江曲帶來的桂花酒釀糕的李愛柳毫無同情心地感嘆著，她當宗主那幾年只有個名頭，實際事務分散開給允知樂和年江曲做。如今年江曲成為宗主，身上的事務翻倍增長，聽說他現在連修煉也沒有。

之偃的佔有慾作祟，一直對躺著曬太陽的李愛柳獻殷勤，又是喂糕點又是遞水，甚至企圖用言語擠兌走謝不語，比如故意對謝不語提起自已的名字是李愛柳‘特意’取的，以及自已就住在這座小院的某個房間裡，每天都能見到。

然而沉默的謝不語並沒有聽進之偃說的一個字，他滿腦子都是疑惑，他搞不清楚自已的狀況。

“我去藏書閣了。”謝不語留下一句話，匆匆離開。他要去查查自已到底遭遇哪種心魔了，為何心中感受會酸甜起伏如此奇怪，萬一影響修煉，就無法在如今愈發混亂的修仙界保護愛柳。這是他不願看到的。

很好，不自量力的該死傢伙終於走了。之偃對自已的策略十分滿意，雖然他內心更願意直接弄死對方，他絕對能輕鬆做到，一個金丹期的小鬼罷了，但直覺告訴他李愛柳不會願意看到他這樣做的。

‘要尊重生命。’這句話突兀地出現在之偃的腦海裡，好像很久以前有誰對他這麼說過。但他無法想起任何有關細節，他的記憶是完全空缺的。

他沒有任何目標，之偃唯一的慾望就是守在李愛柳身邊，看著她就好。只要看著她，他心中所有的焦急驚慌與憤怒絕望就不會冒出一點，每一次呼吸都是平靜又幸福的。

“姐姐...”

“噓。”李愛柳示意之偃保持安靜，她只想享受此刻，溫度宜人的陽光，徐徐吹過的微風，間或響起的鳥鳴，這一切都讓她感受到從靈魂深處傳來的愉悅。

之偃乖巧地點點頭，就這麼安靜地坐在李愛柳身邊，看不膩般沉溺在她漸漸睡熟的美麗面龐上。

轟！黑沉的天空響起可怕的驚雷，驟然亮起的光芒照亮了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們或手持長劍、大刀、短笛，或操縱傀儡、駕馭靈獸，不同的臉上都帶著相同的仇恨目光，那種恨不得立馬撲過來吃人的怨毒目光讓李愛柳怔愣，她不記得自已什麼時候有這麼多仇人。

“魔頭，你的死期到了。”一位鬚髮皆白的和藹老者目光平靜，他最先說話，李愛柳聽不見聲音，但她讀懂了唇語。

周圍的人群也隨即激憤附和。

等等！是不是搞錯了。李愛柳想開口解釋，但她發不出絲毫聲音。

“呵，老不死的東西一如既往地囉嗦，要打便打。”

有人攬住了她的腰，李愛柳側頭看去，發現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俊朗男子，黑紅的暗紋長袍襯得他帥氣非凡，額頭流下的蜿蜒血跡顯得那雙狹長的雙眼更加邪氣。

但此刻這件樣式精美的袍子破破爛爛，暗沉的色彩讓人看不出男子到底流了多少血，只是刺鼻的血腥味讓李愛柳心中糾緊。

“老子真是煩透了你們這群成天喊打喊殺的人，算個狗屁正道，老子殺人還有個間歇，你們倒是無時無刻不想殺老子。”男子嗤笑一聲，絲毫不顧對面臉色更加難看的人群。

破天魔尊！李愛柳終於看清了那張臉，頓時驚得試圖掙扎離開魔尊的懷抱。

搞什麼！都是誤會啊！她沒想幫著魔尊一統天下，那只是嘴上瞎咧咧的！她是好人！好人！

無論心中如何瘋狂吶喊，奈何李愛柳就是無法發出一絲聲音，甚至她都聽不見任何聲音，只能從別人的唇部動作判斷內容。

感受到懷中人的劇烈掙扎，男子反將對方抱得更緊了，他低下頭，以此讓她能清楚看見他的面容。

“別怕。”他說。

那雙褐色眼睛是那麼溫柔深情，眼瞳上倒映著她，以至於她一時間愣住了。

圍剿的人群當然不可能給魔尊逃脫的機會，在發現男子沒有繼續攻擊他們後，就明白他已經是強弩之末，當即就開始攻擊。

一時間各種法術、傀儡、靈獸紛紛如暴雨落下般砸過來，聲勢浩大，然而男子只是抬起右手釋放了一個小小的靈氣防護罩，那所有的一切就被隔絕在外。

只是男子並沒有看上去那麼輕鬆，李愛柳清晰地看著對方本就難看的臉色更加蒼白。

“對不起，我的柳兒，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佈滿傷痕的大手小心撫上李愛柳的面頰，剛才還不可一世的囂張語氣，此刻只剩溫柔和歉意，“讓你跟著我四處奔逃。”

不，她沒有受傷，甚至衣裙都沒有弄髒。李愛柳能感受到自已此刻的狀態，沒有一絲疲憊、痛苦，好得能原地蹦三米高。

“從前我厭惡這世間一切，覺得命運不公，為何偏偏要折磨我，”男子說著咳出一口血，明顯更加支撐不住，而防護罩外的人隔著老遠正在全力攻擊這方小小的天地，“但是我遇到了你，這世間最美好的存在，我好像才真正活著，就連以前的遭遇也都不算什麼了。”

這種猶如交代遺言的發展是怎麼回事！李愛柳簡直要聽不下去了，莫名難過起來。

男子將額頭與李愛柳相貼，數十秒後，用力將手插入自已的心口再幹脆扯出，利用鮮血在空中畫了一個複雜的法陣。

“我不會死的，柳兒，等著我來找你。”

隨後法陣亮起，李愛柳被巨大的吸力扯進陣法，眼睜睜看著男子大笑著走出靈氣罩，迎戰人群。

“來啊！你們這群貪生怕死的傢伙，惹怒老子是沒有好下場的！”

不！不！李愛柳能感覺到自已要被傳送走了，拼命掙扎，淚珠終於滑下，離開前卻只看到男子最後望過來的眼神。

“姐姐。”

“姐姐。”

“姐姐！”

一聲聲焦急的呼喚驚醒了李愛柳，她粗喘著氣，睜開眼就看見之偃擔心地望著她。

“姐姐你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此刻太陽將要落山，但殘存的餘暉也帶著溫度，可李愛柳就是渾身發寒，臉上也佈滿淚痕。

她不記得夢的具體內容了，但那種驚慌與絕望在心中留下深刻印象，此刻看著之偃的臉內心才漸漸平穩。

“姐姐，你看，”注意到李愛柳緩解許多的之偃，立刻獻寶似地捧過來一個巴掌大小的杯子，“我說了要給你找最好看的杯子。”

那個小杯子通體透明，卻在光線穿過時杯壁隱隱有五彩花紋閃動，活靈活現，美麗極了。

李愛柳接過杯子，內心的驚惶還是不能平息。

之偃見狀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姐姐，你怎麼了？看見你這樣我的心特別痛。有什麼不開心都告訴我，不管是什麼我都一定為你解決。”

李愛柳抬頭望向那雙褐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