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謝不語的小院後,李愛柳腦海中都還在回放那隻鳥對她說‘謝謝’的畫面,不對,那隻鳥沒出聲,但她就是從那雙小眼睛以及張張合合的鳥喙中判斷出‘謝謝’二字的。真是奇了。

她離開至少半個時辰,這兩人居然還在原地站著?玩什麼深情對視呢?李愛柳好笑地想著。

見到她回來,之偃的眼神瞬間軟化,如乳燕歸巢般撲入李愛柳的懷抱。

“姐姐,姐姐你終於回來了。”少年的聲音無比依戀,無比可憐,細聽之下還有一股委屈。

視線掃到之偃緊緊抱住李愛柳腰的地方,謝不語抿了抿唇,一絲煩躁湧上心頭。他怎麼回事?心魔又誕生了嗎?

“怎麼了?”其實被抱住的李愛柳相當不自在,被惡名貫穿修仙界幾千年的魔尊抱住,跟被一隻巨大的飢餓黑豹盯上沒兩樣,“我就走了一小會兒而已。”她不著痕跡地退開兩步。

被輕輕推開的之偃順勢又挽住李愛柳的手臂,看著謝不語冷漠望過來的視線,明顯瑟縮了一下,“姐姐,我是不是不配做你的弟子啊?”

看著之偃那副‘楚楚可憐’害怕自已的模樣,謝不語嘴唇微張,剛才以靈力壓他,囂張傲慢的傢伙哪兒去了。

“怎麼了...”面對這種狗狗眼神攻擊,李愛柳表示她根本招架不住,她不打算收徒,但不把這位魔尊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根本不放心。

“我比不上他有天賦。”之偃傷心地說。

李愛柳耐心安慰之偃,心想可能是謝不語的冷漠嚇到他了。這兩人到底誰更有天賦她也說不好,以她的感覺來說,是差不多的。甚至更詭異的是,某些時候她覺得他們二人有些地方十分相似。

沒有達到預想效果,之偃滿足地享受著李愛柳的摸頭,心裡把對謝不語的警惕程度上升不少,暫時超過那個裝貨年江曲。

看來傳言是真的,謝不語想。愛柳她對這個少年真的過於愛護了,明明是過來為他解惑的,但直到目前為止都沒有開口詢問他到底有什麼疑惑,是他高估自已在她心裡的地位了。

這很正常,師父愛護弟子天經地義的不是嗎?而且她還喜愛美好的面容。

謝不語無意識捏緊了手裡的‘喜上眉梢’劍,餘光瞥到晃動的祥雲結劍穗,心底隱秘處傳來陣陣刺痛酸澀感,這個劍穗在他陷入危險的時候救過他好幾次,就像她一樣,不知道多少次從黑暗中拯救他。

那邊的兩人儼然一副徒孝師慈的溫馨畫面,他只是個一直受她庇護的拖油瓶罷了。

“姐姐,我最近感覺到自已的實力越來越厲害了,我可以好好保護你啦。”

“嗯嗯嗯。”熟知小說套路的李愛柳聽到這話心中警惕,實力恢復一般是記憶開始恢復的徵兆。這怎麼辦,她之前花了大半個月都沒有想好怎麼處理他,反而惹出滿宗門的謠言。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扔給女主角玉如意,可是劇情似乎崩壞了,玉如意已經跑去魔門,這時候把魔尊扔過去,那跟把整個修真界外加凡人界送到魔門手裡沒有任何區別。而且謝不語如今還沒有成長起來,最後一個死劫也因為女主角的崩壞不知所蹤,她不想再增加不確定因素。

心裡好悶,堵得慌,他怎麼了?謝不語看著之偃的笑臉,腦子亂糟糟地思考著雙方實力,一股莫名的衝動隱隱閃動,想要衝過去一把將之偃從她的身邊扯開,再狠狠打一頓。

那她乾脆去...

一個好點子一閃而過,李愛柳沒有及時抓住,但這也讓她回過神來,想起自已來到這裡的最初目的。不過謝不語怎麼突然情緒如此低落?莫非又想起他的孃親了?

李愛柳有些心疼,這麼多年來她十分注意謝不語這方面的情緒,可是自從來到正一宗後,她不可能無時無刻陪在他身邊,只能平時關照一下,陪他聊聊天,送點修煉物資,每年送份生辰禮罷了。

來到這裡也有八年了,如果說最開始謝不語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個很喜歡的二次元紙片人,突然見到他有種夢想成真的驚喜感,但隨著這麼多年的相處,他對她來說已經和家人一樣重要。

在他孤獨無助時她給他帶去慰籍,可這何嘗不是對她的安慰呢。對現代家人的思念有時候會在深夜將她吞噬,醒來時她總是淚流滿面,而他總能在第二天立馬發現,然後用他自已的方式哄她重新開心起來。

要幫助喜愛的謝不語擺脫悽慘的命運?

這是她給自已設立的一個目標,麻痺自已的目標,也是她心中的寄託。沒有系統,沒有任務,找不到回家的路,她如斷線的風箏一樣飄搖。

八年以來,她當然想過辦法,也暗中調查過,但截至目前為止唯一可靠的線索只有文溪告訴她的那個開啟時間不定的鏡花水月秘境,她只能耐著性子等。

千萬思緒飛速從腦海中閃過,李愛柳揚起一個溫柔的笑容,走過去拉起謝不語的手,“去我的小院,我給你烤靈獸吃。有什麼疑惑我也給你解答。”

“我...”不想去。拒絕的話根本說不出來,只要她開口,謝不語知道自已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滿福峰,正一宗大大小小八十一座山峰中流動人口最少的山峰,這裡沒有一個正式弟子或者雜役弟子,全靠山峰本身各種複雜陣法維持,因此山中的靈獸們活得相當自在,根本不擔心被什麼人禍害。

然而今天不一樣,那個平時總是躺屍的峰主突然勤快起來,滿山抓靈獸。

“好了,敬請期待吧。”李愛柳把處理完畢的靈兔架上火堆,雙手叉腰自信滿滿地對二人宣佈。

火堆邊坐著的之偃捧場極了,“姐姐親手做的,肯定好吃!”

謝不語坐在遠離之偃的地方,沉默地控制火候,並不時給靈兔、靈鹿翻面。

雖說二人之間氛圍怪怪的,但李愛柳也沒有多想,謝不語就是這樣的傢伙,平等地對每一個人冷漠。

想來之前有一次她還碰到過謝不語和一個愛慕他的女弟子比試,本來謝不語挺手下留情,結果那女弟子想往他懷裡倒,謝不語毫不客氣地冷著臉甩劍打飛了對方。後來似乎就有傳言說謝不語愛好男風,所以才拒絕一眾美貌女弟子的示愛。

然後不久就有男弟子跑來大膽示愛,似乎就是某個長老的親傳弟子?

李愛柳想著這些趣事,欣賞著謝不語的帥臉忍不住笑出來。

“還要等一會兒才好。”老實說,謝不語被李愛柳這種直白的目光已經看習慣了,但今天現場有第三個人在,他莫名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生硬地避開了李愛柳的視線,試圖說點什麼來緩解自已的這份無所適從。

之偃當然不會樂意看著他們玩‘眉目傳情’,立馬就起身換到李愛柳另一邊坐下,擋住了她看向謝不語的視線,“姐姐,我的頭有點疼。”

果然,李愛柳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到之偃身上,她緊張地檢查對方的靈氣流動,發現沒有恢復成魔尊的跡象後才悄悄鬆一口氣。

不過在之偃和謝不語看來,這副緊張姿態就是她對之偃關懷備至的直接表現,二人目光在空中短暫交會又分開,之偃嘴角揚起一個得意勝利的笑容。

這時,滿福峰上那出自李愛柳之手的脆皮防護陣法輕微波動,一個身著淺藍色長袍的修長身影緩步前來。

人還沒到,慣有的溫和聲線就先響起,“今日陽光正和煦,文長老怎沒有享受太陽?”

很好,又有事情找上門了。要是今天年江曲再安排給她任何過分的事情,她就要先打人再叛入魔門。

但她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心裡罵人,面上還能禮貌微笑,“哎喲,這不是年宗主嘛,好久不見啊,不知道你最近過得怎麼樣?”當宗主玩得舒服吧?倒是把她指使得團團轉。

聽見李愛柳的話,年江曲面上的笑容達到百分百真誠,眼神瞬間就完全黏到她身上,根本不看那兩個礙他眼的小子一眼。

“確實很久,我們已經足足三日沒有見過了。”如果眼神有溫度,那年江曲此刻的眼神能把李愛柳烤化。在允知樂那裡積攢的怒火立刻就如煙塵般散去,年江曲覺得一種名為‘幸福’的奇妙感受在他心裡緩緩湧動,她果然這麼愛他,三日不見而已就想念他了。以後他一定多抽出時間來見她。

謝不語撒調料的動作一頓,心裡湧現出奇怪的感覺,他怎麼會覺得這位和他沒什麼交集的年長老突然變得惹人嫌?

“是啊,我就清閒了三天而已。”李愛柳咬牙切齒地笑著說,前一週甚至不得不帶著撒嬌黏人精之偃去萬劍宗完成他吩咐的任務。

她鬧彆扭了,因為他沒來看她。年江曲得出這個結論後,心湖好似被丟下一塊石子開始波動,這種被人惦記的感覺如同毒藥讓他上癮,讓他呼吸間都會心跳加快,亂得不成樣子。

“我最近在處理六宗會談的後續事項,有幾個小宗門想要重新申請六大宗門名次,被我暫時駁回了。還有宗門內的長老職位安排,我...”年江曲不想讓她誤會,溫柔地解釋著自已不是故意不來看她的。

確實,宗門內實力較強的長老犧牲大半,主事長老中顏明雨死了,舒念遠陷入悲傷一時間走不出來,允知樂根本不聽年江曲的話,路月樓、商弄影都是懶散性子,根本沒有宗門榮譽這種概念,而陸今安實力又不行。

所以只剩她這個天選打工人最好用,指哪打哪。

“姐姐,你想吃烤兔子嗎?它看起來好像熟了。”之偃起身擋住年江曲的火熱視線,伸手去拿烤兔子。

謝不語避開之偃的手,親自走過去把兔子遞到李愛柳手上,“我給你多放了點辣椒。”

被兩次打斷的年江曲從那種甜膩膩的幸福感覺中清醒出來,不得不重視這兩個膽敢染指他在意之人的小子,即使他們實力遠不如他。

“路月樓對你的期望不可謂不深,你就是這麼對待他的一番苦心?不去刻苦修煉,在此耽於玩樂?”

“還有你,你可知你師父為了收下你,破壞了多少門規,結果你連一句‘師父’都不願意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