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章爭個名分

少年下去後，馬車沒有多留，車停的時候，鳳靈均撩起簾子，趁著馬伕拴韁繩的功夫，從一側跳了下去，天色尚早，好不容易溜了出來，她跑到蘭桂坊聽了一會評書，飲了幾杯小酒，又穿街過巷溜達了一會，悠哉悠哉逛到下午，這才晃悠到了公主府附近。

這個點賓客早就散完了，齊錦鈺那個討厭鬼肯定也被他祖母拎回去了，母親私下對她其實並不嚴厲，更何況有兩個叔叔拼命護著，頂多挨兩句訓便作罷了。

鳳靈均腳步輕快了許多，繞過門口的侍衛，準備從初開始的小牆重新翻進去。

說來也是奇怪，她停到牆根處準備運氣施展輕功，這會全身酥酥麻麻的使不上半點力氣了，想到下午在外頭偷喝的那幾杯酒，想必老闆忘記兌水了，叫她喝成濃度高的純酒釀了。

她站在原地乾著急，想著實在不行就正大光明從正門進去，反正是自己的家，她回頭，卻看到一個少年站在身後。

鳳靈均抬眸望去，眼前一片混沌，她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這個少年好生眼熟，不就是下午馬車遇到的那人。

他抬起眼睫，漆黑的雙眼直直的看向她，幽沉得眸色比這夜色還要寒涼。

鳳靈均很意外在這個地方能再次見到他，詫異道：“裴景奕？”

少年鳳眸微微上挑，眼神變得比剛才還要幽暗一些，“你是誰？”

他竟然這麼快就忘了她？鳳靈均此刻本來就不清醒，在看到他白皙的眉眼，和那一點紅唇，竟然滿腦子的神經都被那一抹紅牽動著。

她嘴上也運轉的極快：“你忘了白天我借了你的馬車，你的模樣長得可真俊俏，比我府裡那幾個叔叔還要強點”

少年攥緊了眉頭，像是被說惱了，轉身就要走。

鳳靈均一愣，酒勁上頭，她身形一動，便攔在了他的身前。

少年見她竄過來便堪堪躲了過去，她下意識的捉上了他的手腕，可他並不是齊錦鈺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花瓶子，她直接被少年反握住了，反手一擰令她狼狽的揹著身子。

她所有的動作隨著酒意更加肆無忌憚，使出柳叔叔教的反擒拿本事往後一蹬，發了狠的往他臉上揍了一拳，他躲閃不及，頭往另一側偏著。

少年伸手一抹，左側臉頰上上瞬時青紫了一片，他吐了一口血水，居高臨下的睨著她：“你再過來試試”

鳳靈均甚為可惜的看著他的臉：“真是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

話還沒說完，少年退後一步當胸一腳踹了上來，偏她這會站都站不穩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打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他正是顧家的次子裴景奕，剛回到京城趁著夜色出來轉轉便遇到了一個奇葩。

剛才他被一個少女一拳砸在臉上，真是恥辱，可這會他一腳上去，她躲也沒躲直接倒在了地上，好像還……沒了活著的氣息。

他連忙蹲在地上，小姑娘穿著富貴，一看就不是個普通百姓，大哥說過出了門不能惹事，他連忙探了一下她的鼻息：“醒醒，你沒事吧”

鳳靈均一動未動，臉上還蹭上了一些塵土，看樣子是昏死了過去。他轉身想走，可四周還有不少行人在走動，她一個小姑娘萬一被撿了屍，良心上真是過不去，他無奈的又蹲了下去，少女沉靜的臉上出現了一抹憨笑。裴景奕伸手推了她兩下：“你快醒醒”

話音未落，地上的少女猛的睜開眼睛，嘴角露出一絲壞笑，還沒等他防備，她一腿將他撂倒，緊接著身子撲在了他的身上，一隻手臂緊緊的壓在他的脖頸處。

少女得意的笑臉在他的上面逐漸明朗：“我可是吃不了悶虧，既然咱倆也不認識，我今個必須叫你知道，我這小霸王的稱呼可不是白叫的”

她竟然裝死，裴景奕自然不服氣，看這小丫頭年紀也不大，怎麼生的如此狡猾，他的神色幾番變化，耳朵尖都泛了紅。

鳳靈均卻看呆了，往日裡齊錦鈺那個呆子怎麼打鬧都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此時，身下這個少年，紅了一張臉，看起來比女的還要嬌豔欲滴。

他長得真是像畫本子裡的神仙小哥哥，那雙紅唇看著比櫻桃還要軟糯，鬼使神差的，她想我不想就啃了上去舔舐了一番，品嚐好滋味後，她鬆開了對他的禁錮從他身上跳了起來。

裴景奕臉色鐵青的站了起來，還未動手，面前的少女捧著雙面使勁的拍了拍，說了句柳叔叔我被人施法了就撒腿向後跑了！她剛才靠近他才聞到那一絲酒氣，嘴裡的酒水味則更重，他想起剛才那一幕，連忙朝地上呸了兩口。

從小，在鳳靈均的心裡，母親的悲喜大於一切，打她記事起，她的心裡眼裡就只有自己的母親，出門打了架別的都不怕，就是怕母親會因為她的事傷身，她跑了一天也玩累了，想偷偷回去睡覺，又怕母親在西院等著她，思來想去還是過去一趟見一眼母親認個錯。

果然到了西院裡面亮堂堂的，她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屋內似乎還有客人，鳳靈均一步一步的挪過去，呼吸都謹慎了三分，不料燈光照在她的身上，將她的身影投在了牆上。

她下意識想往外溜，卻被抓小雞一樣套住了衣服領子：“小郡主想去哪？你有客人呢”

鳳靈均訕訕的笑著，柳如意將她直接抓了進去，這才見到屋裡的客人。

母親高坐在上首，一見到她灰頭土臉的模樣便皺起了眉頭：“愣著幹什麼，還不過來見過你齊嬸嬸”

鳳靈均抬眸，看著母親下首坐著一個穿青色錦袍的婦人，目光柔柔的看向她，嘴角帶著笑意。

鳳靈均早就習慣，從小她一看到自己就像是看到自己女兒了一般，從前有個嬤嬤說她這是看上她想叫她去齊家做媳婦呢。

她是齊錦鈺的孃親齊少夫人，平日裡性子溫柔的不像話，也是最是讓母親招架不住的女人。

公主府跟齊家的恩怨就是從他們這一輩說起的，聽聞當年先皇本來想將母親指給家的，母親也剛好覺得中意，誰知那齊公子竟然拒婚了，後面歡歡喜喜的迎娶了齊錦鈺的母親。

可若是別個，見到母親怕是要躲得遠遠的，可這位夫人見了母親大大方方的上跟前寒暄，更是沒事就來公主府坐坐。

鳳靈均小的時候那齊夫人隔三差五登門過來瞧瞧她，稀罕的不行，他們母女對齊家的人都無甚好感，可就這齊錦鈺的娘，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把目光放在齊錦鈺身上，他受傷的回望著她，期期艾艾的。

鳳靈均心虛的別來了目光，倒是她母親熱絡的看著她：“靈均啊，今天是你及笄的日子，嬸嬸給你帶了一些你愛吃的點心，還有一份你的生辰禮物……你不要不開心了，嬸嬸已經教訓這臭小子了，一點當哥哥的樣都沒有，下次他在欺負你，你告訴嬸嬸，嬸嬸一定好好揍他一頓給你出氣，等下我就讓他好好給你道個歉”

說完，她回頭瞪了一眼自家的臭小子，齊錦鈺收到母親的訊號連忙扯開了嘴角道：“靈均妹妹，今日都是我的錯，求你原諒我吧”

這模樣卑微的坐在上位的長公主都看不下去了：“靈均，今日你也有錯”

鳳靈均走到齊夫人面前，看了一眼齊錦鈺這傢伙，總覺得他不是誠心的，但是迫於母親的威壓，只能道：“嬸嬸，今日我也有錯，我不該衝動打齊錦鈺一頓”

她又看向她的身後：“齊錦鈺，對不起，就讓這事過去吧”

齊夫人一臉寵溺的看向她，輕輕的拉住她的一雙手，“小孩子打架，越大越親，你跟錦鈺年齡相仿，從小一起玩到大，以後可是要給錦鈺當媳婦兒的，現在把他治住了，他以後門裡門外才會聽你的”

說著，她聞了聞她身前還殘留的酒氣，道：“看這模樣，是出去喝酒了吧？”

聞言齊錦鈺也探著頭在那猛嗅了幾口，眼睛眨巴眨巴的望著她。

鳳靈均看了一眼母親的臉色，自己面上也是燒得慌，神智也跟著不清了起來，一邊的小丫頭連忙扶了她一把，將她攙到了座位上。

齊錦鈺眼巴巴看著，很想過去瞧瞧，可在長公主面前，他也不敢造次，偏母親又像是看不懂他的訊號一般，全然不理會他。

齊夫人拉著長公主說了好一會話，大體是遺憾自己沒生出了女兒之類的，之後又重複了好幾遍話裡話外意思要跟公主府結親，如今鳳靈均及笄了，往後來提親的人要把公主府的門檻踏破，齊夫人想著先先探探長公主的口風，能成了就趕緊定下。

長公主不熱不冷的接著茬，仍舊是擋了回去，一則她不想跟齊家沾上關係，二則她主要是看自己女兒的心意，公主府權勢金錢樣樣不缺，她唯一的心願便是叫鳳靈均這輩子能過得肆意。

等到外面的天色已經黑透了，她母子二人這才告辭，長公主起身送客，回頭像叫了鳳靈均也跟著送送，一回頭，她已經伏在案上，熟睡了過去。

齊夫人擺了個手勢，悄聲道：“長公主莫要喊了，忙了一天了，叫孩子睡吧”

送走他們母子二人，鳳柔吩咐幾個力氣大的婆子將女兒背了回去，直瞧不見背影了才收回目光，她癱坐在座椅上，年紀大了迎來送往最是勞神。

柳如意走到她的身旁，攆著中指替她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笑著說道：“時間過得真快啊，我入府的時候靈均還在襁褓中，那時候長公主成天盼著她快快長大，如今長成了，又天天看著她操碎了心”

長公主瞪向他：“都是你帶壞了她，好好的一個小郡主，又是喝酒又是打架，整天沒個正經，我能不操心嗎，京城的小閨女們那個不是文文靜靜的”

柳如意張口欲言，卻又抿著嘴唇把嘴裡的話嚥了回去。

她便是察覺到了，不悅道：“有話就直言，遮遮掩掩的做什麼？”

他挑眉：“我看啊，你平日裡又忙，蘭均就是缺個爹管教呢，你說呢？”

長公主定定的看著他，哼道：“然後呢？你還要毛遂自薦？”

柳如意聞言索性一把抱過了她，輕咬著她的耳尖低語道：“我在公主府住了十幾年，年輕時跟那些個爭個高低才得了公主的垂青，如今也還要跟那雲霓明爭暗鬥才能得到公主的憐愛，現在年紀大了，倒想爭個名分了”

正是幽怨纏綿，就連呼吸都熱了三分，門口卻傳來一個男人的輕咳聲，鳳柔看過去，雲霓一身白袍，由內而外儒雅斯文。

“柳兄見諒，白日裡公主應了我，我特來接應”

柳如意瞬間變了臉色，咬著牙恨恨道：“你來的倒是時候，公主一晚不去你那又怎麼了，今日你也忙了一天了，先回去吧”

雲霓未動，眸子沉靜的盯著長公主，鳳柔尷尬的咳嗽了兩聲，對著身旁的男人解釋道：“今天雲霓在外招待賓客，我確實答應了他晚上宿在他那，既然應了也不好食言，你莫要覺得不公，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柳如意還想再堅持，鳳柔已經站了起來，“今天真是累了，我就先去歇息了”

“公主…”

雲霓嘴角微微上翹，帶著淺淺的笑意，“柳兄，早些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