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及笄禮竟然被他進來搗亂,他也配,王府又不是沒人,母親怎的不把他打出去”

那些祝福詞從他嘴裡說出來,她一句也沒記住,也懶得去回想。

鳳靈均一把將手上的金玉簪子扔了出去,她使了大勁,摔得很遠,身後一個身影緩慢走過伸手一撈,兩指堪堪夾住,就那麼提在眼前細細端詳。

這個男人十指纖細,他一抬眸,眼尾上揚如月牙,隨之媚色橫生,他伸手將簪子又送到她面前,滿眼都是笑意:“這簪子可是純金打造,小郡主可莫要跟錢過不去”

她神色不耐,一把推開了去:“你喜歡拿去,這東西我不稀罕,覺得晦氣的很”

男人挑眉,往後一倒躺在柔軟的搖椅上:“怎麼了?早上還打扮的漂漂亮亮滿臉喜氣,這會是誰惹到你了?”

鳳蘭均氣鼓鼓的坐在一邊,恨恨說道:“還能有誰,當然是玄清霖那個混蛋了,他好好的落魄王爺不當,來攪合我的及笄宴,還充當我爹的角色為我束髮,若不是看在小皇帝的面子上,我當場拿出棍棒將他攆出去”

說出這話,她一點也不覺得僭越。

男人聞言,露出瞭然之色,眼一闔,手中的金玉簪子滑落在地,本還精美的簪子,落在地上只聽清脆一聲,摔得不能看了。

他甚為惋惜的偏頭看了一眼,毫無誠意的說道:“可惜了,手沒拿穩”

鳳蘭均也不在意,揮手叫來門口的丫頭把殘渣收拾走,剩下的金子只當是賞她了,她突然竄到男人的面前,打聽道:“雲霓叔叔說你來府上來的最早,你可還記得剛入府發生的事,我爹到底是誰,我娘今日跟我說他死了,這事我總覺得她在哄騙我”

她蹲在搖椅旁,期待著他能說上個隻言片語也行,男人垂眸看著她,微微嘆了口氣。

他在這裡沒人知道他的本名,因為長在了殿下的審美上,她便給他起了個諢名柳如意,在這王府呆的久了他連來處都快忘了。

他怔怔的看了她半響,伸手點著她的小腦袋瓜道:“我覺得你應該是我的女兒,你娘休了玄清霖後,那幾年裡,就我獨得你孃的寵愛,時長春宵一度,你娘誇我的身體咳咳你還小,還是不跟你說了…”

“總之我覺得你就是我的種”

話還沒說完,一眼便瞥到了一抹倩影,鳳柔正好整以暇的抱臂看著他,手裡不知拿的何物。

他肉眼可見的一滯,忙站了起來,“殿下不是在前院招待賓客,什麼時候來的,也不說一聲”

鳳柔杏眼微挑:“我不來怎麼能聽到你在這誤導小輩,來,你再仔細說說,叫我也聽聽,我以前是怎麼寵愛你的”

柳如意知道殿下也不會人前懲罰他,索性往身後一倒,腿悠哉的搖著,“孩子面前,我就不提這個事了,待夜晚就咱倆的時候,我好好跟殿下說說”

鳳蘭均失望的搖搖頭,身子站了起來,給兩人騰位置。

鳳柔緩緩地走進來,雞毛撣子在手心上下拍打著:“今日客人這麼多,也不見你出面去幫著接待客人,叫我一頓好找,倒是在這裡躲清閒不夠,還在這逗起了蘭均,可真是出息了?”

柳如意雙手抱臂,哼道:“蘭均的及笄大禮,我自然是早就唸著日子的,我倒是熱衷去出席的,可是殿下之前如何答應的,昨夜倒是讓我空守了一夜,今日我哪個有精神頭”

鳳蘭均好奇的站在二人中間,好奇道:“緣何讓柳叔叔氣成這樣,連我的大日子都不出席,實在讓我好奇的很”

鳳柔卻是沒好氣道:“他不去算了,你快去前院找你雲霓叔叔敬酒去,別聽他在這裡胡攪蠻纏,搬弄是非,倒是把你帶壞了”

鳳蘭均倒是還想聽柳如意說說明白,可又不敢不聽母親的命令,只能一步一回頭慢慢地移著腳步期望著能再聽到個隻言片語。

柳如意依然在搖椅上晃來晃去,鳳蘭均走出門口還聽到母親正在氣憤的調教著他,好像提及什麼身子都被他折騰壞了。

鳳蘭均跟柳如意的關係不是父親勝似父親,母親的面首中,她跟他最是親近,裡面的聲音還不斷傳出,說不定能聽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她不由悄摸著趴在門縫邊上耳朵貼了上去。

鳳柔的聲音放軟了許多,好似哄男人的語氣,“蘭均如今已經及笄了,說不準她就已經開竅了,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是學得快的時候,你莫要一整天把男女那點事掛在嘴上,不害臊”

柳如意嘴角含著笑意:“你就是不教她,她出了門也會學壞,還不如早點知道了,出了門也不會上了那些葷小子的當”

鳳柔不置可否:“今天齊老太君帶著孫子找上門了,蘭均跟他當街打架,那小子哪裡是她的對手,那傷口我都看了,全都打在要害處,那傻小子說了若不是他縮成了團死死護著,指定要被她打的後半生媳婦都討不來”

柳如意的笑容不禁又擴大了幾分:“不愧是我柳如意教出來的孩子,出了門就是小霸王,打架不管打哪裡,不吃虧就行,再說,蘭均又不是是非不分的孩子,肯定是齊家那孩子先討賤的”

鳳柔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你總是說的頭頭是道,我真該好好罰你”

柳如意靠近,“柔兒,你捨得罰我嗎?”

“柳如意你個混蛋,你幹什麼…”

鳳蘭均還未聽到自己想聽的東西,便聽到裡面傳出打情罵俏的聲音來,繃直了身子,連忙一點一點的溜了出去。

聽外面的人說,母親早年間面首成群,公主府都養不下,可如今府裡只剩下了三個,一個是柳叔叔,還有云霓叔叔,正在院外招待客人,還有一個在外面替母親奔走的,常年不著家。

她的及笄禮賓客都還在前院飲酒,她不耐煩跟那些賓客一一賠笑,剛才齊還抱著禮盒子四處找她呢,母親還叫她給他賠禮道歉,她才不要呢!

好不容易躲著清淨了,又聽到隔壁院外鑼鼓喧天,鳳蘭均站在院裡,來回的徘徊。

外面真的很熱鬧,她必須的看看,縱身一躍便爬到了牆頭,正要提起裙襬跳下去,忽然後面傳來了一聲響亮的呼聲:“蘭均,你等等我啊”

誰要等你啊,鳳蘭均回頭瞪著那個齊錦鈺,正要一躍而下,卻沒穩住,又摔了回去,她氣急敗壞坐的在草坪上,齊錦鈺已經由遠而近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他腿上走路不利索,一瘸一拐也跑的像是頭小馬駒一般。

她一看到他就氣不打一處來,當年母親和齊家的也是有恩怨的,後來雖然兩家都不再提了,可她記仇的很,但凡叫母親不痛快的人,她都厭煩的很。

她小的時候,齊家主母是個有主意的,她那時還有意和公主府結親,齊家有三位公子,齊排行老二,跟她年紀相仿,見了她就流著口水黏在她身邊,走哪跟哪,也不知是不是受長輩點撥。

齊錦鈺走近以為她在等他,頓時笑了:“蘭均妹妹這是要去哪,今天是你的大日子,要是等下公主找不到你了,還不派人把你抓回來責罰你”

鳳蘭均爬起來二話不說,直接朝他送了一個拳頭,打的又快又狠又有準頭,眼看他直直的倒下,她拍了拍手,走費力一躍,兩腿一蹬,又爬上了牆頭。

“鳳蘭均,你要去哪?”

只聽一聲怒喝,她回頭一看,母親和柳叔叔依偎在一處望著她,她緊緊的扒著牆頭,看著牆外熙熙攘攘的好不熱鬧,猶豫是跳出去,還是再跳回來。

母親已經指著她叫了起來:“小混蛋,你是討打了,來人,快把小郡主抓回來,拿繩子綁了”

柳如意站在母親身後對她做了個快跑的姿勢,鳳蘭均這下也不再猶豫了,轉過身就跳了出去,反正都要受罰,不如出去玩一圈,說不定回來母親的氣就消了,再不濟也有兩位叔叔護著。

大街上敲鑼打鼓,她看到王府衝出來一群侍衛,不敢久留,就貓著腰往人群裡衝了進去,一隊人馬敲鑼開道,不知道是什麼來路,她一眼就看到領頭騎馬帶著半面玄色面具的男人,稜角分明的輪廓,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

王府的侍衛越來越多,也不知怎的,也跟著衝進了隊伍當中,攪得集市上一陣騷亂,鳳蘭均只能往裡面越跑越遠,雖然好奇也不好再回頭看那個神秘男人,她只管往裡走,迎頭一輛馬車卻吸引了她的注意。

回頭看著自家侍衛已經有一波往她這裡靠近,若是被抓回去,母親一定摁著它叫她跟齊錦鈺那小子道歉,她才不要,馬車越來越近,她趁著四下無人注意,快步繞到馬車後面,然後飛快跳了進去。

車內坐著一人,是個唇紅齒白的俊俏少年,她為了防止他大聲呼救,進去後便一把捂住了他的雙唇。

少年並未出聲,四目相對,鳳蘭均愣了愣。

他長得實在是好看的緊,但是神情好似有些惱怒,她一下就洩了剛才的神氣,嘴上磕磕巴巴道:

“對…對不起,我沒有歹意,有人在追我,我暫時借你的馬車一程”她說著手上的力道也鬆了一些。

少年不說話,只定定的盯著她的雙眼,兩人像是無聲的對峙著,鳳蘭均也不知道這情況是否要把手放下來,只能好言詢問道:“我放開你,你莫要將我供出去可好”

鳳蘭均可能遺傳了母親愛美色的性子,看到俊俏的少年郎,她便拜倒在對方的美色下了,周遭如此喧譁,而她心中只有撲通聲響徹耳際。

可是手下那人一動也不動,聲音也未曾發出一點,看不出他到底什麼個意思。

她想了想,還是一點點鬆開了手。

好在少年並未大喊大叫,她逐漸鬆了一口氣。

然後便見他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看,那雙深褐色的眸子滿是戒備,其中卻又藏著男孩子少有的不羈,鳳蘭均判斷他並不是本朝人士。

許是馬車裡的溫度太高了,車中空間又特別狹小,兩人捱得有點近,鳳蘭均直勾勾的看著他的紅唇,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

她的動作太明顯,少年眸中閃過一絲玩味,鳳蘭均趁機問道:“你是誰家的小孩,城裡約莫像你一般大的小孩,我基本都認得,卻還是第一次見到你,你長得這麼好看是從哪裡來的”

少年彷彿被封住了啞穴,還是不說話。

鳳蘭均耐心的等了他半晌,也不見他有張口的意思,問道:“你怎麼不說話?”

依然不語…

鳳蘭均深嘆了一口氣,覺得是自己熱臉貼了冷屁股,也歇了那刨根問底的心思,便隨手撩起了簾子看向了外面,街邊的人越來越少了,她謹慎的四處看了看,見沒有了追兵,回頭笑道:“罷了,今天謝謝你,京城就這麼大,改日總會再見的”

她提起礙事的裙襬,就要跳下馬車。

馬車卻在這時候突然停了下來,鳳蘭均嚇了一跳,腳步一晃當,一屁股又坐了下來,看來碰巧是目的地到了。

她扶額,外面已經傳來馬蹄聲,接著男人的聲音響起:“景奕,下來吧,到家了”

鳳蘭均看著身旁的少年,他一動未動,與她乾坐著。

外面好幾道腳步聲傳來,那個男人又開口道:“你們聽好了,景奕身體不適,你們給我精心伺候著,若讓我聽到那個不長眼的奴才亂編排後院的事情,我必定拔了他的舌頭”

眾人挨個低著頭稱是,鳳蘭均聽到男人自稱是將軍,開始回想朝中那號人物如此自稱,卻見少年衝他搖搖頭,然後動作快速的掀起車簾子跳下了馬車。

鳳蘭均盯著他走的方向,絞盡腦汁,戴著面具的將軍?莫不是傳聞中裴家那一位?他家是前朝餘孽,早就被先帝流放到偏遠的地方,但是他們手裡的軍權卻很棘手。

裴家,裴將軍?還帶著個小的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