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 章 我不行嗎？

秋雨過後，便是晴天。

一大早，宮裡來了旨意，傳她入宮商議婚事。

鳳靈均被慧慧叫醒，還迷迷糊糊的，晚上，明明是和裴景奕一起睡的，少年異常的乖巧，只抱著她的腰身動也不動。

可不知什麼時候，也是半夜她下意識翻了個身，卻發現他不見了。

雨已停，少年不知蹤影，問了慧慧，她哪裡知道，在府裡找尋了一圈，就連裴無暇也不在，這兄弟多半是一起回了裴家？

她怏怏的，快到天亮才睡著，這不還未睡醒，就被叫醒了。

心裡總不踏實，也無心裝扮，寶慧慧可不敢馬虎，特意給她頭上兩邊各自帶著珍珠花枝，下面垂下金絲的流蘇，既雅又豔，因為她著急要走，辮子也並未梳太多的花樣，後腦一條長長的大辮子用各色的發繩編結其中，倒也好看。

馬車停下，鳳靈均一下車，就見著柳如意站在王府的車下，她知道母親定然是先一步進去了，而他是在等她。

叫慧慧在車上等著她，快步走了過去：“柳叔叔”

四下無人，柳如意看著少女一臉的欣慰，見她到了跟前，連忙低聲說道：

“依照你母親的意思呢，裴家忠良，可謂良緣，你進去之後一切只聽她的就是”

這麼多年，她從小就跟著他長大，自然懂得他的意思，見他不語了追問了句：“那你的意思呢？”

柳如意伸手輕輕撫過她臉邊的流蘇，挑眉一笑：“你說呢？你喜歡就好，倘若不喜歡，混鬧了過去，反正什麼爛攤子你娘都能給你收拾掉，這些年你看她什麼時候真的罰過你？人在沒長大的時候總會犯錯，可是誰對誰錯誰又能分得清麼？至小要和喜歡的人成親才能長久，對吧？”

她也笑，狠狠點頭，再不猶豫，大步走向皇宮。

她是最後一個到場的人，規規矩矩地給小皇帝請安，也就幾日沒見著母親，發現她的臉似乎有些浮腫，她墊了很多軟墊坐著，身後還有兩個宮娥扶著，可見是真的行動不便。

裴家三兄弟都在，她下意識看著裴景奕，他穿著緊柚的玄色暗邊長袍，平添了許多肅氣。

少年微微垂眸，彷彿並未感受到她的目光。

小皇帝賜坐，鳳靈均坐了一邊，裴涼珩一起身，其餘兩個也都站了起來，三個人齊齊跪下，她聽見他們共同說的是一樣的語：求賜婚期！

母親淡淡瞥了她一眼，隨即說道，“婚事不急，裴將軍還是先去營地去一趟才是，督察使去了一個月了，不知所謂”

鳳靈均在他們的背後看著這一切，裴景奕背脊也溜直。

小皇帝略顯為難：“宛平王你看…”

鳳柔絲毫不讓：“看什麼？”

裴涼珩背對著鳳靈均，卻是像對她說話一樣：“小郡主儘可放心，我裴家應承的事，從來不會出錯，先的無暇也做了些小動作，你來我往卻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殊不知婚姻大事，首先，我裴家是相中了郡主的人才妥協了位任憑改編，以後榮辱與共，必當恩愛齊眉”

裴二和裴景奕也齊聲道：“請都主放心!”

一時間大殿上雞雀無聲，鳳靈均抬眸，其實裴涼珩說得沒錯，先前是她小家子氣了，裴涼珩說的應承的這些才是男人該說的話，可自古以來醜話都要說在前頭的，母親扮演的就是黑臉的角色，她怎能不知。

就像是預見了她的無聲，裴涼珩的聲音裡沒有半分波瀾，他帶兵打仗多年做事更是謹慎，明明知道宛平王打的是什麼主意，也不得不為裴家留些餘地。

“還請皇上賜下婚期昭告天下，明日臣便帶郡主去往營地”

“婚期這個事情麼，也不知何時才有吉日啊”小皇帝拿眼角瞥著座下的女人：“宛平王以為呢？”

“裴既然是想明天就走，必定是有所準備了吧？”

鳳柔輕輕頷首，小皇帝這才鬆了口氣。

“回殿下的話，今年冬日十一月二十六，是在著薩面前求的吉日”

小皇帝也無意見，沒有外人的時候他平日與鳳靈均都是玩伴一樣的，知道她不想這麼早成親，可不得不賜婚了，幸災樂禍地看著她，卻見她一直盯著裴景奕的後腦勺，知道她不知神遊哪裡去了，不重不輕地咳嗽了兩聲。

鳳靈均緩過神來，聽見他自言自語喃了聲：“十一月二十六？”

她想起柳叔叔說的話，正如裴涼珩說的，她的婚事也必須得先相中了裴家的人，喜歡了，才能行。

可到底喜歡嗎？裴家的人都吃了兩個了，喜歡嗎，她看著著前面那三個人

抿了唇不說話。

小皇帝先讓裴家三兄弟起來，隨即對在旁的小太監說道：“擬旨，下書中書省，小郡主芳年十六，純良淑寧待嫁閨中，裴家家主裴涼珩，多年守衛邊疆，忠良淳厚，特賜今年冬，十一月二十六完婚，以此昭告天下”

自始至終，鳳靈均並未多說一向話，母親對於這個結果顯然也是滿意的，告訴她要去軍營了，晚上回王府去住，她應了，小皇帝也是又賜了尚方寶劍，預祝她一路順風。

她高興不起來，感覺十分的奇怪。

成親既是大勢所趨，她也一點不抗拒，可現在對於這個結果，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都出了大殿，她和宮女攙扶著母親，走得很慢。

眼看著裴家三兄弟一起走下了臺階，目光一直追隨著。

鳳柔自然察覺到了女兒的心不在焉：“怎麼了？不想成親？”

鳳靈均搖頭，她向來都是想到哪做到哪的人，剛才一直看著裴景奕，他幾乎沒有說話，因為是在皇帝面前，動作之間也並未看出有什麼不妥的舉動來，這讓她生出了一點點的期望來。

她不知道他昨晚走了之後是不是回去找了他大哥，他裴家又發生了什麼事情，今天一早就請旨來了，還說什麼菩薩面前求的吉日，誰信呢！

出了御花園，又見三人的腳步慢了下來，也不知說著什麼，裴景奕落在了後面。

她拍了母養的手，讓宮女扶著，趕紫追了上去：“裴景奕”

裴三兄弟都同時回頭，少年腳下一頓,她衝到他面前抓住了他的手腕，正好是受傷的那個。

裴景奕頓時皺眉，小姑娘頓時鬆了手。

裴無暇抿著唇笑，見宛平王快走過來了，壓低了聲音笑道：“小郡主可真是心急啊，這麼在意我們家景奕啊”

裴景奕微赧，鳳靈均卻在拉他的那一刻就認出來了，這並不是她心想的那一個，眼看著母親走了過來她立刻正了臉，實話實說：“抱歉，認錯人了”

說著轉身去扶母親，她臉邊的流蘇搖晃得厲害，那金絲映著日光十分的刺眼，刺到他眼角千澀，也不知什麼一下哽住了喉間。

裴景奕失落至極，定定看著她的背影。

還是裴無暇一手拍了他的肩膀：“走了”

這才緩過神來。

出了皇宮，柳如意還在車上等著，因為要回王府去，鳳靈均也想一起走，可是原本和裴家兄弟一起的裴景奕又被獨自扔在了門口。

她一出大門，他就上了自己的馬車，慧慧遠遠地看著她，她吃不準有什麼事情，只得和母親說了，晚點再回去，看著她們的馬車絕塵而去，這才上了自己的車。

裴景奕坐在角落裡面，她坐了過去讓慧慧出去坐了：“你怎麼沒回自己家？”

他抬眼看著她，幾乎就是強詞奪理了：“你還沒讓我走，我不能回去”

她下意識的想讓他回裴家了，可是不知怎麼到了口邊就婉轉了，“今天我回王府，你也知道明天我就和你大哥去營地了，你跟著我不合適，不如先回家吧”

裴景奕搖頭：“我不”

她瞪著他：“我是要回王府的，你跟著我幹什麼？”

少年垂眸，掩去了自己的那點心事：“我若回去裴家，那個裴景奕出來的話也會去王府找你，到時候只怕會惹禍”

沒錯，他說的是事實，她有點猶豫，其實也在想，說不定到了晚上，他就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呢!

她還有話問他呢!

見她沉默，少年知道是默許了，臉色緩了過來，她雙手交握著在腿上，十指纖細青蔥一般，看了很想過去握住，可惜未敢動作。

鳳靈均想了一路說辭，可回到王府，對於裴景奕也跟過來的事情也無人問津，她讓慧慧伺候著，一時也想不好怎麼安排他才好。

到了母親處，自然是千叮嚀萬囑咐，柳如意卻是想的開，只說裴涼珩既然能將她帶出去，必然會平安無恙地帶回來。

雲霓又有不同見解，他一向都是喜好陰謀論的，對於裴家是猜測很多，兩個人立場不同，對這件事的看法也不同，眼看著又要爭論起來，鳳柔捂著肚子，突然咬住了下唇。

鳳靈均嚇了一跳，兩個男人同時住嘴了，都到她面前去詢問，尤其柳如意已經扯著嗓子叫人去找大夫去了。

原本這一胎，養得就不大穩當，平日都注意著，生怕有什麼閃失。

鳳柔卻只是假裝一下，這招百試百靈，不然聽著頭疼，她給女兒使了個眼色，很快遮掩了神色。

風靈均是一點就通，就說看看大夫來了沒有，趁機跑了。

因為要離開京城了，她去盛家看了看盛雪陽，又跑到郊外給小九燒了點紙，回頭到新宅取回了自己的貼身匕首。

再回王府可就黑天了，也是沒心情吃飯，想到自己又要去營地了，如同新的征程一祥，成長就從這裡開始，其實還是很雀躍的，昨晚上也沒睡好，她就躺了床上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去。

也是時間長沒吃東西，不知過了多久，她肚子餓了，忽然一下醒了過來，屋內漆黑一片，她咕噥著叫了聲慧慧，伸手一摸，卻摸到了一個人。

“誰？”

“是我”

少年的聲音在旁邊悶悶傳出，是裴景奕的聲音，她鬆了口氣，坐起來推了他一把：“你怎麼在這？”

原本就是過來爬床的，可他猶豫再猶豫，猶豫再猶豫，一直都未閤眼。

片刻，她適應了光線，肚子又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少年也坐了起來，捱得很近，因為他沒有說話，也看不清他的臉，鳳靈均心裡突突跳了起來：“裴景奕”

她試探著叫了一聲，少年靠近了一些，聲音溫柔：“嗯”

她有些失望，“哦，是你啊，這都什麼時候了，回去睡吧？慧慧沒給你安排麼，旁邊有很多的屋子”

少年咬唇，隨即轉身，他的呼吸就在她的臉邊，一點點的靠近，一點點縫隙。

他撥出的熱氣掃過她的唇瓣，鳳靈均下意識就別開了臉。

裴景奕頓時抱住了雙膝，埋首其中，聲音落寞至極。

“我，不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