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鳥語花香,鳳靈均一向沒有什麼文人的那些情詩感想,也不知是怎麼又得罪了裴景奕,這小少爺半天都沒有理會過她,倒是齊錦鈺時不時偷瞥著她笑,她習慣了他以我就是鳳靈均將來的男人這樣自居,雖然不想進齊家了,但這少年要是肯一直跟著她那也不錯。

陽光大好,正值晌午。

她與裴景奕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不過眼。

鳳靈均原本還想跟他套套近乎,打聽打聽那塊白玉的事情,可她一坐下他就給了個冷臉,她一向是你待見我我便待見你,你不待見我我便也不待見你。

所以,他未與她說一句話,她便也沉悶了半天。

晌午一過,又到了她最喜歡的騎射課業,齊錦鈺一天都處於極度的興奮當中,平日一直央求著要妹妹要妹妹,這妹妹一旦答應了,他一見她反倒臉紅了,到了她的跟前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沒說全一句話。

鳳靈均只覺他這羞怯的模樣十分可笑:“你碰我這千什麼?”

少年紅著臉,對她伸出手來:“一起走啊!”

她忍著笑意,剛伸出手來,裴景奕起身走過,只留給她們兩個人一個略惱的背影。小姑娘的手臂都被他撞歪了去,齊錦鈺瞪了他一眼,生怕鳳靈均惱了,過來勸道:“別理他,咱們走!”

她的確是沒打算理會他,起來就走,他攔住她,期期艾艾地還想拉著她的手。

雖然男女不用大防,但她忽然就沒有了心情,直接送了他一個白眼:“快走吧,拉什麼手!”

他歡快地奧了聲,兩個人一起走了出去。

外面更見歡騰,三三兩兩的女學生聚集在一起,都表情雀躍。

一見鳳靈均走過來,盛雪陽己經先扯了她在身邊,揪著她的耳朵笑道:“你看這個公子,真想這就拖家去!”

她一向對美貌的男人這樣,當然,鳳靈均也愛看,她一扭身,這才發現令這些女同學雀躍的男人,他站在男同學當中,實在是鶴立雞群。

正是早上見過的,從裴家馬車上面下來的那人。

他此時一身武服,手裡拿著個蹴鞠,一臉笑意。那雙丹鳳眼裡,份佛有一汪春水,她看過去時候,還對她眨了眨眼睛。

說是要代替那待衛長來教她們,第一次見面想要和大家一起遊戲。

齊錦鈺這小子站了她的旁邊,低聲耳語道:“靈均小心,我發現他一直看著你”

鳳靈均卻透過男人的肩膀,見裴景奕自己坐在一塊石凳上面:“我心裡有數,弄不好他也是裴家的人”

果然,他介紹自己說姓顧名無暇”

大過於漂亮的男人,一且出現在鳳靈均的面前,齊錦鈺一向是最有危機感的,他又靠近了些,小聲說道:“他沒有我大哥好看”

兩個男人完全不是同一種型別,若以花來講,那齊雲白就是君子蘭,談雅之姿,偏帶些病氣的憂桑,少女第一次見他就覺得憐惜不已,一見鍾情。

而這裴家的,就是個花枝招展的牡丹,雖然傾國傾城,但她見過嘆過,也沒見得怎麼樣。

所以她十分正經地嗯了一聲。

裴無暇習武之人,耳力極佳,當即對她勾唇一笑:“速速分成兩隊,來戰”

好多女同學都想要和這位裴二公子一隊,鳳靈均嗤之以鼻,齊錦鈺自然是站在她這邊的,盛雪陽和九姑娘也忍痛站了她一邊,裴無暇定了規矩,這才發現還少一人。

鳳靈均頓時看向裴景奕:“喂,你還不過來嗎?”

這是這一天當中,對他說的唯一一句話,他猶豫片刻,隨即走了過來。

蹴鞠這東西,平日也玩過,兩邊各有方牆,一隊千三個人,以進球次數多。

裴無暇和鳳靈均各站一邊,起初他遠遠的與她並無交集,待她心思都放了遊戲上面去的時候,這才逐漸靠近了些,專門盯著她一個人。

她向來喜歡這種遠動,此時更是大秀球技,齊錦鈺和裴景奕雖然互不理睬,但每每守到一球必要傳給鳳靈均,加之有人掩護,竟一時領了先。

鳳靈均越戰越勇,一時也忘了自己身上的傷,正是酣戰也不知是誰絆了她一腳,正踢在她的腳踝處,她一個踉蹌沒有站穩就要摔倒,本來注意力都在蹴鞠身上,這會背後突然出現了一雙手,一把把她撈個正著。

她仰面倒下,剛好躺了人家懷裡,這才抬眸對上那雙帶著笑意的丹鳳眼。

裴無暇果然好相貌,這一笑,剛剛掩去其妖,只剩坦然。

“郡主小心些”

“謝謝”她趕緊起身,餘光當中能見其他女同學一臉的豔羨,頓時別過了臉:“裴夫子年紀大了這麼大了,沒想到手腳還是這麼利索”

一絲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她定定的看著他,微眯起了雙眼。

這裴無暇出現的未免太過於巧合,她仔細打量著他,突然當空一腳,男人本就注意著她的動靜,下意識就偏身躲開了去。

鳳靈均冷笑了一聲,揮臂又上:“什麼夫子,我看像那日偷襲我的歹人!”

裴景奕這連連躲避:“郡主這是幹什麼,我好心扶了郡主一把,不感激也就罷了,還連連打我”

她三五下都不能近他的身,臉色奇差故意詐他道:“打的就是你,一早聽見你那聲輕笑我就奇怪了,怎麼在哪裡聽過!”

驚呼聲中,裴景奕說了聲活該。

人前,裴無暇又不好還手,只得全躲避開來:“郡主可曾學過禮儀書教?怎麼能如此對待夫子”

鳳靈均愣了下,然後微仰著臉笑道:“如此說來,的確失禮”

裴無暇站了她三丈開外去,見她笑意吟吟,只覺得這嬌俏少女臉邊梨渦可愛的緊:“對嘛,有話好好說嘛”

她笑意更濃:“夫子有禮了,我母親教過我孔孟之道,若將禮完了照打不誤”

說著欺身又上:“我就非要看看你是不是那歹人”

他果然不敢還手了,一動手就露餡了麼…男人微惱,其實心神還在她前兩句中的年紀這麼大了上面,她怎麼說得出口,他明明是年輕有為儀表堂堂要貌有貌要才有才!

原本響晴的天,不知什麼時候暗了下去,這會大夥起鬨圍觀的功夫,就連風也住了,天氣有那麼的沉悶,鳳靈均就有多年焦躁,不過她從小受的教誨,可不是隻會蠻打,見侍衛長遠遠地過來了,她對裴無暇甜甜一笑,好脾氣樣的說道:“夫子見笑了,剛才錯把夫子認作了歹人現在給您賠不是了”

裴無暇當然更不能深究剛才的事情,只能一笑了之。

一旁弟弟裴景奕已經先邁腿走開了去,學堂裡面還有書本需要收拾,眼看著雨點越下越大,大家都紛約跑了回去。

慧慧見天色不對,早送了傘過來,外面淅淅瀝瀝下起了雨,有些沒帶傘的等著送傘的都站在屋簷下面嬉笑著。

麗滴從屋榜上落下,有的人伸手接著甩開,落了誰的臉上,惹來鬨笑和打鬧。

裴景奕呆呆地看著天,不知為什麼,他的神情有些落寞,鳳靈均打著傘走過,看見他偏過臉來看她,齊錦鈺正囉囉嗦嗦地站在她的身邊撐傘。

“靈均妹妹要不要換傘?我這個大,省得雨點落在你裙子上面。”

“不用”她隨即看向裴景奕,少年已經別開了臉:“咦,裴景奕你車上沒有傘嗎?我這把給你。”

少年頓時回頭:“那你呢?”

她笑笑:“我和齊錦鈺用一把也可以。”

他定定地看著她,見她不似玩笑,哼了一聲鑽進了雨中。

少年走得很快,鳳靈均只來得及誒了一聲:“裴景奕”

裴景奕聽見她喚她的名字,回頭看著她,雨水順著他的臉落下,他張口欲言,只覺苦澀,轉身就走了。

他這是幹什麼!她從小專橫,哪曾上趕著讓人糟踐過心意,明明看著他那副模樣就憐惜了,想要送他傘,他卻寧願走進雨裡,可真是氣死人也!

齊錦鈺幸災樂禍地在旁邊笑:“他這是什麼人,你看明日他不病了才怪!〞

鳳靈均回頭瞥了他一眼,他討好地笑笑,她一肚子氣無處宣洩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厲聲喝道:“閉嘴!”

他也聽話,看著她臉色不好頓時閉口不言了,鳳靈均撐傘走進雨裡,濺起的水花果然沾染了裙角,她走出幾步,回頭一看,齊錦鈺還站在屋簷下,可憐巴巴的看著她。

頓時奇怪道:“你怎麼還不走?”

他咬著下唇,小心翼翼說道:“妹妹生氣了,我離妹妹遠點省的你著惱”

一身的火氣頓時煙消雲散,他從來如此,給他一個笑臉,他就能歡喜半天,鳳靈均緩了臉色,想好言好語說句話吧,又怕他蹬鼻子上臉,只得依照平日的語氣,大聲喊道:“還不快點走,想我一直站雨裡等你嗎?”

齊錦鈺頓笑,跑了她的身邊,將大傘也撐到她的頭頂:“我也給妹妹遮著些,別髒了裙子”

她想說裙子值幾個錢,要是他被淋著了得了病才不值得,雙唇一動卻吐出兩個字來:“傻子”

大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

齊錦鈺低頭將她的裙角提高了些,免得髒了去,他的額角還滴著雨水,看著她的目光當中盡是笑意,鳳靈均推開他那隻小心翼翼扯著她裙角的手,定定看了他半晌。

少女心裡微微的嘆息,從懷裡拿出自己的手帕來按在了他的臉上:“別動,我給你擦擦。”

整個過程是非常粗魯的,但是少年閉著眼時,只覺得滿心的歡喜:“靈均妹妹,你真好。”

這句話只換來她的白眼,直接將帕子塞在了他的手上:“自己擦。”

他嘻嘻笑著,伸手拿過來低頭嗅了嗅;“好香啊!”

鳳靈均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其實我真不喜歡你這樣傻兮兮的。”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慧慧從前面車上打著傘走了過來:“小都主,下車吧,到咱們王府了”

齊錦鈺立即胡亂抹了把臉,然後將手帕就塞了自己的懷裡去:“我給妹妹絕洗洗乾淨了再送回來”

她應了外面的慧慧一聲:“我這有傘你先進去吧”

慧慧嗯了聲便沒有了動靜。

少年已經回身去取傘了:“我送妹妹下車”

鳳靈均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你過來,我告訴你個好事。”

他連忙附耳過來,少女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隨即瞪大雙眼,紅霞飛滿了臉頰,靠了一邊躲開去喃喃說道:“不行不行,要是叫你母親知道了還不扒了我的皮!”

她看著他,一副恨其不爭氣的樣子,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你給我過來!有什麼不行的?誰家姑娘成親前不武試婚的?你要是不願意的話可大有人在,真以為非你不可了嗎?”

其實這小姑娘也是憋紅了臉,一口氣才喊出來的,她懵懂,初嘗酸甜,一直對那些男女禁事好奇不已。

可平日想想,又沒有太好的人選,以前齊錦鈺成天嚷嚷著要她去齊家當媳婦兒,這時候偶然想探索一下男女之間的秘密,一時之間,除了齊錦鈺,還真想不到別人。

當然了,如果是別人的話,她光想想就受不了,更別提摸摸抱抱了。

其實在她心裡,那點事情也就是摸摸抱抱。

少年也想和她親近,都恨不得天天長了她身邊一樣,可他比起鳳靈均,是知道些的,但饒他膽子再大,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和她偷嚐禁果。

所以他紅著臉,連連搖頭:“不行真不行”

鳳靈均伸手在他後腦勺拍了一巴掌,也沒有勇氣再說第二次,一擰身子抓起他手邊的傘就下了馬車。

齊錦鈺張口欲言,卻一下哽住了,挑開車簾,只能呆呆地看著她跑得飛快的背影。

她的裙子都濺上水點了…一場大雨下了一天一夜,書院休息了,這兩日眾位少年少女卻又各有際遇。

待天氣放晴了,鳳靈均在府裡懨懨地沒什麼精神頭,一早盛雪陽又來尋她出去看大戲,戲園子總共有三層,中間高臺上面戲子紛紛登場,周圍一樓大堂,二樓是隔間,三樓卻是雅問了。

鳳靈均喜歡看戲,戲樓給她留了雅問每次都上三樓。

珠簾在外挑開,她和盛雪陽坐在裡面吃起了瓜子,熱茶糕點一會兒全都上來了,只聽一聲鑼響,好戲便要開場了。

這場戲名叫《金玉奴》唱的是一代才子在元宵佳節偶遇郡主一見鍾情的故事,他喝醉了酒,竟在夢中看見女子回眸一笑…剛唱了個開頭,盛雪陽突然拉住了她:“靈均,你快看那是誰!”

她正要喝茶,被她這麼一拉茶水頓時酒了身上,本來就熱幸好只是一點點沒有燙到。

鳳靈均一失手,整個茶碗都掉了地上去,摔成了幾瓣。

“幹什麼!”

“靈均你快瞧”她十分激動地指著二樓一處隔間叫道,“那不是…”

“看什麼⋯”她話未說完,已經抿上了唇。

一樓的隔同裡面,坐著四個人,其中三個人她都很熟悉,是齊家三兄弟,而第四個人,被眾星捧月一樣圍在中間,卻是個從未見過的年輕女子。

她大致二十歲上下,容貌絕色,鳳靈均眯起了眼睛,她看見那女子不時跟三個人說這話,左右逢源,似乎哪一個都沒有冷落,齊錦鈺那傻小子也不知聽她說了什麼,一臉的歡喜,看在她眼底是那樣的刺眼。

她再無心看戲,只管緊緊盯著那傻小子,他跑前跑後為那女子倒茶顯得十分的殷勤,也是小姑娘眼力佳,能看見他被誇獎之後咧開的唇角。

盛雪陽站了她的身邊:“咳咳其實吧,我就是聽說齊家今個小定會來看戲才去找你的,我哥哥和他們家有生意上面的往來你不是不知道,我聽他說,那姑娘就是齊家大公子齊雲白中意的那位,她家裡是生意的,是當地有名的首富呢!”

鳳靈均定定看著少年,轉身走出,飛揚起的裙角能見她心底的憤怒。

盛雪陽趕緊跟上她的腳步:“靈均,你到哪裡去啊,千萬別生氣啊,不值得啊”

她三人從樓上走下,正好第一場戲打了箇中場,樓上的小二高聲喊了聲。

“恭送小郡主!”

這一聲猶如驚天巨雷,一下就砸中了齊錦鈺的耳朵裡面去。

他一抬頭,看見她從樓上走下來,少年欣喜,可旁邊哥哥們都在,還有未婚妻也在,他頓時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隨手拿起一邊的戲本子就遮住了自己的臉。

鳳靈均走得很慢,到了樓下,也沒見少年過來,這才回頭。

一眼就看見二樓的隔間裡面,齊錦鈺拿書遮著臉,她鼻尖酸澀,生性倔強,只站在樓下,一直看著那本書。

齊錦鈺等了半晌,偏臉問二哥說道:“二哥看看,靈…那個什麼郡主走了沒有?”

齊斯年若有所思地瞥著他:“自己看”

他小心翼翼地露出一雙眼睛來,正對上她目光灼灼。

不知是哪個哥哥在桌下踢了一腳,他頓時站起身來對旁邊的女子微欠了個身:

“姐姐在這坐一會兒,悅言去去就來!

說著趕緊下樓,鳳靈均卻已經帶著盛雪陽走出了戲樓。

少年跑得飛快,到底是追上了兩個人,鳳靈均走得不快,在背後被他扯住了胳膊,她回頭,正對上他急切的臉。

盛雪陽站得遠了些,齊錦鈺將鳳靈均拉到高牆的轉角處,心裡撲騰撲騰直跳,不知如何開口。

鳳靈均微揚著臉,卻是哼道:“說吧,我給你一個機會解釋”

他略顯心虛,別開臉小聲說道:“解釋什麼呀,妹妹來看戲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她冷笑,推開他伸過來的手:“我告訴你還能看見你屁顛屁顛的伺候人的歡喜模樣嗎?”

少年咬唇,看著她,知道她生氣了,從來知道她的脾氣,她生氣的時候就得實話實說,趕緊攔在她的身前:“妹妹別生氣,我也沒想到會遇見你,大哥非要定下那個姐姐,今日見了就要定下了,二哥也願意,我我現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鳳靈均聽見他喃喃說道:“我小胳膊擰 不過他倆的大腿,就想先這麼應著, 也沒有人家姐姐什麼錯,她對我可好了……我自然是喜歡妹妹的,你知道…”

這麼快就叫人家姐姐了,她頓時怒目而視:“快閉嘴,別再叫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