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柳大人走了,雲浠才坐在沈將軍身旁,眼巴巴地看著他。
“爹,娘和你說了沒呀。”
此事沈將軍也無可奈何,到底是他虧欠了女兒,此時雲浠問起來,他只好裝傻,問道:“什麼事?”
“和容家的婚事啊,你退了沒有啊。”
沈將軍嘆口氣,“女兒啊,你只是和容暄不熟悉,那容家小子是我看著他長大的,是一門好親事。”
雲浠生氣道:“我不管,我不喜歡他。”
沈將軍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每年我們幾家相近的子弟都會相聚去圍獵,今年你也去,和容暄相處相處,如果到時候你還是不想嫁他,爹就給你退婚。”
雲浠問道:“哥哥也去嗎?”
“當然。”
雲浠想了想,不過就是再等三月,也沒什麼影響。
她點頭道:“好吧,爹要說話算話。”
“那自然。”
“不過,”沈將軍補充道:“去了要懂事一些,可別像在家裡那樣了。”
雲浠知道他說的是那天見容暄的事,有些無奈,“爹,你信我,那天真的是個意外。”
沈將軍笑起來,“好,爹信你。”
杏兒守在外面,看雲浠出來後,問道:“小姐,老爺答應了嗎?”
雲浠笑道:“搞定了。”
雲浠在家中等了幾天,除了每日陪著祖母去用膳,回來就看看書,等著春獵到來。
春來萬物生長,也是打獵的好時節,雲浠今年第一次出門打獵,祖母和母親特意來送她。
“祖母,娘,你們先回去吧,外面冷得很,不要著了涼。”雲浠攏了攏祖母的披風,說道。
“我們沒事,”祖母說道,“你去了記得跟著雲澈緊一點,不要貪玩,一個人亂跑。”
“好,我知道了。”雲浠說道。
宣氏拉著她的手,說道:“去了記得照顧好自己,莫要著涼。”
雲浠點點頭,說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娘放心吧。”
宣氏又指著身邊一個婢女對她說道:“這是水蘇,杏兒不會武功,有她跟著你,娘也放心些。”
水蘇行禮道:“小姐。”
雲浠說道:“孃的人給了我,娘怎麼辦?”
“我還有佩兒呢,你只管放心。”
雲浠點點頭。
這時雲澈走過來道:“祖母,母親,都收拾好了。”
老夫人點點頭,“你們去吧,記得看好雲姐兒。”
雲澈道:“祖母放心。”
雲浠道:“那我走了,祖母,娘,你們回去吧。”
“我們看著你們走。”祖母道。
雲浠無法,只得先上車,哥哥騎上馬,車隊行駛了起來。
雲浠遠遠朝著祖母和母親揮手,說實話第一次出遠門,心裡怪捨不得的。
出了城之後,雲浠坐在車上有些無聊,她問道:“杏兒,你想不想騎馬?”
杏兒瞪大眼睛,興奮的點頭,“想。”
雲浠掀開簾子,對雲澈說道:“哥哥,我想騎馬。”
雲澈調轉馬頭,想了想說道:“行吧,你們換身衣服。”
雲浠心道,這麼好說話。
雲澈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說道:“作為鎮北將軍府的兒女,不會騎射可不行,待會兒下來我教你。”
雲浠笑道:“好。”
她和杏兒很快換了一身男裝,從車上下來,學著騎馬。
杏兒玩的很興奮,膽子卻小,騎上馬嚇的不行,雲浠還好些,自小顛沛流離的生活,本就膽子格外大,不過一會兒就行動自如了。
“駕!”
她一拉韁繩,馬兒向前疾馳而去,她笑道:“哥哥,我先行一步了。”
雲澈笑了起來,也不攔她,對身旁兩個隨從說道:“跟著她。”
“是。”
雲浠一個人架馬行到前方,前方山野爛漫,讓人心中無限快意,她不由地加快了速度。
突然前方路上的岔道口多出了一隊人馬,有馬車軟轎,看上去也有女眷。
雲浠一驚,忙要勒馬,只是她騎馬還不太嫻熟,一時竟停不下來。
跟隨她的兩個隨從忙道:“小姐,先棄馬。”
雲浠咬咬牙,用力拉著韁繩。
這時前方的車隊也發現了她,一時有些混亂。
雲浠閉上眼睛,下死力拉住韁繩。
過了一會兒,她感覺馬兒停下來,才慢慢睜開眼睛。
容暄正坐在她身後,幫她控制住了馬兒,離前方的車隊只有一尺之遙。
雲浠鬆了口氣,差點要闖禍了。
她和容暄一起下馬,容暄的神色有些冷,雲浠的馬差點傷了他們,也不在意他的態度。
她道:“對不起,騎藝不精,你們沒事吧?”
容暄問道:“誰讓你一個人在這裡騎馬的。”
前方有一少年公子,還未下馬,在那邊說道:“哪來的小子,會不會騎馬。”
容暄道:“懷瑾,這是沈世伯的女兒,雲澈應該也來了。”
“誰?”
柳修然走了過來,跳下馬說道:“原來是沈妹妹,難怪你這麼護著她。”
雲浠雖然差點撞到人,但這人說話太討厭,她冷冷說道:“我有名字。”
柳修然忙笑道:“沈妹妹別生氣,開玩笑的。”
“我爹說沈妹妹膽子大,頗有沈將軍的風采,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原來他就是柳叔伯家的公子,雲浠記得柳叔伯應該還有一個女兒的。
雲浠朝那邊馬車裡看去,柳修然觸及到她的目光,朝馬車裡喊道:“姐,別躲了,自己人。”
雲浠心道,誰和你是自己人。
那邊車簾掀開,出現了一個女子,一襲青衣,眉目如畫,款款從馬車上下來,很是端莊典雅。
她走上前,笑道:“沈妹妹。”
“早就聽說沈妹妹回來了,只是一直未曾去探望,今日終於得緣一見了。”
雲浠笑笑不說話,她現在有些後悔跑這麼快了,哥哥不再這裡,她也不瞭解這些人,此時這裡她最熟悉的反而是容暄了。
容暄問道:“雲澈呢?”
雲浠道:“在後面。”
容暄看向那兩人道:“正好遇上了,我們等等雲澈吧。”
看那兩人無異議,容暄便讓隨從先休整一番。
看到雲澈的車隊出現的時候,柳修然向那邊揮手喊道:“雲澈,”
沈雲澈遠遠看到他們,駕馬先行一步,走近了說道:“行啊,來的挺早的。”
雲澈又轉頭和其他人打招呼,“容暄,青瀾。”
他們看上去確實挺熟的,雲浠站在那裡,打量著這幾個人,只是很快她就輕鬆不起來了。
那邊容暄問問道:“你怎麼讓她一個人在這裡騎馬?”
雲浠他的這話,有些不可思議,這個容暄怎麼還告上狀了。
雲澈聽到他的話,有些愣,他轉過來問雲浠,“你又闖禍了。”
雲浠面對她哥,還是有些心虛,小聲說道:“差一點。”
沈雲澈頭痛不已,“你怎麼等到出府的。”
柳青瀾走過來,拉著雲浠的手說道:“好了,容暄,大家不是都沒事嗎?”
“就是,這不都沒事了嗎?”雲澈立馬說道,“誰也不許說出去。”
雲澈自來不靠譜,容暄拿他們沒辦法,有些無奈,只得道:“現在人都齊了,走還是歇一歇。”
柳修然道:“走吧,早到早歇著。”
於是大家都休整人馬,開始出發。
雲浠剛才騎了一會兒馬,也有些累了,就和柳青瀾一起上了馬車。
馬車內只有兩人,雲浠對柳青瀾笑道:“方才多謝姐姐解圍。”
“無事,”柳青瀾笑道,“其實容暄也是關心你。”
雲浠哼了一聲,“誰要他關心。”
柳青瀾看她賭氣的模樣,有些好笑,沒想到雲浠這般脾氣,容暄這次算是任重道遠了。
車隊又走了半日,才到了獵場,雲浠有些累了,待隨從們搭好帳篷,她先進去香甜地睡了一覺。
等她醒來的時候,天開始黑了下來,外面傳來笑鬧的聲音,夜晚的燈火透過帳篷的縫隙穿進來。
雲浠掀開簾子出去,看到外面燃起堆堆篝火,大家圍坐在一起說笑。
青瀾看到她,走過來拉住她的手,笑道:“醒了,你再不醒,我就要叫你了。”
雲浠好奇地看向周圍,問道,“青瀾姐姐,這是在做什麼?”
青瀾說道: “這是這裡居民的習俗,每逢重大節日,或者有熱鬧的事,他們就會舉行篝火晚會,載歌載舞,很熱鬧的。”
雲浠問道:“水蘇和杏兒她們呢?”
“她們在另一個獵場,大家是分散開的。”
青瀾拉她過去,其他人坐在那裡圍著篝火聊天,雲澈看到他,笑道:“你是小豬嗎?睡這麼久。”
雲浠懶得理他。
黑暗中不知是誰遞過來一杯果酒,雲浠順手接過,喝了一口才意識到是容暄給她的酒。
容暄道:“怎麼樣,這個酒味不太濃。”
雲浠嘴裡含糊地嗯了一聲,嘴裡是清甜的果酒,心裡暗罵自己不小心,這段時間一定要和容暄保持距離,等到打獵結束,就可以退婚了。
大家坐在一起聊了會天,燃起篝火的夜晚很是熱鬧,雲浠和青瀾跟著人群去跳舞。
轉眼間,篝火周圍就只剩下三個人。
柳修然調侃道:“容暄,這沈妹妹好像不太歡迎你。”
容暄把玩著手中的酒壺,沒說話。
柳修然問雲澈,“你也不著急?”
“這有什麼好著急的,”雲澈倒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成親還早呢,熟悉了就好了,像我和青瀾,都快處成兄弟了。”
柳修然有些炸毛,“你好好說話,我姐哪裡像兄弟了。”
雲澈不說了,轉頭對容暄說道:“就是辛苦容暄了,雲浠脾氣大,還需要你多擔待。”
容暄看著手中的酒壺,火光下的臉忽明忽暗,聽到雲澈的話,說道:“無事,應該的。”
本來就是他欠她的。
柳修然一副受不了他們的樣子,轉身玩去了。
待柳修然走後,容暄問道:“你今日怎麼回事,讓雲浠一個人騎馬,要不是我在那裡,肯定要出事。”
“我不是叫人跟著她嗎?”
說起這個,雲澈也有些心虛。
“上次我就見她偷跑出府,只帶了一個小丫頭。”
“什麼?她又跑出府了?”雲澈驚訝道。
這個沈雲浠,真是防不勝防。
容暄點點頭,說道:“你能不能有一點做兄長的樣子。”
“我這不是第一次做兄長嗎?還不太熟練,”雲澈說道:“不過,我娘已經把水蘇給她了,不會再出什麼問題的,放心吧。”
雲浠這邊,一直玩到半夜,才回帳篷裡去休息。
第二日醒來,她們一起去吃了當地特有的早點,便一齊往林中行去。
柳修然在這裡有朋友,一入林子就跑沒影了。
其他幾人分散開來尋找獵物。
雲浠第一次打獵,新鮮勁還沒過,拿著弓箭,哪裡有動靜就朝哪裡射,不過一會兒功夫,獵物沒打到,弓箭倒是用了一大半。
“青瀾姐姐,”
雲浠正要轉過頭和青瀾說話,結果發現柳青瀾和沈雲澈在一起。
她們在一起打獵說笑,十分有默契,柳青瀾已經獵到了一隻兔子,雲澈順手掛在了自己的馬上,為她減輕負擔。
雲浠看著他們,心裡產生了懷疑,難道青瀾姐姐和哥哥……
“青瀾和雲澈是有婚約的,你不知道嗎?”
雲浠轉頭,才發現不知何時來到他身旁的容暄。
雲浠說道:“不知道,都沒人和我說過。”
“可能是你之前一直在青州,沒來得及和你說。”
雲浠有些無趣地放下弓箭,她腦中靈光一現,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青瀾姐姐和哥哥,她和容暄,都是被故意帶到這裡來的。
雲浠說道“我明白了,爹爹太陰險了,他從一開始就沒想著幫我退婚,他把我們留在這裡,就是為了讓我們培養感情。”
容暄說道:“你才發現嗎?”
雲浠想了想,說道:“祖母也在騙我,她們根本沒想過要退婚。”
容暄說道:“無論是容家和沈家,還是沈家和柳家,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身在其中,不是你能隨心所欲的。”
雲浠有些不甘心,她不由得想抓住最後一次機會,問容暄道:“可是你甘心嗎?你也不喜歡我不是嗎?你為什麼不反抗這不隨心意的婚約。”
容暄搖搖頭,道:“我不會。”
雲浠有些著急,“你為什麼不會,你是容暄啊,你難道真的要選擇一個不喜歡的人共度餘生嗎?”
容暄看著她,問道:“你為什麼會覺得容暄就能隨心所欲。”
雲浠無言以對,她想說,因為在青州的時候,在雲浠眼前的他是那麼高高在上,那麼從容自在,隨心所欲地選擇自己想要的一切。
容暄說道:“享受了家族帶來的榮耀,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我從沒想過要逃避。”
他看向雲浠,眼神沉著,說道:“你祖母和父親疼愛你,才想著慢慢讓你接受。”
雲浠有些氣急,她一把甩出手中的馬鞭,說道:“這算哪門子的疼愛。”
氣氛一時有些沉悶,過了一會兒,容暄捲起馬鞭,遞給她,說道:“可能你此生都不會選一個真正的意中人成親,但無論將軍府,還是定遠侯府,都會一生護你平安。”
雲浠奪過鞭子,把容暄甩在身後,策馬疾馳了起來。
她沒想到,離開了青州,離開了牢籠一般的林府,回到了將軍府,成為將軍的女兒,她依然要犧牲掉自己的喜歡,無法求得一個圓滿的婚姻,還要和一個彼此不喜歡的人共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