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琳琅生了第一個孩子之後隔了三年才懷上第二胎，他等不了下一個三年，也無法確定她的下一胎能不能生出兒子。
那時楊柔肚子裡是兒子，他更在意楊柔，當知道肚子已經發動了，他一直守在楊柔身邊。
說起來慕琳琅為他生了兩個孩子，可他從未守在她身邊。
一直都知道這樣不對的，可人在面對選擇的時候不都是這樣的，留在更重要的人身邊。
讓他沒想到的是過去射出去的箭會在今天造成這麼大的傷害，一箭一箭直擊要害。
“哇哇……”
一聲嘹亮的哭聲響起，周晉臣望向一邊大哭一邊朝著他伸手要抱抱的兒子。
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哭起來的樣子跟楊柔哭起來真像。
看著那哭紅的小臉，周晉臣把囡囡還給劉奶孃，抱起兒子哄著。
楊柔看著周晉臣哄孩子，默默收起手。
她不想這樣的，可她無法看著周晉臣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慕琳琅的小女兒。
他的眼神裡滿是愧疚，恨不得彌補，這眼神讓她又開始心慌。
若是兒子都不能享有獨寵，她會輸得很慘。
“大爺，我明日有事，想請半日的假。”
眼看他已經哄好孩子，楊柔趁機開口。
周晉臣皺起眉頭望著她，眼神裡帶著警告。
“有事可以讓下人去做，孩子小離不得你。”
“是私事，別人做不了。”楊柔沒看他，直說。
周晉臣沒說話，他很清楚楊柔在京城沒有認識的人，請假出去只可能是回到他給她買的那個宅子。
她這是告訴他要跟他見面。
“後宅之事由夫人做主，你去跟夫人說，她同意就行。”
周晉臣說完臉色沒辦法緩和，慕琳琅對他已經失望，若是他跟楊柔的事不小心洩露，必將導致他們夫妻更可怕的離心。
還有孩子的事兒，一定一定不能被發現。
楊柔決定跟周晉臣見面，找機會跟慕琳琅告假。
慕琳琅想都沒想就答應。
楊柔走後慕琳琅喊來嬤嬤，在嬤嬤耳邊說了幾句。
“你去一趟慕家，讓阿兄派人去京城東巷……”
楊柔在京城除了周家只有一個去處，那就是周晉臣以前金屋藏嬌的地方。
那個地方是周晉臣千挑萬選的好地方，巷子多，好跑路，也好盯梢。
周晉臣本身就是一個偵察能力不低的人，他選的地方若不是那一世知道的，她很難查到。
同樣的若是讓人跟在周晉臣身邊，調查他的去向，這不可能。
一般人跟不上他，尤其是在他要去見一個不能被發現的人時，他會非常謹慎，這樣會造成沒跟上或是跟蹤被發現。
她現在不方便用自己的人去盯著他，也不能用自己人。
他若是發現她派人盯著他，而且是在他去見楊柔的時候，若是盯梢的人被他抓到，難保不會懷疑她知道多少。
當夫妻倆有一方發現自己被對方派人盯著，到時候就是兩人徹底決裂的時候。
她的孩子還有不到兩個月就要進女學，她兄長還沒在京城站穩腳跟，她也沒做好跟周晉臣攤牌的準備。
但是她必須掌握他跟楊柔的動向，知道他們在盤算什麼，免得被動。
要知道那一世的楊柔和周晉臣可沒有像現在這般坐不住，她不得不防。
嬤嬤離開了挺長時間，不僅傳了話給慕璋，還帶回來一些糕點，順便告訴她事情的進展。
得到回答的慕琳琅沒有再想這件事。
過幾日還有馬球賽，今日馬球會上已經有人邀請她去下一場馬球會。
以前沒人跟她打交道，如今有機會打交道了，機會都不能放過。
不過打交道多了會耽誤一些時間，她必須每天忙得更晚。
這一夜燭火亮到挺晚，慕琳琅躺下之後很快就睡過去。
到了第二日，慕琳琅把婼婼送到慕家，自己又去忙了。
楊柔餵飽孩子後看見劉奶孃沒注意，親了親兒子的臉後才離開。
她是一位母親，這輩子只能有這麼一個兒子，她必須確保兒子未來有保障。
楊柔離開周家後回到曾經住過好幾年的地方。
伺候過她的啞娘已經被送走，再也不會回到京城，她也進周家幾個月了，如今的宅子早就空了。
若不是最近周晉臣一直不搭理她，一直避著她，還表現得那樣讓她害怕，她是不會回到這個地方。
看著舊居正想著往事，後門有了動靜。
看到他臉色發沉，她知道他在生氣。
楊柔低下頭，掩住眼中的失望。
她以前特別同情慕琳琅，覺得這個女人真可憐，為周家累死累活卻要為別人的兒子作嫁衣。
她現在發現她開始變得跟慕琳琅一樣可憐。
她的作用似乎只是為他生下一個兒子，兒子還要記在慕琳琅名下。
這個男人在有了馮茹之後就變得不再在乎她，不心疼她照顧孩子有多辛苦，不在乎馮茹搶了他還要來搶兒子。
照如今的局勢，她以後怕是連兒子都會失去。
“茹姨娘特別親近孩子，只要她來看孩子就抱著孩子不撒手，照這樣下去我會連孩子都失去。”
楊柔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每走一步眼睛紅了一圈。
“周郎，我什麼都沒有，沒有父母，沒有兄弟，連身份都沒有了，就只有你跟兒子，你不是我的，我認了，我只是一個不能給你帶來任何好處還會汙了你身份的人，兒子不是我的我也認了，他不能跟著我這個丟人的母親。”
“我只是想好好照顧孩子，希望陪著孩子長大，為此我願意進府當奶孃，可為什麼連這一點小小的要求都會被剝奪。”
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這一次眼淚不是演戲是真的太難過了。
慕琳琅變了，經常陪孩子玩，就連馮茹都總是過來陪孩子。
眼下孩子還小，需要餵奶。
有奶就是娘，自然對她最親近。
問題是她能喂幾年。
等孩子不喝奶了，等孩子懂事了，等孩子知道她是伺候的奶孃時，到時候就不再需要她了。
有身為主母的慕琳琅關心，有茹姨娘給繡衣服繡鞋子，哪裡還需要一個奶孃。
到那時她就真的只是一個奶孃，孩子對她不會有什麼特別。
她當了幾年見不得光的外室，算計得來一個孩子，又委曲求全奶大孩子，最後落得為奴為婢孤身一人。
她如何能接受這樣的結局？
這樣的結局又如何能配得上她這些年的辛苦和委屈？
周晉臣看著她哭到不能自已，來時的不滿慢慢散去。
是啊，馮茹特別喜歡孩子，每晚他去蘭院的時候都能看到她在給孩子繡小鞋子小衣服。
馮茹還總是去陪孩子玩，還會在床上跟他分享孩子的可愛瞬間。
很神奇，馮茹溫溫柔柔地躺在他懷裡，滿臉開心地跟他聊起孩子的樂事。
那時他有種久違的感覺，覺得那一刻就是真正的幸福。
他有三個女人，楊柔認識最早，出於舊人的感情和她母親對他的哺乳之恩，把她救出青樓養在外面。
第二個是慕琳琅，因為他需要一個能攜手共度的夫人，需要能讓他不用擔心後宅失火的夫人。
第三個是馮茹，她出現的時機太重要，在他跟慕琳琅有了分歧爭吵不斷的時候出現，在楊柔進府後他們不能親近的時候出現，在他壓力特別大的時候出現。
他是真的喜歡馮茹，喜歡她身上由內而外散發的乾淨善良，喜歡她不會像慕琳琅那樣讓他無力和挫敗，喜歡她不會像楊柔那樣見不得光。
如今在周家，只有在馮茹身邊才會毫無壓力。
她單純，不諳世事，不打聽，不嚼舌根，因為不會後宅那一套，又不能出去，所以她在府裡無所事事，只有陪孩子玩給孩子做衣服時才開心。
想到馮茹那張笑得無邪的臉，他雖然心疼楊柔的遭遇，卻不能答應楊柔話裡的意思。
楊柔想讓馮茹不再陪孩子玩，想要馮茹不再給孩子做衣服鞋子。
“她只是一個被困居後宅的妾室，不會琴棋書畫，沒有打發時間的東西，唯獨喜歡孩子，想著盡一份心，她不會威脅到你在孩子心裡的重要性。”
看著還在哭的楊柔，周晉臣嘆了口氣，耐著性子勸道。
“你真的不需要擔心這些，孩子小需要你餵奶，他最親近的人就是你，等孩子大了些，到了該啟蒙的時候，我會以親自教導為由安排他到前院，避免他跟後院婦人接觸，而你會作為孩子身邊的嬤嬤來陪著，直到孩子長大。”
“至於等孩子長大以後你的歸宿，你完全可以放心，只要你不出錯，你不僅能看著孩子娶妻生子，你還能親自照料孫子。”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本事，楊柔從小就會伺候人，細心又周到。
他很放心讓楊柔照顧孩子，在孩子娶妻生子之後再照顧孫子。
他已經安排好了，慕琳琅負責管家，負責後宅大事。
楊柔負責照顧孩子，照顧孫子。
至於馮茹就來伺候他。
三個人各司其職，和和美美地過著，大家都幸福，這是最圓滿的結果。
本來還難過的楊柔瞬間不難過了。
等孩子到了啟蒙年紀就安排到前院，到那時孩子身邊就只有她，馮茹這種身份不能隨便來前院，想陪孩子也陪不了。
但是馮茹可以留在後院陪慕琳琅的小女兒，這樣一來馮茹跟慕琳琅搶孩子的喜愛。
最讓她滿意的是等兒子結婚生子之後她會是嬤嬤，能親自帶大孫子孫女。
周晉臣看時間不早了，又看她高興了，開始準備離開。
“府裡事情多，你擔心以後是正常的，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後一次，今天以後這個宅子我會讓人處理，你也要忘了這個地方，當自己從未在這裡住過，安安心心當你的奶孃，千萬不能露出破綻。”
他從昨晚開始就有些心神不寧，來的路上也覺得心慌。
這種感覺像極了以前遇到危險時的感覺。
直覺告訴他這個地方不能再來，他相信直覺，他跟楊柔在這裡的一切也不能留，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掩埋他們在這裡生活過的痕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