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那邊來訊息了,那個宅子著了火,說是有一個小孩在附近烤東西吃,不小心把好幾個地方點了,有的地方救火及時沒燒著,那個宅子沒來得及救火,被燒了。”

燒了。

慕琳琅望向嬤嬤,確定自己沒聽錯後開始覺得後脊發涼。

周晉臣這是怕了。

為什麼會怕呢?難道發現了什麼?

她本來還想著那個地方留著,作為周晉臣和楊柔的秘密據點,等什麼時候楊柔被逼得再次想跟周晉臣私下見面時好拿捏住把柄。

地方突然燒了要不是換地方,要不就是他們商量好了,以後都不需要那個地方了。

“除了這個沒發現別的嗎?”

“大爺非常謹慎,不敢靠太近,他們說話的聲音非常小,聽不見在說什麼,不過他們見面的時候不太高興,離開的時候滿臉輕鬆。”

嬤嬤說完補充了一句。

“那邊還說有大爺的人住在附近守著,大爺是進了一個宅子後從一個隱秘的後門離開繞到另一個宅子的後門進去見人,要不是盯得緊還以為大爺是從天而降出現,大爺走後根據遺留足跡才找到另一個宅子。”

“那個烤東西吃把房子點著的孩子就是這一戶人家,這會兒正在給錢賠償,還把宅子賣掉抵債,說是那戶人家很快要搬走了。”

慕琳琅不再說什麼,周晉臣做事向來周全,楊柔的身份可以說捏造得非常成功,去調查的人都調查不出問題。

這些年把楊柔養在那裡,楊柔連門都不出,伺候的人都早早安排離開,根本找不到。

她想過抓住伺候過的人,可她手裡沒有這樣有本事的人。

如今那個宅子被燒了,原先伺候過楊柔的人也不見了,一切能證明他們有私情的人或物都沒了。

動作可真快啊。

“我知道了,這件事到此為止。”

慕琳琅有些看不進去賬本,周晉臣比她想的更謹慎。

就像那一世。

她並不是什麼沒腦子的人,後宅也一直在她的掌控中。

即便這樣她也被騙了十幾年,直到身體病重之時才發現端倪。

可是很快他發現了,發現她在調查他,而且已經調查出問題。

他開始迅速派來前院的人,還找機會把她的人派走,最後一個人進去跟她對峙。

他說了刺激她的話,而她在刺激之下發病,身亡。

如今想來她的死估計也在他的算計下,哪怕她沒有發病,他也有辦法讓她說不出秘密。

那一世太子登基後能重用周晉臣何嘗不是因為他有本事。

他做事不拖沓,尤其是遇到危險,總能在最快的時間裡解決危險。

遇到對自己不利的人或事,也會在最快的時間想出解決,做到一招斃命,以免讓人逃脫後再殺回來。

若是周晉臣發現她在調查他,或是發現她已經發現了秘密,她肯定不是對手。

他下手太快,不會給預兆,她想防都防不了。

以後要更加小心些。

想到這些慕琳琅既煩躁又怕,留下來受不了,走又走不了,這日子要是過個十幾年,她會瘋的。

想是這樣想,日子照樣過。

一切就像沒發生一樣,楊柔去了一趟萬普寺,拜了佛祖,求了平安符。

接著又去拜訪了【丈夫】戰友的家屬,打聽有沒有夫家和孩子的訊息。

她把周晉臣捏造出來的身份做的嚴實,嚴實到沒人懷疑。

做完這一切後才回了周家,繼續奶孩子。

周晉臣也跟往常一樣忙完後回來,回來後在書房忙了到挺晚,臨睡前去了蘭院。

夜色漸深,濃重的夜色把一切都掩埋,等到太陽昇起,又是新的開始。

他們都不想出事,害怕出事,一個個默契守著同一個秘密。

有了共同的目標後,日子平靜地繼續過下去。

這些人裡面只有慕琳琅的日子是有變化的,除了後宅和鋪子的事,她接連參加了好幾場馬球會。

巧合的是好幾場馬球會都遇到了司徒璟。

不過他們一直假裝不認識。

只是馬球會參加多了,不管他們怎麼裝作不熟,都有人發現端倪。

“我發現你跟那位司徒公子打馬球的技巧非常像,你們又都是廣城人,你們不會是同一個人教的吧?”

剛打完一場馬球的慕琳琅正在喝水,聽到這話差一點嗆到。

硬生生嚥下水後慕琳琅側頭望向趙夫人審視的目光。

趙夫人馬球打得不一定好,但是非常會分析對方隊伍的優勢和劣勢,平時打的是配合型後衛,同時擔任隊伍的軍師。

哪怕她重新開始練馬球時刻意改變了一些技巧,怕的就是被發現她跟司徒璟相似的技巧。

她都刻意改變了,依舊沒逃過趙夫人的眼睛。

“不是一個人教的,是我偷學的,當初看過他打馬球,覺得他打得非常賞心悅目,就偷學了,可惜沒學好,跟人家比差遠了。”

趙夫人一聽收回打量的目光,笑道。

“你學得很好,除了沒人家打得好看,精髓全學會。”

趙夫人說著嘆了口氣,頗有些遺憾地開口。

“這位司徒公子倒是個人物,參加詩會會寫詩會作畫,打馬球也是一把好手,平時開得起玩笑又大方,就是天性不羈,聽說好幾個青樓的花魁想盡辦法馴服他好嫁入司徒家,卻發現比野馬還難馴,不只是青樓姑娘,即便是一些世女都對他沒辦法。”

慕琳琅預設了她的看法。

司徒璟參加了好幾場馬球賽,長得好看,穿得也好看,騎馬的姿勢更好看,每一次在馬球場上出現總能吸引很多目光。

尤其是這種友誼賽,那叫一個賞心悅目,要技巧有技巧,要觀賞性有觀賞性。

之前參加詩會一樣出彩,隨手作畫加提詩,那是畫好詩好字也好。

倒不是說他作的畫到了大師水平,是他的畫比起那些擅長作畫的文人相比也不差。

不僅不差,他的畫有自己的風格,比那些文人多了些意境。

詩跟字也一樣,有自己獨有的風格。

一個擁有這麼多天賦的人卻不好好加以利用,整天去玩去瀟灑,基本上把京城的青樓都去了個遍。

高雅之地去了,腌臢之地去了,都混得如魚得水。

這樣一個另類的人出現在京城,讓京城那群循規蹈矩的公子哥都躁動了。

這些訊息都是最近打馬球時聽到的,說已經有好幾位公子哥學著司徒璟,不願成婚,整天跟一群爺們混在一起。

這些公子哥還跟司徒璟說等回廣城的時候要跟著去,去看看滿城薔薇,去喝當地的美酒,去看當地的美人和優美的舞蹈。

司徒璟正在以一種很奇怪的方式影響了一些人,被影響的人覺得這個人鼓勵他們衝破世俗,去過自己想過的人生。

可更多人認為司徒璟帶來很不好的風氣,他讓剋制的世家公子釋放內心的慾望。

不想守規矩就不守,不想跟一個規規矩矩的世家女成婚就不成婚。

不想讀書就不讀,想喝到爛醉就喝到爛醉。

他在讓人墮落,讓人學壞。

為此討厭他的人很討厭,喜歡他的人卻很喜歡。

偏偏他自己瀟灑到不行,根本不在意別人怎麼看他,繼續我行我素。

慕琳琅望著跟一群公子哥勾肩搭背笑得格外開心的司徒璟,覺得他就像酒,會上癮。

很多人都知道喝酒對身體不好,身旁的人總說別喝太多酒,傷身體,浪費錢,容易誤事。

自己也知道別人說得對,可就是戒不掉。

年輕時的她就是那樣,如今再次看到他,她依舊沒有長進。

她知道他會引人做出離經叛道的決定,她沒有足夠的自制力來抵抗骨子裡離經叛道的本性,怕再次沾染上就戒不掉,所以必須保持距離。

“今天玩得差不多,家裡還有事,我先走了。”

慕琳琅對著幾位夫人說完就準備收拾一下離開。

趙夫人收回看馬球賽的視線。

“以前挺羨慕你嫁過去沒有妯娌和婆母,現在看看也不一定都是好事,每次見你玩不到半天就要走,想想都累。”

慕琳琅腳步一頓,好笑道:“你還是繼續羨慕我吧,累是累了點,我可不羨慕你們這些妯娌多婆母強勢的,至少我每一次出來都能自己決定,你們還要跟婆母彙報。”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

慕琳琅回去了,離開馬場的時候聽到了裡面的歡呼聲。

她沒有回頭,坐上了馬車離開。

她喜歡打馬球,喜歡騎在馬上,喜歡風颳在臉上。

喜歡不能當飯吃,到了需要回去的時候就不能再留戀。

這也是周晉臣的底線,他知道她經常來打馬球,知道司徒璟沒少出現。

他對此很介意,卻沒跟她吵,沒有質問,只有在她打過馬球的那天晚上來到她的院子,問她打馬球開心嗎?

每次問的問題都一樣,得到回答後就不說話了。

他在用這種不爭吵不質問的方式來告訴她介意,然後又問她孩子的事兒,提醒她已經是一位母親,提醒她孩子正在關鍵的時候。

她沉默以對,沒有解釋,然後到了時間就提醒他該走了。

如今的他們已經到了一個非常平靜的狀態,就像這個冬天,原先再怎麼折騰的河流也被凍住了,至於什麼時候能解凍,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