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璟瞧著表情糾結嚴肅的慕璋,沒好氣地說:“你怎麼回事?那麼急喊我過來,現在又不說話。”

慕璋那叫一個糾結啊,實話不能說,假話又騙不過人家。

司徒璟這人精得很,哪怕他比人家大,耍心眼這種事他卻完全不是對手。

“如果我說明年北方大部分地區會發生旱災,你相信嗎?”

莫名其妙的話一出口,司徒璟瞧著他沒說話。

相信嗎?

他為什麼要相信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

但是他清楚慕璋不會無緣無故說這種話,等著人家繼續說下去。

他不說話,慕璋等著他說話,兩人都看著彼此……沉默。

一陣沉默下來,慕璋先敗下陣,猶豫著透露一些訊息。

“如果我說是琳琅告訴我的,你會信嗎?”

如果我說?

這四個字一出口,司徒璟立馬確定慕璋前來的目的。

慕琳琅去找了慕璋,說了一些事,包括明年北方大部分地區有旱災的事兒,同時說了一些讓慕璋這種精明商人都不得不相信的秘密。

這個秘密很危險,慕璋不敢冒險,同樣對旱災的事情深信不疑。

慕璋有心無力,根基在南方的廣城,對北方沒有足夠的能力和人脈,對旱災沒辦法,於是轉頭找到他,希望他幫忙。

想到他對慕琳琅的調查,一時間竟然相信了。

“你想做什麼?或者說想讓我做什麼?”

眼見司徒璟沒說相信也沒說不知道,慕璋只能順著他的話回答。

“我希望你想想辦法,讓北方地區的百姓提早開耕,還有儲水。”

他的話剛出口,司徒璟眉頭皺得老高。

“提早開耕?你當我是神嗎?開耕這種事看節氣,看天氣,就是朝廷想頒佈提早開耕的法令,靠天吃飯的老百姓都不一定會聽,我一個南方人,還想做北方老百姓的主兒,你覺得可能嗎?”

司徒家的根基也在南方,京城這個地方雖然也有些人脈,卻沒有想象的那麼厲害。

要知道京城是天子腳下,帝王住在這裡,百官住在這裡,他若是真用人脈來促進這種事,朝廷不可能不知道,皇宮裡那位也不可能不知道。

他們知道了,除非他能有合理且讓人信服的解釋,否則他需要擔負起所有後果。

他活這麼大容易麼,司徒家積累了這麼家產容易麼,他就是嫌命長也不能這樣亂搞,把自己搞死就算了,司徒家也會遭殃。

“我沒想讓你做北方老百姓的主兒,是想讓你動動你江湖上的人,弄出一個什麼預警,比如天降異象砸下來一塊大石頭,石頭上寫著什麼預警,以此來調動民意,讓他們自願早耕。”

“這樣一來誰也不會出事,還能達成目的。”

這是他想到唯一能不出事的辦法。

若不是因為他無法做到,真不會找司徒璟幫忙。

他認識的人裡面只有司徒璟能做到,而且能做的天衣無縫。

“我是真沒辦法才找你,弄出一個天降巨石,刻一些預警,老百姓最相信這些,只是早點辛苦開耕,想辦法存一點水,若是真有事,也算是救了很多人,即便是沒事,就當是虛驚一場。”

慕璋還在試圖說服他,司徒璟不知道在想什麼。

看著那張沒有表情的臉,慕璋知道人家此時在思考,不好打擾。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不知道沉默多久,司徒璟終於抬頭。

“我要見你妹妹。”

話一出口慕璋想都沒想就答應。

“行,我來安排。”

司徒璟要想見他妹妹太容易,讓他安排要的就是一個不招惹閒言碎語。

他妹妹在京城這幾年,那是被調教得跟三從四德一樣。

要不是周晉臣有了外室還讓外室子變成嫡子,又對他妹妹生的兩個女兒不怎麼樣,這些事破了他妹妹的底線,使得她再也不願當個三從四德的婦人。

即便如此在她身上依舊保留著三從四德的影子,不見外男,見了也不會說私事,他來安排是最方便的事。

——

慕琳琅又來了慕家,這一次是她兄長特意讓人去她,傳話的人說得很急,讓她必須到。

她知道肯定是有必須跟她商量的事兒,便提早出門來到慕家,等商量好之後她要和周家人一起練馬球。

“你阿兄能力有限,沒辦法就去找了司徒,司徒說要見你。”

趙婉看到慕琳琅一來就說了這番話,直接讓慕琳琅愣住了。

這不是搞事嗎?

這種事能跟司徒璟說嗎?

當初他們是有些交情,可這些年早已斷了聯絡,關係有些尷尬。

以他們如今的關係,遠沒到可以聊秘密的時候。

“嫂嫂,我不能說。”

趙婉看著她,知道她的擔心,可說不說已經由不得她了。

“他帶了些東西,你還是去看看吧。”

想到司徒璟帶過來的東西,她很清楚司徒璟或許比他們還要早發現秘密。

只是太匪夷所思,他又是一個藏得住事兒的人,以至於他們完全沒有不知道他已經調查到那麼多東西。

趙婉轉身走了,清空了場子,不讓任何人接近那邊。

慕琳琅有種不好預感,猶豫之後選擇去見司徒璟。

腳步聲慢慢靠近,似乎帶著糾結,糾結之後又慢慢靠近。

司徒璟聽著腳步聲沒有回頭,等著她走近。

沒等她說什麼,走近之後她的視線被癱在石桌上的宣紙吸引。

兩堆宣紙,還有一些早該丟掉的帖子。

那些帖子是她寫的,看帖子邊角的痕跡和樣式,時間跨度不小。

帖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的字。

分成兩部分的宣紙和帖子,字跡差距非常大,大到一眼就能發現問題。

差別太大的字跡讓她臉色變得煞白,想蒐集這些不容易,短時間根本辦不到。

原來他早就懷疑了。

眼看她一直不說話,他先開口了。

“不準備說些什麼嗎?”

慕琳琅被問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什麼呢?

說自己遇到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找自己男人,說自己是怎麼死的又是怎麼活的。

她不願說自己選了這麼一個男人,不願說自己的枕邊人眼睜睜看著她發病死去。

尤其是想到當初司徒璟告訴她不要相信任何男人,說不要相信男人的承諾,也不要永遠相信男人,要保持懷疑。

他說男人女人都會變,愛也會變,一切都會變,勸她以後不管嫁給誰都要先以自己為主,不要為了一個男人不斷遷就不斷改變。

她為了一個男人改了性子,努力練字,壓著脾氣忍受他親戚的刁難,不說任勞任怨,至少已經很努力很努力了。

結果她被騙了那麼多年,還丟了一條命。

說出來都覺得難堪。

“明年有旱災這種事你沒跟你丈夫說,沒跟夫家人任何人說,卻跟你兄長嫂嫂說,你不相信他,甚至防著他,你打算這輩子就這樣過下去嗎?”

司徒璟探身過來,盯著她。

他眼神裡是記憶裡熟悉的樣子。

當初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替她出頭是在她兄長被人算計,對方提出的解決辦法是把她送過去。

那人的家族在廣城很有地位,是除了司徒家之外最有錢的家族。

連她兄長都被算計了,她努力過卻完全沒有辦法,想過用自己去換兄長回來。

她去找了那人,那人正在和一些人玩遊戲,見她過來了讓她陪著玩。

阿兄還在對方手裡,慕家酒的一些客戶不敢得罪這人,商量好的生意被反悔。

她本想忍著委屈讓人家開心一下,直到司徒璟出現。

【嘖嘖,當初對我不是挺厲害的嗎?現在都被人這樣羞辱了,你脾氣呢?】

就是這一句話,甚至都不用威脅,人家不敢得罪司徒璟,很快就把她兄長放出來,生意繼續。

他在廣城的影響力太大,她就當自己找個靠山,拿出家裡好酒讓人送給他。

一來二去他們來往越來越多,多到招閒話的地步。

他如今的眼神跟當初如出一轍,好像是來給她撐腰的。

撐腰嗎?

她以前帶著目的,又惦記這人的人脈,加上能跟著見很多世面,她是連女子的聲譽都不顧。

如今不行,為人母的聲譽對孩子影響極大,她不敢冒險。

“私事咱們沒必要說,說說旱災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幫忙,只要能讓大部分百姓相信就可以,選擇權在他們,若是不相信那就承受不相信的後果。”

她知道司徒璟有很多江湖上的朋友,他對那些朋友有過救命之恩,人家混江湖的也是個講義氣的。

只要司徒璟想,就能不動聲色把訊息傳出去,還能製造讓人相信的訊息。

但她是絕對不會把秘密告訴司徒璟來換取人家的信任,哪怕人家已經發現了問題。

眼見她不談私事,甚至不願回答他打不打算繼續跟周晉臣繼續過的問題,他知道追問下去也不會說。

她不相信他,準確來說是避免跟他再有不清不白的關係,在他面前一點私事都不說。

他覺得憋屈,沒見過這麼不知好歹的人。

他都準備好了,只要她不想過,幫她順利脫離周家不是問題。

她卻不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