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琳琅知道眼前這位婦人說的是客氣話,沒有真打算進去。

這次去喝了一次茶,以後連喝茶的藉口都不能再用。

“是我們來的不是時候,喝水就不用了,叨擾了。”

慕琳琅微微行禮,小婼婼見狀跟著行禮,隨後母女倆離開。

曾經的婦人是宮裡的下人,可能出宮那都是擁有自由身的人,加上曾是貴人身邊伺候的人,受一般婦人的禮也是可以的。

周晉臣是從五品的武將,慕琳琅是周夫人,可普通官夫人沒有品級,除非被封了誥命。

依照慕琳琅的身份,跟這位婦人比起來還真說不上誰的身份更高。

婦人想著慕琳琅的行禮,再看看人家沒有糾纏就離開,甚至連前來的目的都沒說,有些意外。

婦人很快收回視線,回了莊子。

莊子裡郝嬤嬤正在樹下乘涼。

“郝嬤嬤,京城西巷周府周晉臣的夫人帶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來了,剛剛又走了。”

郝嬤嬤眼皮都沒動,張嘴問道:“就是前陣子生下龍鳳胎還舉辦滿月宴的那個周家。”

婦人答道:“是的,就是那叫,那個四五歲的小姑娘估計就是說安平縣主肚子裡有小弟弟的孩子,安平縣主高興,就讓這個孩子明年開春進女學,這位周夫人前來,想來就是給這孩子請教養嬤嬤的。”

郝嬤嬤睜開眼,面相很老了,眼睛卻有神。

“之前聽說這位周夫人有些本事,沒想到野心也不小,耍手段進女學不說,教養嬤嬤都敢來這裡找。”

婦人頓了一下,有些不解。

“嬤嬤是覺得安平縣主被算計了?可是安平縣主懷孕的訊息已經確定,當時這件事連縣主本人和她身邊伺候的嬤嬤侍女都不知道,這位周夫人絕對不可能知道,想算計怕是很難。”

“哪怕是這位周夫人想借著好日子送公主吉言,故意教唆孩子說出這番話,可孩子是安平縣主的心病,在始終生不出孩子的時候說出這種話,那就不是吉言了,是仗著自己兒女雙全來羞辱安平縣主生不出孩子。”

“這人已經是周家主母,腦子肯定沒問題,絕對不會說出這種沒把握的事情,說不定就是這孩子的童言無忌。”

慕琳琅不傻,不確定安平縣主懷孕不會教唆說出這番話。

思來想去只能用巧合來形容這件事。

婦人這樣想著,郝嬤嬤卻不這樣認為,淡淡開口。

“在這京城裡就沒有巧合,所謂的巧合都是精心佈局。”

婦人一聽眉頭瞬間皺起:“照您這樣說,那這位周夫人難不成有天眼?明明沒見過安平縣主,卻知道人家懷孕,她若是真有這麼大本事,哪裡會連一個教養嬤嬤都找不到?”

京城世家用人極其嚴苛,安平縣主是崔家婦,崔家可是皇后母族,在朝幾代為官,府中下人那是全家的身家性命都在崔家手裡拿捏著。

一個小小的周家,周家裡一個小小夫人,怎麼可能把手伸到崔家

更別說鐵桶一般的崔家那裡得到連崔家都不知道的訊息,完全不可能。

真要是有這樣的本事,能是如今的地位嗎?

郝嬤嬤:“你說得對,這個巧合看起來確實是天衣無縫,可也只是看起來,我只知道後宅中任何能獲利的巧合行為背後一定有算計,一個小小的周家夫人能算計得這般天衣無縫,肯定是有別人不知道的內幕。”

“至於內幕是什麼,其實無所謂,畢竟沒有害人僅僅是為了孩子籌謀,一個當母親的為了孩子做什麼都能理解,沒必要追究其中的內幕。”

郝嬤嬤說完不再說話了。

只要沒害人,算計就沒什麼,靠算計得來好處也沒什麼,為了孩子去算計一些好處依舊沒什麼。

兩人不再說話了,也沒把慕琳琅當回事兒。

畢竟人家已經麻溜走了,又是個一家之母,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知道見不到人肯定不會再來。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慕琳琅是一點眼力見都沒有,第二日又是一大早帶著孩子趕來。

接待的人還是這位婦人,說的話也是一樣,請人家進去喝杯茶,可見不到郝嬤嬤。

慕琳琅又是二話不說,跟婦人行禮致歉後又帶著小婼婼走了。

眼看人走了,婦人依舊沒把慕琳琅當回事兒。

直到慕琳琅風雨無阻地連著五天前來,每次水都沒喝一杯,門也不進去,聽到婦人說郝嬤嬤不見客就好好致歉走了。

婦人第五次看著周家的馬車離開視線,表情微妙地回了莊子。

“她又來了。”

郝嬤嬤一開口,婦人點點頭,向來穩定的表情也不穩定了。

“這京城西巷到這個莊子可不近,來回一趟怎麼說也要花個小半天,她倒好,天天來,每次一聽您不見客,她連水都不進來喝,還禮貌致歉才離開,這是鐵了心要見您,要不然您就見見她,聽聽她想幹什麼,到時候再親口拒絕她。”

人還怪有禮貌的,這一天天過來也沒見有什麼脾氣,每次還致歉說叨擾了。

最重要的是人家每次都把女兒帶過來,小丫頭看著也是個乖巧的,次次都跟著行禮致歉。

看著人家小丫頭這樣折騰,她這心裡也是挺不好受的。

她雖然不贊同慕琳琅把女兒帶過來天天折騰,可人家是為了孩子過來,態度也真誠,她倒是不好說什麼。

樹下乘涼的郝嬤嬤眼裡染上些興趣。

“再看看吧,看看她們還會做什麼。”

日子一天天過去,慕琳琅每天帶著小婼婼過來,很快就連著來了十次。

這一天周晉臣休沐,看著慕琳琅快到午時才帶著孩子回來,面色很是難看。

“婼婼,你跟嬤嬤出去,爹爹跟你孃親有話說。”

打發走孩子後,周晉臣看著慕琳琅連著三杯水,心情很差。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竟然想請郝嬤嬤,便是高門顯貴也不敢奢望請得動她,一聽被拒絕之後立馬不去折騰了。”

“你倒好,連著十天過去,訊息都已經傳開了,說你痴心妄想,真以為安平縣主賞了婼婼進女學就覺得這孩子是什麼金尊玉貴的世女,竟然還奢望請到郝嬤嬤來教導她,也不嫌丟人。”

看著慕琳琅平靜眼神,周晉臣想要努力壓制的氣已經壓不住了。

“你要請教養嬤嬤我給你找,不要再去找郝嬤嬤,還嫌笑話不夠多嗎?知道我那些同僚是怎麼說我的嗎?你不怕閒話,我還要臉呢。”

同僚說他野心大,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竟然想著讓郝嬤嬤這位陪著太后從太子妃到太后的嬤嬤來教一個商賈之女。

這話難聽,可他無言以對,連他都覺得這是痴心妄想。

他之前勸過,在她去第三次之後。

她不聽,第二日依舊帶著孩子過去。

去了一次又一次,還在路上遇到其他夫人。

更丟人的是去了這麼多次,竟然連莊子的大門都沒進去過。

訊息一傳開,傳來各種看笑話的聲音。

他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今天必須阻止她繼續讓人看笑話。

慕琳琅剛解了渴,看著他帶著怒意的表情,眼神冷的厲害。

“丟人?我怎麼就丟人了?我就想給我的孩子找一位教養嬤嬤,我想讓她像個世女一樣,我給不了她好的家世,你也給不了,為了不讓她進入女學會被人排擠,我想給找一位有身份的教養嬤嬤,這樣看在教養嬤嬤的份上,別人就不會因為她的身世而瞧不起她。”

“我沒有富甲天下,沒有人脈,許不了人家更多好處,我就想著人家能看在我一次又一次上門能動些惻隱之心,我不明白我這樣做怎麼就丟人了?”

沒有靠山,丈夫靠不住,兄長剛來京城沒有人脈。

她能怎麼辦?她又不是高門顯貴,沒辦法給人家各種好處,人家是太后身邊的人,什麼好東西沒見過。

她能做的也就是一次次上門,希望人家同情她也好,可憐她也好,至少讓她的女兒能有些機會。

周晉臣身為她的丈夫,不支援她不幫她,還說她丟人。

她怎麼就丟人了?

周晉臣看著她執迷不悟又生氣的樣子,不耐煩道:“我說了我給婼婼找教養嬤嬤,一樣會把她教成世女的樣子,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慕琳琅表情沒有一絲鬆動,直接搖頭。

“我不滿意,你以前沒管孩子,現在我管了,你就不要插手。”

慕琳琅一看他更生氣了,直接冷聲打斷。

“我不想跟你吵架,明天我還是會帶著婼婼過去,哪怕是請不到郝嬤嬤也沒關係,我自己會另外想辦法,無須你摻和。”

周晉臣看著她執迷不悟的樣子已經氣到不行。

她現在是根本不聽他的話,他已經煩死了還要被同僚笑話,搞得他差事都沒做好。

“你清醒些好不好?府裡那麼多事兒你不管,每天花那麼多時間去折騰,你要知道不單單是孩子母親,還是周家的夫人,能不能先把府裡的事兒辦好?”

周晉臣壓著聲音,耐心開口勸著。

自從十天前他罵過她,第二天她就撂下很多事不管,天天出城。

他都被周家這麼多事兒給煩透了,可這就是她在生氣,他已經低過頭,不可能再求著她,就自己想辦法解決那些事。

可很多事他並不擅長,差一點誤了周冉,只能過來。

她倒好,撂了擔子,誤了事,讓他被人笑話,脾氣還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