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婼婼，這是舅舅。”
小傢伙一手拉著慕琳琅的袖子，眼神怯怯地看著慕璋。
之前她有見過叔叔伯伯們，他們都是父親的兄弟，可他們都不喜歡她。
這個舅舅是母親的兄弟，感覺也不會喜歡她。
他們說她是丫頭片子不招人喜歡。
慕琳琅看著自家兄長再看看自己女兒，本來想催催女兒乖一點過去的，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婼婼，這是舅舅，你最喜歡的十二生肖彩繪擺件就是舅舅花了很多心思給你定製的，還有你房間那個漂亮的琉璃燈也是舅舅給你的……”
慕琳琅說著這些年慕璋給孩子送來的東西，說著說著都想扇自己一巴掌。
她兄長在信裡沒少提及這個外甥女，時常送來好東西。
只不過她當時都是安排人把東西送過去，根本沒有太多時間跟這個女兒好好說說孩子舅舅是什麼樣的人。
加上孩子年紀小不記事，她很快就忘了這些事。
如今想起來她就是一個笑話，因為周家愛面子，更因為周冉覺得自己當了良娣就高人一等，開始瞧不上慕家這個商戶。
她就因為這些才多年來沒有回去看一次，也沒有邀請兄長來京城。
她母親早亡，父親勞累過度也死了，是兄長一個人扛起慕家的擔子，給她安排一個好的未來。
嫁給周晉臣之後只要她寫信，兄長都會派人給她送來銀票，說周家情況複雜，需要花錢的地方很多。
她收了那些錢，用在周家人身上，回報給兄長的只有一封感謝信和特產。
後來周家的鋪子轉虧為盈，她才拒絕兄長送來的銀票，但是兄長會蒐羅好東西給她送來。
真不是東西。
小婼婼聽著聽著才知道自己喜歡的東西都是眼前這位舅舅給的，怯怯的神色轉換成高興和期待。
爹爹都沒送她這麼多東西。
慕琳琅看著已經慢慢熟悉起來的甥舅倆，更加確定讓兄長在京城發展的想法。
這個兄長是她在世上血緣最親的人了，也是世上唯一一個不求回報對她好的人。
“好了好了，婼婼快來洗手，洗了手好吃早膳。”
三人一起吃飯，小傢伙已經跟慕璋熟悉起來，自己手短夾不到想吃的就讓慕璋來夾。
慕璋樂得給她夾菜，每次給她夾菜都會衝著他一笑，惹得慕璋稀罕到不行。
慕琳琅胃口不怎麼好，心情卻不錯。
一頓飯之後慕琳琅讓人把孩子帶走，帶著慕璋來到一處適合商量事情的地方。
亭子在高處，周圍是空曠的，一眼就能注意到有沒有人來。
“阿兄，周晉臣他騙我。”
慕琳琅說著望向臉色瞬間嚴肅的兄長，繼續說道。
“其實一個月前我只生下一個女兒，是他抱來一個男孩，說那個孩子是對他有救命之恩的好兄弟的兒子，還說孩子的母親難產而亡，留下一個無依無靠的兒子。”
“他勸我說生了兩胎都是女兒，周家因為我嫁過來這麼多年沒有生下兒子而瞧不上我，為了避免以後被人說是不下蛋的母雞，把那個男娃當成我生下的，好堵住那些人的嘴。”
慕璋的臉色已經黑得可怕，聽著她平靜的聲音只能壓著滿腔的怒氣。
“他騙我，孩子不是好兄弟的，是他的，他在外面養了一個外室，那個外室是他奶孃的女兒，小時候跟他一起長大，後來奶孃離府回老家，把女兒也帶走了。”
“周晉臣在我生下婼婼那年遇上她的，那是她流落青樓，雖說賣藝不賣身，到底是汙了名聲，沒資格入府做妾，於是把那人養在外面。”
“他養了外室幾年，一次因為軍務要離開，離開的前一晚和我在一起，囡囡就是在那個時候懷上的，可他在離開那天清晨和外室在一起，他們廝混在一起，他們的孩子也是那時懷上的。”
“一個月前我生下囡囡時他陪在外室身邊，外室比我先生下孩子，又是個男娃，他不允許周家的血脈被一個入過青樓的女子養，於是把孩子抱回來讓我養。”
慕琳琅停頓了一下，又說了一句。
“他準備讓那個外室以奶孃的身份進府奶孩子。”
慕琳琅一臉平靜說完。
慕璋十來歲開始做生意，什麼牛鬼蛇神沒見過，此時心裡已經驚濤駭浪，面上卻依舊平靜，只有額頭暴起的青筋和咬緊的牙關顯示著他此時的怒火。
時間一點點過去，慕璋由一開始的憤怒慢慢變得平靜，視線落在她始終平靜的臉上。
“你打算怎麼做？”
看他妹妹的樣子是早就知道了，所以信件才會來的那般突然。
既然知道了卻沒有采取一點行動，反而大辦滿月宴。
這不像是要鬧掰的樣子，那就是打算裝作不知情。
“我打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當那孩子就是我生的，一來可以堵住周家七大姑八大姨的嘴，二來我不能丟了周夫人的身份。”
“這是京城，我們慕家只是廣城來的商戶，在這裡沒有一點根基，婼婼和囡囡還小，他們姓周，周冉是太子良娣，若是我鬧開，我搶不到孩子，若是周家要對我們不利，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周晉臣是個聰明人，東宮中的周冉需要他不能犯錯，哪怕外室子成了嫡子，哪怕外室進來當奶孃，只要我不鬧，我就永遠是周夫人。”
和離是不可能的。
周晉臣這樣的人不允許和離，一旦和離名聲就會被毀，會有人拿捏這一點彈劾。
到時候連累周冉和皇嗣，周家的未來也就毀了。
周晉臣是一個很合格的當家人，以家族利益為先。
就像當初娶她，其實算不上有多喜歡，可為了周家後宅有人打理還能管好鋪子，就只能選擇娶她。
之前能為了周家娶她，今後也能為了周家和她當一對恩愛夫妻。
這一點很值得她學習。
慕琳琅望向慕璋，笑道：“阿兄，我跟你說這些是因為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依靠，我希望慕家的酒莊能在京城開起來，希望你和嫂嫂還有侄子侄女們留在京城。”
“周家人一直瞧不上我，我也不指望能讓周家瞧上，周晉臣騙我，我也不打算追究，只當我們是聯姻，各取所需。”
“只是婼婼和囡囡是我最擔心的，周家的孩子不太愛跟她們玩，我希望他們有伴。”
慕璋的孩子已經不小了，最小的都已經四歲。
她希望她的女兒有哥哥姐姐，希望女兒們有相伴長大的人。
至於周家那些孩子，她不希望女兒跟他們太親近。
“那個男娃呢？你打算怎麼做？”
慕璋突然一問，慕琳琅表情一頓，神色有些猶豫。
“那個男娃輪不到我擔心，小的時候有奶孃帶著，我那麼忙，肯定沒時間陪他，等他稍微大一點，周晉臣會安排他去書院，那時我也不方便見他。”
“除了周晉臣，周家也會器重那個孩子，而周家看不上我商賈之女的身份，不會讓我教育孩子，以後感情估計也是淡薄的。”
“不過該做的樣子我會做，到底是記在我名下，總不能對他太差。”
慕璋想到那個孩子的血脈，面上露不滿。
換成是他，這種不是自己肚子裡出來的孩子一定不能留。
“我勸你不要留在這個孩子，周晉臣不僅捏造孩子身世還把外室弄進來當奶孃，這個孩子更不能留著。”
“奶孃的身份有多重你應該清楚，那就是第二個娘，萬一孩子養大有出息了，把身份告訴人家，人家很有可能讓你老了都不安生。”
“我做生意這些年什麼破事沒聽過，沒有人願意讓自己孩子喊別人娘，外室又是奶孃身份，若是從小給孩子灌輸什麼不好的思想，你就是後悔也來不及。”
做人就應該狠一點，周晉臣做初一，就不要怪別人做十五。
“琳琅，聽阿兄的，你若是想跟周晉臣繼續過，想為了孩子忍一忍，就不要留下那個孩子，自己可以生一個，總之絕對不能讓別人的孩子成為唯一的嫡子。”
當家主母想要弄死一個孩子很容易，孩子太脆弱，稍稍一個意外就沒了。
雖說孩子無辜，可誰讓孩子身後還有狼子野心的父母。
當孩子成了外室上位的兵器，想要打敗對方，必須先毀了人家的兵器，否則突然給自己來一刀，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慕琳琅搖搖頭。
“我不願跟周晉臣親近，也不想再給他生孩子，至於那個孩子，我就沒想過老了要靠他來養我，我還沒蠢到在人家親孃在身邊的情況下做這種美夢。”
“再說了距離他長大管家還有幾十年，這幾十年裡可以做很多事情，那時婼婼和囡囡已經嫁人，有了好歸宿，我也能借著這麼多年為自己謀出一個養老的好地方。”
“你的意思是自己為周家辛苦一輩子，最後讓一個跟你沒有血緣關係的野種繼承，你是不是瘋了？”
慕璋對她的選擇非常不滿，都被人爬到頭上拉屎了，還一點都不作為。
“幾年前周家是什麼處境？要是沒有你，周家那些鋪子早就易主了，哪裡還有這麼多錢過瀟灑日子，又哪裡有錢為周冉在東宮鋪路。”
“這些年周家賺來的家底有一大半是你的功勞，你不想鬧掰，也就是說還要為周家辛苦幾十年，到頭來這些都要便宜別人，你怎麼能容忍到這地步？你還是我妹妹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