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祁箏 x 柳怡薇)

記憶隨著那一連串關鍵詞回溯。

小姑娘成年禮那年, 她二十四歲,初出茅廬不久,每天都因為處理集團的事加班到深夜。

那天, 她確實收到了一封青白色的書信。

晚上回家她正想開啟信封看,卻因為一份合同出錯需趕回集團親自處理, 便匆忙將書信夾進了桌面的厚重書籍裡。

處理完事情再回來,她疲憊地休息一晚,此後又因為錯失忙前忙後幾天, 完全忘了那份信。

也忘了如海棠般俏立的小姑娘, 將信交給她時羞怯的目光,及羞紅的耳朵,和反覆說的那句“姐姐晚上要記得看哦。”

她什麼都忘了。

滿心滿眼都扎進得祁氏的商業版圖裡,錯失了一顆純淨可貴的真心。

“那個禮物薇薇準備了很久的,這麼明顯的答案, 你真的看不出來嗎?”秦芝蓓有些氣憤地反問, “還是你根本就知道, 故意玩我們薇薇?”

我喜歡姐姐,很喜歡很喜歡,不是親人間的歡喜,而是情人間的喜歡。以前不想給姐姐造成困擾,所以一直隱藏在心裡,現在我成年了,姐姐也是單身,我想勇敢一點兒。

我想過很多次,要以什麼方式跟你說這件事。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以書信的方式道明心意。如果姐姐因此感到冒犯或是不喜,我萬分抱歉。但還是想請姐姐讓出兩分鐘的時間,看完接下來的內容。

很快,她便找出了記憶中那本厚重的書籍,萬幸的是,那份封存已久的書信依舊夾在其中。

說完,她便拿起手機出門了。等到冷風灌入她的衣領裡,她才驟然響起自己忘記穿外套了。

商場上情緒外露, 是將主動權交付於她人手中的致命弱點, 所以她總是有條不紊, 冷漠寡言, 從不將弱點暴露於任何場合中。

沉默良久,祁箏道:“芝蓓, 這邊麻煩你照看一下,我會盡量在兩個小時內趕回來。”

姐姐從小看著我長大,對我非常照顧,我十分感激,也在這期間萌生了其它心思。十六歲生日的那天晚上,姐姐問我想要什麼,我當時說想要儲存一個小秘密。這個小秘密至今儲存了兩年,今天是我的十八歲生日,我想以書信作為媒介,親口告訴姐姐我喜歡你這個秘密。

那晚忙完的第二天早晨,她確實如書信中所言接到了小姑娘的電話。

一路上糟糕的心緒,在這時似乎又翻湧了起來。

從客廳到書房,再到專屬於自己的辦公書房,紅木雕花房門關闔的一瞬,她開啟房內的燈光,趁著燈火通明尋找記憶中那本《自由市場經濟史》。

十六歲,十八歲,再到如今的二十二歲。整整六年的時間,她笨拙的厲害,竟然什麼都沒察覺出。

她現在,只想找到那封書信,知曉一個塵封已久的答案。

.

乘坐車輛駛往暮錦別墅,抵達時祁箏大步流星地朝建築區邁去。

可她竟然並不厭惡這股感覺。

然現在, 她卻因為一件尚未來得及確認的事,忘記了深刻烙印在腦海中的出門準備步驟。這件事情讓那股失控感越加濃厚,彷彿已經到了遊離的邊緣。

[姐姐:

許是瀕臨失控邊緣,她竟沒有迫不及待地開啟,而是拿過書信坐到書椅上,繼而藉著暖黃色的燈光仔細地望著書封,來回確定沒有其他的資訊,才動作小心地拆開信封。

藏在信封裡的粉色書紙落出,清晰娟秀的字跡時隔四年再次鋪展開。

小姑娘在電話那頭聲音很小,卻又像只小孔雀似的,迫不及待在喜歡的人面前展開尾羽。

如果姐姐對我有那麼一丁點好感,願意給我一個追求的機會,我將會非常開心,開心到接連一個月都夢見姐姐。期待明天早上姐姐的回答,晚安姐姐。]

每一字句間,祁箏都能感受到小姑娘的青澀愛意。

這樣的情況, 幾乎沒有在她身上發生過。

房內的書籍排了書號,也區分了書架。

“早上好,姐姐想好答案了嗎?”

是很羞怯的語氣,又藏著一點兒欣喜。

可當時她什麼都不懂,甚至覺得小姑娘在玩什麼遊戲。她不懂她口中的答案是什麼,更不懂她為什麼在聽她反問“什麼答案”後,緘默了那麼久。

下屬的電話撥通進來,同時也意味著昨晚的合同還沒處理好,她只匆匆說了句“薇薇,我先忙了。”,便結束通話了電話處理工作。

好像也是在那之後,小姑娘就沒再像以前那般黏她了。

見到的時候,也還是叫姐姐,但不會再跟她撒嬌,不會再在她身後像小尾巴似的圍著轉,更不會每天都給她分享各種生活小事,提醒她按時吃飯注意開車,注意休息。

自那之後再見面,幾乎已經x是一個月後的事情了。

發現小姑娘的變化,她沒有細想太多,只以為是小姑娘成年長大了不再好意思像以前那樣黏人,所以也沒有主動問,而是自以為是地站在小姑娘的角度,順著她的心意來。

某些細微處,兩人還是親近的。

可坐的再近都彷彿隔著一張薄膜,將她們所有的心事都藏起來。

後來,小姑娘去省外上大學甚至出國,她們見面的次數更少了,交流也隨著距離降到最低點。

她會在母親和妹妹的口中聽聞小姑娘的近況,每逢節日也會收到小姑娘的祝福訊息,過年的時候也常常會聚在一起。

以至於這麼多年,她一直以為,自己對於她不過是個鄰家姐姐而已,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可這封錯失多年的書信告訴她,並不是那樣。在她不知道的歲月裡,有人小心翼翼地藏起愛意,喜歡了她很多年。

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

隨著信紙展開,一張摺疊的平安符掉出,一同襲來的還有那段遙遠的歲月。

“姐姐為什麼遲到呢?”

“因為來的路上,差點出一場小車禍。”

“那姐姐以後開車要更小心一點哦,遲到也沒關係的。薇薇希望姐姐平平安安。”

“好。”

望著手中的信紙和平安符,祁箏眼底墨色翻湧,胸腔的氣息彷彿凝結成了冰霜,將她一點一點吞併。

那些找不到理由的失控在這一刻終於有了答案。

.

柳怡薇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她看到了十六歲跟在祁箏後的自己,那個時候的她只到祁箏肩膀處,雀躍地跟在她身後,腳尖輕觸祁箏的影子。

好像那樣,就會離她的心上人更近一些。

她看到了祁箏回頭,低聲問:“在做什麼?”

那個時候少女懷春,滿腹心事都只能傾訴在筆記本上。她自以為藏的很好,事實上也確實藏得很好。

可能因為祁箏並不是那麼在意,所以她隨便扯了個理由,她就信了。

十六歲的柳怡薇,會在心上人入睡後,從書包裡拿出畫本,趁著無人打擾的縫隙,在畫紙上細緻地描繪自己的心上人。也會將心上人送的每一件禮物,珍視地儲存起來,睡不著的時候就藉著月色歡喜地來回翻看。

會因為心上人的靠近和親暱而雀躍,儘管她知道,她的姐姐只是把她當成心思不成熟的小孩來看待。

暗戀的那兩年裡,她曾將心上人的名字寫滿書頁,每一個心願裡都藏有心上人的名字。

可她擔心她的姐姐會因為她是小孩而推開她,所以她一直都在等待和忍耐,等自己成長為一個成年人,能夠承擔相應的責任,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具有相同的分量時,才開口訴明自己的喜歡。

她希冀地等啊等,一直等到十八歲成年禮那天。

漾著星光的草坪上,她將那封修改了十八次的告白信遞給祁箏時,星光照應出她的臉頰是紅的,耳朵也是,整個人都因為羞怯和緊張而泛起緋色。

那天晚上她整夜都沒睡著。

閉著眼睛數了一千八百隻小羊,數完還是睡不著便又數一遍,到天亮時,她已經記不清自己數過多少遍了。

她特意選了個不會打擾到祁箏工作的時間,反覆想好將要問的第一句話草稿,才準點撥通電話。

這麼久了。

關於那天的感受她依然記得很清楚。

興許是每次在國外獨自一人的夢迴間,她都會回想一遍。又或許是,這麼些年無論她怎麼努力,她都放不下這段原以為可以窺見天光的暗戀。

她一直都記得的。

記得自己聽到那句反問時,心臟如被攥緊般的疼,記得被匆忙結束通話電話後,晨風闖入吹拂掉她無聲地眼淚。

被那樣拒絕。

她獨自難過了很久,哭泣是無聲的,但心碎的聲音卻一直迴盪在她耳邊。在後來的相處中,她反覆告誡自己,不要越界。

可她真的很沒有出息。

即使反覆告誡,反覆佯裝鎮定和自然,而只要祁箏主動給她發一條訊息,她就會.變成向她搖尾巴的小狗,眼巴巴地望著她,就算將歡悅的尾巴藏起來,愛意也會從細微處流露而出。

所以那晚,從李綰渟的話語中猜測出發生了什麼後,她毫不猶豫地就邁進了那間套房。

很疼、特別疼。

她的身體在疼痛,靈魂卻在歡愉。

所有的平靜、假裝,遮掩,都在那晚粉碎,她的身體和靈魂都清晰地露出一個事實——

她喜歡祁箏。

六年裡一直都很喜歡。

從來都沒有哪一刻,停止過對她的喜歡。

可夢醒了。

因為祁箏那晚的沉默告訴她,她像一個小丑,在自己的獨角戲裡沉浸了那麼多年,卻始終無法成為舞臺中央的主角。

她從來都不會成為那個例外,從來。

大夢初醒,她狼狽地落荒而逃。

高熱退下,昏沉睡了許久的柳怡薇睜開了雙眸,她的臉頰還泛著桃花粉,嗓子如那晚一樣乾啞的厲害。她迷茫地望著四周,彷彿在找尋著什麼,卻又什麼都沒找到。

偌大的房間裡,還是隻有她一個人。

可能是生病的人總會比平時更脆弱一些,她揉了揉通紅的眼尾,將被子扯過頭頂,捂得整個人好似又滾燙起來時才扯下。

她抬眸,倏地瞥見床櫃上放了杯水。

掏過一旁的手機解鎖檢視,瞧見秦芝蓓的未接電話時,她心中有了猜測。

她撐起身,捧著水杯開始小口小口地喝著,正準備給發小發個訊息時,留了一條縫隙的房門被開啟,一道高挑的身影邁步而來。

是祁箏。

柳怡薇有些錯愕,不懂她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咔噠一聲,房門被從裡面反鎖,隨著祁箏轉身走近,她瞧見了她手上拿的那份熟悉的青白色書信。

作者有話說:

抱抱薇薇。

下章鐵樹開花了(必須傾倒於我們小貓薇薇的舞裙下!(≧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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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