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寒冬將至,宜市氣溫逐漸下降，一件大衣根本抵不住寒涼，楚晗每天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出門，腳底似乎還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大學寒假那幾年,她常常東奔西跑到處換兼職,騎著腳踏車在冷颼颼的寒風中穿梭,以至於一入冬，身體下意識就會打顫。

天氣雖說很冷,年底房地產市場行情反而進入一個高峰期,華盛新樓盤還沒開，但售樓大廳每天陸陸續續會來不少人。

楚晗穿著一身工作冬裝，筆直站在側廳門口,透過一塵不染的落地窗往外看，這個位置能第一時間觀察到前來售樓處的客戶。

不過,唯一缺點就是有漏風。

“晗姐，你冷不冷啊？”

李萌萌微微蜷縮著身子，牙齒控制不住打顫：“要不咱們換個地方站吧。”

她偏頭瞧了眼正廳，個別女同事腿上穿著薄薄的膚色絲襪,還能在廳內行動自如,很顯然那邊暖氣很足。

“我看正廳那邊就很暖和。”

如果他不想出現在你面前，再深的緣分都不能讓你們相見。

楚晗順勢扭頭看去,嘴角輕勾：“你要冷了就過去吧,我再站會兒。”

楚晗將焐熱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垂睫笑了笑。

李萌萌瞬間瞭然，朝她眨眼表示感謝後，熱情邀請客戶往裡走。

樊嘉辰透過車窗瞧了眼華盛銷售部接待中心，笑道：“你現在下樓，我在門口等你。”

李萌萌愣怔半秒，本想說不用讓給她，卻沒等她開口，楚晗先一步將她推上前：“帶客戶去內廳，你正好暖暖身子。”

楚晗笑問：“為什麼？”

“哦，行，那你等我五分鐘。”楚晗掛掉電話，轉身去往更衣室，換上羽絨服後，小跑著往外走。

臨近午飯時間時，楚晗拿上飯卡前往食堂，兜裡手機冷不丁響起，她掏出看了眼來電顯示，邊走邊接通：“嘉辰，你找我什麼事？”

楚晗笑著收回視線，目光重新轉向窗外。

李萌萌瞧見她這細微之舉,心裡頓時一暖,嘴角不由地往上揚：“晗姐,你以後結婚肯定會是個好妻子。”

“在公司你是暖心小姐姐,在家必定是細心的好老婆。”李萌萌挽上她的胳膊，輕笑道：“我要是男生也會追你。”

原來所有的不期而遇，不過是蓄謀已久罷了。

恰好門口有客戶進來，楚晗驟然思緒回神，悄悄晃了晃李萌萌的手，眼神示意她上前接待。

“……”

“下班了吧，我剛好經過你們公司，想著中午跟你一起吃頓飯。”

“那還是算了。”

楚晗聽到這話，嘴角笑意漸漸斂去，腦中莫名想到許久沒見的江川禮，雖然同在一個公司，距離也很近。

途中碰到李萌萌，楚晗邀請她一起去，被她笑著拒絕：“我就不去做你倆的電燈泡了，還是老老實實吃食堂吧。”

李萌萌努努嘴：“我穿高跟鞋跑不快,怕是搶不過她們。”

回想之前兩人的種種相遇。

楚晗失笑：“瞎說什麼呢，我們就是好朋友。”

李萌萌嘴角立馬做了個拉鍊的手勢，抿著唇點頭：“嗯嗯，知道了，晗姐你快去吧。”

楚晗朝她揮了揮手，轉身去了樓梯間。

剛跨出銷售部大門，涼颼颼的西風瞬間拍打在臉頰上，楚晗下意識縮縮脖頸，快步朝樊嘉辰車前走去。

樊嘉辰偏過頭，瞧見她瑟瑟發抖的身影，忙開門下車：“下樓怎麼沒戴個圍巾？”

“想著就在附近吃飯，就沒戴。”

楚晗雙手插兜，仰頭問他：“你研究好地方沒，想吃什麼？”

樊嘉辰抬手將她睫毛上的那縷髮絲勾到耳後，語氣柔和：“這附近你熟，我聽你安排。”

當他指尖不經意劃過耳垂時，楚晗稍稍別過頭，身體本能往後退了一步。

她剛要開口說話，餘光恰好瞥見從地下停車場緩緩駛出的黑色賓利。

楚晗身體忽然一僵，視線卻不受控地移向後座玻璃窗上。

同時，坐在車裡的男人也徐徐偏頭看了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的那一瞬，楚晗猛然垂下頭，沒敢與他對視，壓抑許久的情緒，終究又亂了幾分。

無論多久不見，她只要再見到江川禮，仍然沒辦法做到心如止水。

樊嘉辰見她面色不對，柔聲詢問：“晗晗，是哪裡不舒服嗎？”

“啊？沒有。”

楚晗抬起頭，嘴角扯出一抹淺笑：“要不去對面店吃火鍋吧，這天挺冷的。”

“行，那我們走吧。”樊嘉辰見她無恙，轉身鎖上車門，與她一同往馬路對面走去。

穿過紅綠燈後，楚晗還是忍不住回頭瞅了眼，可那輛熟悉的轎車早已消失不見。

她默默收回目光，幾不可聞地嘆了聲。

·

司機老徐全然沒察覺此時老闆的異樣，還在細細詢問去哪家餐廳吃午飯。

“江總，要不去德明軒吧，他家口味偏粵菜，你最近腸胃不好，適合吃點清淡的。”

江川禮仰頭懶懶靠著椅背，抬手輕輕捏著眉心，隨口道：“你看著辦吧。”

老徐應聲後，便不再說話。

車廂內頓時恢復安靜。

江川禮緊閉雙眼，腦中卻閃過剛剛在公司門口看到的畫面。

其實車子剛出路口，他隔著車窗就已經看到他們倆了，原本要收回的視線，在楚晗轉過頭的那一瞬間，再次看了過去。

他只是沒想到，女孩目光僅與他短暫對視一秒，便匆匆垂下頭去。

思及此，江川禮自嘲一笑。

吃過午飯，江川禮如約而至到達宜市高中門口。

他剛下車，姚亮便笑著朝他跑了過來：“禮哥，還挺準時嘛。”

“嗯，沒你早。”江川禮挑眉一笑。

兩人邊走邊聊，並步往校園大門走去。

熟悉的門牌，熟悉的中心廣場，就連旁邊栽種的那幾棵大槐樹，依舊還跟七年一樣沒變。

只是原本老舊的教學樓煥然一新，看不出原有的樣貌。

操場上熱鬧非凡的聲音傳出，一群青春熱血的少年們在互相打鬧，每個人臉上洋溢位燦爛的笑容。

趁年少輕狂，那般毫無顧忌地囔叫，滿身的泥濘，像極了春春的樣子。

江川禮雙手插兜，站定在原地輕輕勾起嘴角。

校長接到通知，便帶著一群主任書記紛紛趕了過來。

“江川禮同學，歡迎你回校給孩子們傳授經驗，我更要替他們謝謝你捐贈的那批電腦裝置，在這個寒冷的冬天，簡直是雪中送炭，錦上添花呀。”

王校長還是一如既往熱情，就像高考那年，他被直接保送到江城大學那般高興激動。

唯獨臉上多了幾分歲月的痕跡，身體也發福不少。

江川禮稍稍彎腰，握住他伸過來的手，笑道：“王校長客氣了，為母校做貢獻都是應該的。”

一群人相互寒暄一番，就帶著江川禮前往主席臺。

偌大的操場上此時人山人海，從臺上往下看，整整齊齊一片深藍，像極了浩瀚無際的海洋。

王校長及各領帶發完言，便輪到了江川禮。

他人往主席臺上一站，臺下頓時響起一陣陣烈熱的掌聲和歡呼聲，大家似乎都知道他是六十五屆的那位逆襲戰神。

江川禮對著話筒輕咳一聲，現場瞬間安靜，他望著臺下那群春春的少年少女們，有條不紊敘說著。

其實來之前，他早已構思好了發言稿，只是沒想到簡簡單單的幾句鼓勵的話，能感動那麼多學生。

即將下臺之際，江川禮徐徐轉向舉著高三班牌子的區域，目光停留了半秒，勾唇道：“最後，我想跟快要高考的同學們說一句話。”

“心態決定看世界的眼光，行動決定生存的狀態，全力以赴，用勤奮改變命運。”

直到兩人走出操場，姚亮還能聽到同學們的掌聲如潮水一般，經久不息。

“禮哥，你剛剛說得太好了，廢話沒有，句句全在點上。”

姚亮越說越興奮：“你聽聽這掌聲，真不愧是當年的高考狀元，也就是你才有這魄力。”

聞言，江川禮輕笑出聲：“行了，你不合適拍馬屁。”

“我……”

姚亮撓頭，訕訕一笑：“絕對是肺腑之言。”

江川禮雙手插兜，指尖不經意摸到最近隨身攜帶的煙盒，偏頭問他：“這裡哪能抽菸？”

“抽菸啊！”

姚亮抬頭瞅了瞅四周，眼眸一亮：“上天台吧，我們高一那會兒經常去哪兒。”

從五層樓高的天台往下看，校園景色盡收眼底，以前教室前面那棵冬青樹，伸展著綠葉依舊綠的發亮。

兩人迎風而站，俯瞰整個校園風景。

“禮哥，你之前沒來過這吧。”姚亮緩緩吐出一口白煙，笑說：“其實高二之後，我就沒怎麼上來過。”

白煙嫋嫋升起，模糊了江川禮那張深邃硬朗的面容，他徐徐扭過頭，問道：“為什麼？”

“害，你可能不清楚，高二之後天台就成了那幫女生的告白聖地。”

姚亮提到這事，忽然想到，瞬間來了興致：“走走走，禮哥，我帶你去告白牆看看，當年你那麼受女生歡迎，沒在上面跟你告白的人不少呢。”

江川禮失笑，慢悠悠跟在他身後，只是還沒走近，就聽到姚亮咋呼的聲音：“我操！還真不少。”

他回頭，笑著喊他：“禮哥，你快過來看看。”

江川禮手指夾著半截沒抽完的煙，走近後，懶懶往護欄上一靠，垂下眼眸，隨意瞧了眼。

整面牆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彩色筆跡，顏色有新添的，也有飽經風雨衝涮變淡的。

他目光虛晃而過，正要收回時，突然被其中一抹熟悉的字跡所吸引住。

江川禮忽地起身靠近，當看清牆角處那排幾乎小到看不見的字樣時，身體猛然僵住。

“江川禮，喜歡你這件事，我準備放棄了，祝你幸福。”

——楚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