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江川禮猝不及防冒出這麼一句,讓楚晗驚詫到久久沒回過神。

害羞？

她一點點挪動僵硬的脖頸，試圖在他臉上尋找一絲害羞的痕跡。

臉不紅，心不跳。

瞧他耳朵上那抹白裡透紅的膚色，說他比誰都健康也不為過。

反觀她自己,明明說這種話的人是他,卻惹得她臉紅心跳。

楚晗默默偏頭看向窗外,目光沒什麼焦距望著飛速倒退的街景。她沒開口解釋，也不想解釋,總感覺這種事越說越有點欲蓋彌彰。

心裡卻默默感慨。

她高中時怎麼就沒發現江川禮也是個能開玩笑的人。

靜謐的車廂內,安靜到只能聽到彼此輕淺的呼吸聲，過了好苡糀一會兒她才恍然回神：“對了，你還沒說要吃什麼呢？”

江川禮目視前方,雙手扶著方向盤轉了個彎，拐進酒樓路口後，慢悠悠地開口：“你一路沒出聲，我還以為你在猶豫著吃什麼,所以我自作主張幫你決定了。”

“這壺西湖龍井是我們老闆免費贈送給二位品嚐的，祝你們用餐愉快。”

江川禮視線越過服務員，抬眼看她，似乎明白些什麼，幾秒後，唇邊勾起一抹細長弧度。

江川禮瞭然地點點頭，也沒客氣，隨著服務員大步往前走。

“楚同學,請客吃飯這事，需要對方主動才行。”

兩人剛走到門口，就有服務員帶著他們去海鮮區挑選食材。

“先生，這野生九節蝦深海捕撈，清蒸味道很是鮮甜。”

楚晗進店這麼久，也就這句話她聽得順點心。

“行，來一斤。”

既然來都來了，早吃早超生。

站在一旁的楚晗已經徹底說不出話，腦中不斷在計算，她應該刷那張銀行卡，才能結清這一桌昂貴的海鮮。

他話音剛落，楚晗暗暗抽了口涼氣，彷彿聽到心底那道清脆的破裂聲，哇涼哇涼的。

海鮮誰不愛吃，只是她現在的生活水平不允許罷了。

挑了十多分鐘，服務員這才心滿意足把他們領到店裡最豪華的包間，關上門時還不忘提醒。

酒樓味道自然好，擺盤也精緻，只是價格就貴得離譜。

“這螃蟹不錯，來五隻。”

“哦。”楚晗扭頭看向窗外,當轎車緩緩停在一家海鮮酒樓時,她傻了眼：“…這就是你要吃的東西？”

吃海鮮！

有錢人嘴還真叼,居然帶她來這種地方,宜市秋季海鮮最肥美，酒樓還真是個不二之選。

江川禮望著氧氣池裡的那幾條石斑，最後手指停在那條看似魚王身上：“就這條吧。”

江川禮瞧她驚訝的語氣,本想說那就換個地方,後者卻緩慢開口。

“嗯，海王星石斑魚也挺肥，來一隻清蒸。”

江川禮仰頭一口喝完，低頭時，藉助杯身擋住自己已經慢慢上揚的嘴角。

“鮑魚個頭大，肉質緊實。”

“怎麼？你不愛吃海鮮？”

楚晗又喝了一杯，才緩緩放下：“沒有，先清清腸胃，怕等會兒吃完不消化。”

楚晗弱弱跟在他身後，駐足停下時，眼神不是在看那隻海鮮最鮮肥，而是在計算兜裡錢包夠支付幾隻。

服務員剛要下單，楚晗試圖打斷：“等等，就我們倆人吃…五隻是不是多了點。”

“沒有,就這家吧。”楚晗推開車門,毅然決然地走了下去。

她拿過茶杯給江川禮倒了一杯，然後又給自己滿上，連喝了兩杯，心底那抹涼意才有所減輕。

“你很渴？”

江川禮端起茶杯淺抿了口，瞧見她喝茶的架勢，眼底藏著淡淡笑意。

服務員也瞧出眼前這位是大客戶，不等江川禮說話，滔滔不絕開始介紹起店裡最貴的海鮮。

平常去海鮮市場，看著上面標註的價格，都要來回對比好幾家。

“不礙事，海鮮並不油膩。”

“……”

楚晗默默偏頭看了眼江川禮，這次請客的身份禮節都很到位，眼神示意他：我請客，你來挑吧。

聽完服務員的解釋，楚晗訕訕一笑：“哦，這樣啊。”

“可以，你看著安排。”

楚晗無心觀察他此時臉上的表情，身子懶懶地倚靠在沙發座椅上，連出發前的那點緊張豁然消失不見。

“好嘞，先生您眼光可真好，這是今早剛從國外運回來的，這種石斑魚在宜市可沒幾家酒樓有。”

“小姐，這個蟹椒鹽要去殼的，五隻兩人吃正好。”服務員可不知道楚晗心裡的想法，有生意做還能讓你跑了。

也是，現在她所有的緊張感全留在賬單之後了。

這家酒樓上菜很快，十幾分鐘的工夫，大部分海鮮都端上了桌。

楚晗盯著這滿滿一桌海鮮，眼裡似乎都冒著金燦燦刺眼的光芒。

哎，全是金錢的味道。

她掀起唇角，客套般請江川禮先動筷，瞧見他慢條斯理戴上手套開始剝蝦，自己也沒再客氣。

既然錢都花了，得把本吃回來。

楚晗夾了塊蟹腿，垂下頭，細嚼慢嚥品嚐蟹腿肉質的鮮甜，忽然間，瑩白瓷盤中多出一顆晶瑩剔透的蝦肉。

“……”

她停下手中的筷子，怔怔抬頭望去。

“楚同學請客，我理所當然需要討好一下。”

江川禮說著又剝了幾個放她盤中：“快吃，別看我。”

“哦。”

楚晗沒矯情，反正他說的也是事實，她索性大大方方把剝好的蝦肉放進嘴裡：“嗯，真甜，江川禮你也嚐嚐。”

以前她吃的幾乎是基圍蝦或養殖蝦，就算買到野生的估計也不正宗，因為那些肉質跟這蝦比味道差遠了。

“好吃就多吃點。”

江川禮夾了塊魚肉放她碗裡：“別光吃蝦，這魚味道也不錯。”

“好，謝謝。”

用餐途中。

楚晗只負責埋頭吃，不等她伸手，江川禮便及時給盤中添菜，這波討好的服務態度，她甚是滿意。

等徹底結束時，她撐到連一口茶水都裝不下。

“你還吃嗎？”楚晗問。

江穿禮抽出紙巾擦了擦嘴角，拿上一旁的外套穿上：“我吃好了。”

“哦，那我們走吧。”

·

出了包間，楚晗想著要去結賬，步伐下意識加快了些。

等她到達收銀臺，低頭從包裡拿卡時，前臺人員笑著說：“小姐，你們包間的單已經買完了，不需要再付款。”

楚晗拿卡的動作一頓，緩緩抬頭：“誰買的？”

前臺人員正要形容剛剛買單的帥氣男人，餘光恰好瞥見她身後的江川禮，莞爾道：“就是您身後這位先生。”

楚晗忽地扭過頭，當看到嘴角噙著淺笑，正好整以暇望著自己的男人時，瞬間瞭然。

她抿了抿唇：“……你什麼時候買的單，我都沒發現。”

江川禮笑意一點點綻開：“或許是你聚精會神啃腿蟹的時候。”

“……”

楚晗無語了幾秒：“不是說好我請你的嗎？”

聞言，江川禮嘴角笑意稍稍斂了幾分，故作認真地點了點頭：“哦，那我剛剛忘了。”

他頓了兩秒，又道：“要不你——”

“我、我們走吧！都耽誤別人買單了。”

楚晗深怕他說出什麼大逆不道要她還錢的事，一時情急，拉著他的手腕往外走。

然而，就當楚晗手掌隔著外套貼在他手腕那一瞬，江川禮五指下意識蜷了起來，身體更是僵硬到同手同腳。

彷彿整個人如提線木偶一般，任由她拉出酒樓。

楚晗將他拉到停車的地方後，這才轉過身去看他，只是看清江川禮臉上那抹木訥無措的表情時，她猛然察覺到自己都幹了什麼。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佔你便宜的。”

楚晗此時緊張到全身毛孔都豎起來，顯然說話也沒經過大腦：“不、不是，就剛才擋到別人結賬了，所以我……”

她定定地望著江川禮，祈求他能理解：“嗯，你懂的。”

“我並不懂。”

江川禮思緒回籠，看著眼前不知所措的女孩，好笑道：“我只是想說，你要不請我看場電影，這樣咱倆不就扯平了。”

“啊？”

楚晗瞬間被他這話轉移，得知不是要她還錢，看個電影簡直太簡單了：“行，那就看電影。”

有了之前那幕尷尬事件，兩人上車後都沒說話。

楚晗安安靜靜坐在副駕駛，既沒有玩手機，也沒敢看他，目光盯著窗外，一直到了電影院門口。

上了車，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莫名答應他看電影也很是不妥。

上司與下屬？

單身和未單身？

好像任何理由都說服不了她心安理得進入影廳。

楚晗磨磨蹭蹭下了車，腦中還在搜尋什麼理由推掉時，視線中出現一對如膠似漆的情侶，那種打道回府的心思更強了。

她腳步倏地止住，扭頭看向身旁的男人：“江同學，我們這樣光明正大去看電影，如果你女朋——”

“時間來不及了，我們快點。”

江川禮下車後就盯著手機訂票，渾然沒聽清她剛剛說了什麼。

楚晗望著那道已經走遠的高大身影，暗暗嘆了口氣，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這個點大廳人不是很多，估計都進放映廳了。

楚晗偏頭瞧了眼江川禮剛取出的電影票，驚訝出聲：“你買了勇者的票，這部影片都上映好久了，還沒下線嗎？”

“嗯，剛剛找了好幾家，就這裡還有一場。”

江川禮垂下眸，默默看了她幾眼，啟唇解釋：“上次聽你提起後，回家也上網查了下，評分確實挺高的。”

“哦。”

楚晗收回視線，慢半拍的思緒忽然想到什麼：“誒，不是說我請你看嗎？”

江川禮眼尾不自覺揚了揚，嗓音含笑：“不好意思，又忘了。”

他餘光瞥見不遠處的咖啡廳，伸手指了指：“要不你請我喝咖啡吧，也能抵消。”

楚晗順勢看去，想想，也只能如此了：“好吧，那你在這等我一會兒。”

說完，她朝咖啡廳小跑過去：“你好，要一杯摩卡。”

銷售員在楚晗還沒進來時，便看到她跟江川禮站門口聊天了，樣貌如此出眾的情侶，很難不吸引大家的注意。

剛才同事看到江川禮第一眼，激動到拉著她胳膊晃了半天，還說他旁邊女孩穿工作裝都掩蓋不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她這會兒近距離看楚晗，她何止身材好，臉蛋更是一絕，臉上不施粉黛，瑩白透亮的面板愣是看不到一點瑕疵。

“美女，我們這邊有新推出的情侶套餐，加十五元可以贈送一杯卡布奇諾。”

“啊？我們不是……”

楚晗回頭瞅了眼站在原地沒動的江川禮，快速收回目光：“我們不是情侶，就要一杯摩卡就好，謝謝。”

此話一出，銷售員也愣了下，隨後彎唇一笑：“好的，您稍等。”

等待的時間裡，楚晗目光環視周圍一圈，心想也難怪她會誤會。

這影廳裡不是情侶，就是即將要成為情侶的男男女女。

咖啡沒幾分鐘就做好了。

楚晗笑著接過，轉身朝江川禮走過去：“給，這個溫度喝剛好。”

“你沒要？”

“我不渴。”

她現在一肚子海鮮沒消化，哪有地方裝別的。

“謝謝。”

江川禮從她手裡接過，輕輕抿了口後，神色一頓，偏頭問：“我剛剛有跟你說過要喝摩卡嗎？”

“……”

楚晗愣怔地眨了眨眼，佯裝鎮定道：“說了啊，不然我怎麼會知道。”

不等他開口，楚晗便扯過他手裡的票：“走吧，開始檢票了。”

說完，率先往檢票口走去。

江川禮皺了皺眉，仰頭又喝了一口，兀自嘀咕：“他真說過？”

·

進入放映廳，楚晗按照地面指示找到座位號，拉下沙發坐下後，朝江川禮揮手：“這呢。”

“嗯，來了。”江川禮彎腰落座她旁邊，扭頭四處看了看：“人還挺多的。”

一部快下線的片子，還能有這麼多人看，口碑是真不錯。

其實他剛才就隨口一說，並沒有時間去查網上評論，是怕她瞎想而已。

“那當然，我說過評分很高的。”

楚晗目光盯著大螢幕，正津津有味看著其它影片的預告，瞧見搞笑的畫面，嘴角微微揚起。

而她闆闆正正的坐姿，顯然一副三好學生的模樣。

江川禮視線從她身上收回，也緩緩移向大螢幕。

下一秒，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影片結束已是一個半小時後，兩人跟著人流出了放映廳。

整部電影講述國家抗.日的人民情懷，舍小家為大家，不畏生死，在戰場上奉獻掉自己生命中最後一滴血。

其實好幾個場景楚晗都沒忍住哭了，只是考慮身旁還坐著個江川禮，也只能偷偷抹去眼淚。

江川禮中場的時候就發現了，礙於女孩臉皮薄，裝不知道。

入秋的後半夜氣溫比白天低了好幾度，涼意來得悄無聲息，幾顆稀星掛在天空忽明忽暗。

回去時，江川禮車裡放著古典的輕音樂，曲風時而悠揚，時而舒緩，如此和諧的曲調，想不讓人沉醉都難。

楚晗眼皮幾度想合上，硬生生挺了過來。

不說話就算了，總不能再把他當司機吧。

夜間車少，沒多久便到了她家小區門口。

楚晗低頭把手機裝回包裡，剛要合上時，不經意瞥到那抹極為醒目的紅包。

她取出，轉身遞給江川禮：“喏，這個給你。”

瞧見眼前忽然出現的紅包，江川禮抬眸看了她幾秒，視線又回到紅包上，片刻的沉默，疑惑出聲：“想給我封口費？”

“？”

楚晗：“不是，上次爬山的獎金，我裝紅包裡了。”

“哦，原來是獎金啊。”

江川禮慢條斯理接過紅包，拿在手裡掂了掂，笑著看向楚晗：“你知道嗎，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收女孩紅包。”

隨後，他垂下頭，喃喃自語：“不知道往後的每一年，還能不能收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