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新的一週。
原本枯燥無味的晨會,今天氣氛卻格外高漲，無外乎大家都在盼望著領取自己那份高額獎金。
不知是換了新領導，還是朱國進大發慈悲或良心發現，這次除了前三名外,其它人員均有鼓勵獎。
大豆油一桶。
別說,還挺實用。
會議持續了兩個小時,朱國進多次提到業績兩字，前前後後鋪墊了好久,終於把今年的最終目標說了出來。
不多翻,總業績是往年的兩倍就行。
此話一出，銷售部在座人員紛紛禁了聲，面面相覷對視後,彷彿都懷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華盛下半年只有一個新樓盤開售，如果想達成目標,就得使勁推銷出那些樓層低或位置不佳的房源。
這樣的業績目標，明面上是給大夥施加壓力，實際上是華盛要裁員的節奏。
“這是爬山的獎金，我用紅包的方式給你們發放。”
“謝謝晗姐。”
楚晗笑著拍了拍她的肩：“去忙工作吧。”
“我們這次爬山領的獎金，你拿著。”楚晗見她不動，把紅包塞進她手裡。
她頓了頓，又補充：“既然你看我不順眼，以後在公司也沒必要假裝打什麼招呼，不跟你說話，我還樂得清靜。”
李萌萌接過鼓囊囊的紅包，心裡樂開了花：“嘿嘿，好厚哦。”
兩人目光對視半晌，誰都沒開口說話。
經過李萌萌辦公桌前，楚晗率先遞給她一個：“萌萌，你的獎金。”
許顏瞧見桌上突然出現的那塊手錶，擦手的動作停了下來，抬眸去看楚晗。
正準備回自己位置，林露卻從辦公室外走了進來。
楚晗開啟電腦，邊查房源資料，邊說：“當然有，江總經理也是我們組的一員。”
李萌萌撓了撓頭，不解地問：“可我們獎金就五萬，六個人怎麼分的？”
最後不知道楚晗跟她說了什麼，她態度忽然三百六十度大轉變，非說要拿第一名，還說她們倆不能拖後腿。
所以現在拿著這份獎金，她內心有愧。
楚晗輕扯起嘴角，俯身湊到許顏耳邊輕語：“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次我看在同事一場的份上就不大肆宣揚了，再有下次，後果自負。”
李萌萌瞅見她回來，滑動座椅湊近她小聲嘀咕：“他可是我們組最先登頂的，功不可沒。”
“……”
林露想要退回，又被楚晗推了回去：“我們既然是一個團隊，那就得榮辱共進，這份獎金本來就不能少了你。”
林露愣愣望著她手上紅包，遲疑問：“這是？”
呂靜緩緩伸手接過，嘴角有些不太自然笑了笑：“謝謝你，楚組長。”
關上會議室門，楚晗低頭瞧了眼手上多出的這一沓現金，思忖片刻，轉身去了樓下便利店。
楚晗對她這個回答很是滿意，轉身去尋找林露時，才發現她沒在工位上。
坐呂靜隔壁的許顏懶懶靠在椅背上，低頭慢條斯理給手背擦著護手霜，聽見兩人的對話似乎不屑地低笑了聲。
其實這兩次遊戲她也沒怎麼用心玩，本想爬山時努力一把，卻被許顏警告。
楚晗無聲勾了勾唇，彎腰拉開抽屜，拿出之前幫許顏找回的手錶，沿著辦公區域先找到了呂靜。
“啊，那你不是虧了。”
“晗姐，你把獎金給林露了，那江總經理還有嗎？”
莫非新領導需要重新調配人員，把一些只說不做的中層幹部裁掉。
實際不用他額外叮囑,她也會努力去完成個人的業績目標。
而第一步便從銷售部開始,畢竟支援公司的經濟動脈就是售樓廳,殺雞給猴看,也得從最狠的地方開始表演。
“我，我不能拿，爬山我都請假了，根本沒有參與。”
楚晗朝她走近：“來，這個給你。”
從會議出來,原本豪情壯志的一群年輕人,默默領著自己那桶豆油灰溜溜回到辦公室，積極工作的狀態立竿見影。
楚晗臨出門時,忽然被朱國進叫住,除了頒發給她們組第一名獎金外,還提了幾句業績上的事。
“林露。”
楚晗笑笑：“不用謝，我們組人人都有份。”
林露抿了抿唇，隨後嘴角一點點綻開：“謝謝你啊，楚晗。”
“你們都是一萬，我跟林露五千。”楚晗看著電腦，頭也沒抬。
許顏漲紅著臉望著她，眼裡蓄滿了恨意，知道這不是發火的地方，咬著牙：“哼，誰稀罕。”
楚晗下意識偏頭看去，嘴角笑意頓時消失不見，她抬腳走了兩步，把手錶和紅包輕輕放她桌上。
她跟店員買了幾個零散紅包，分別將現金裝了六份，揣進兜裡後，緩緩回到辦公室。
李萌萌說著便拿回自己紅包，抬手就要抽出三千：“沒事，我跟你平攤。”
楚晗餘光瞥見她的舉動，無奈笑了笑：“幹嘛呢，你自己留著吧，我是組長怎麼分配按我說的來。”
見李萌萌無動於衷，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不，你請我吃飯，當慶祝了？”
李萌萌突然不動了，思考片刻，彎唇笑道：“好像也行，那我們下班就去。”
“行行行，現在我們先工作好嗎？”
“沒問題，我聽你的。”
楚晗見她思緒沒在分錢的事上，收回目光繼續工作，想到江川禮的那份，還是找個合適的時間再給他吧。
在公司給老總髮紅包，總覺得怪怪的。
再說，她們在公司碰到的機會也不多。
·
這幾天楚晗每次下班回家，目光不時會注意車道旁經過的黑色轎車，可連著一個星期過去，她都沒碰到江川禮。
甚至去小賣店買關東煮，透過玻璃窗依舊沒看見他經過的身影。
本想發個資訊問問，獎金還要不要，卻又覺得人家一個老總對這點錢根本不在乎。
沒準那天也是句玩笑話。
時間一久，楚晗也漸漸忘了要給他紅包的事，任由它放在包裡，沒去管。
轉眼入秋，宜市大街小巷都能感受到這滿滿的秋意，道路邊的老槐樹率先脫下了新衣，粗獷的枝葉逐漸變得單薄起來。
這天，楚晗帶客戶看完碧陵園的房子，返回公司時，正巧宇陽也從外面回來。
“楚晗。”
宇陽把手上檔案遞給另一個同事，轉身朝她走了過來：“是去食堂吃飯嗎？一起唄。”
楚晗略微停下腳步，等他走近後才問：“你平時很少這個點去吃飯吧？”
她提前去食堂吃飯，一是不想排隊，二來早餐吃得早，到銥誮了這個點就會餓。
“今天一早就跟客戶約了看房，早餐都來不及吃。”正好電梯到達一樓，宇陽側身讓她先進。
“哦，你帶客戶看了哪個小區房源。”楚晗點頭示意謝謝，挪到一邊，給他留出個位置。
宇陽說：“老盛園，小兩房，那邊現房還有幾套，如果想安靜，二期房源更多些。”
楚晗點頭：“吃完飯，我也去查查盛園的房源，這兩天剛好接到客戶電話，要找那邊的房子。”
“你還有主動找你的客戶呢，看來你資源蠻好。”
宇陽笑：“我接的都是手上好幾年的老客戶，新的一個沒有。”
楚晗也跟著笑了笑：“他說是熟客戶介紹的，其實主動找我看房的人不多。”
兩人聊著進了食堂，這會兒吃飯的人確實不多，他們打好飯菜，找了個靠窗位置，繼續聊著工作的事。
江川禮經過公司門口進入車庫那一瞬，就看到楚晗了，好幾天沒見，本想跟她打個招呼，卻被宇陽搶先。
從車上下來，李哲然捧著手裡檔案跟在他身後，低頭認真分析那組銷售資料。
這是他算了好久才得到的結果，他想不通江川禮為什麼只看一遍就知道了。
進入電梯，李哲然合上資料問他：“說實話，答案你是不是早知道了，想故意在我面前顯擺你多能耐。”
江川禮低頭滑著手機屏，掀起眼皮懶懶瞧他一眼：“就你，還不至於。”
“嘿，我他媽也是江大畢業的好嗎，看不起誰呢。”
李哲然沒理會他這副囂張的模樣，抬眸看電梯樓層，目光一頓：“你按五樓幹嘛！我們又不去食堂吃飯。”
“你不餓？”江川禮把手機揣進兜裡，順勢整理了下西服外套。
“餓啊，但秦秘書不是給咱們訂餐了嗎？”
“吃膩了，今天換換口味。”
“叮”一聲，電梯門緩緩開啟。
江川禮邁著他那雙大長腿兀自往食堂方向走。
李哲然還想說點什麼，但看他越走越遠的背影，也只能默默跟上。
“你說要換口味也不一定來食堂啊，對面新開了家餐廳，去哪裡吃不好——”
李哲然餘光忽然瞥到不遠處那抹熟悉身影，後面要說的話戛然而止，他輕嘖了兩聲，跟著江川禮上了二樓。
“害，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出差回來沒兩天就那麼迫不及待見人家。”
兩人落坐在靠窗的位置，低頭就能瞧到一樓的楚晗。
李哲然拿起桌上選單，點了幾道宜市特色菜，便交給了廚師。
回過頭，他順著江川禮的視線往下看：“你說，楚晗在公司聲稱自己有男朋友，可身邊異性也不見少啊。”
李哲然偏頭仔細瞧了瞧，眼眸忽地一亮：“嘿，那小子團建的時候就圍在小同學身邊了吧，現在兩人都在銷售部，相處的機會多，你說他們——”
“不說話能憋死你！”
江川禮端起剛送上桌的茶水喝了口，淡淡瞥他一眼。
李哲然見他那副酸樣，忍不住笑了：“那倒不會，不說出來是怕把某人憋死。”
江川禮：“……”
李哲然見好就收，目光再次看向樓下時，激動出聲：“奧呦，你瞅瞅，又來一個，這看著年紀不大哎。”
話剛落，他桌下右腳被人狠踢了下，猛然抬頭看向對面的人，還未出聲，江川禮便勾唇淺笑：“你耽誤人家上菜了。”
李哲然立馬回頭，這才發現飯桌旁兩位阿姨正笑嘻嘻望著自己，他不自然地收了收胳膊，朝兩人訕訕一笑：“不好意思啊。”
阿姨一走，他拿起桌上資料夾朝江川禮砸過去：“你丫故意的吧！活該你追不到小同學。”
江川禮穩穩接住，朝他挑了挑眉：“不想加工資了。”
李哲然拆開筷子，咬牙切齒惡狠狠瞪著他，好半晌，憋出一句：“算你狠。”
·
剛回到辦公室，楚晗兜裡微信便響了起來。
她拉開椅子坐下庡，掏出手機看到是江川禮發來的資訊，下意識扭頭看了看周圍，見旁邊沒人，這才點開。
江川禮：【楚同學，欠我的那頓飯你想什麼時候兌現。】
過了這麼多天他終於想起來了，楚晗還以為他又忘了呢。
【你要有空，我隨時都可以兌現。】
江川禮：【哦，那就今晚吧。】
楚晗：【？】
楚晗：【非得今晚。】
江川禮：【怎麼？不方便，約別人了？】
一秒後。
【既然這樣，那算了。】
楚晗捧著手機，呆呆地眨了眨眼。
她也沒說不行啊，從資訊上看怎麼感覺他生氣了是的。
楚晗：【沒約別人，那就今晚吧。】
江川禮：【行，晚上公司門口見。】
楚晗回覆個好後，便把手機放在一旁，身子往椅子上一靠，深深吐了口氣。
雖然這是她第二次請他吃飯，但心裡卻依舊有些緊張。
她垂眸看了眼身上工作服，其實不是說今晚不行，只是她想換身衣服去赴約。
穿這身出去吃飯，總感覺自己在應酬客戶。
哦，秋思擰除外。
到了下班時間，楚晗沒著急走，特意推遲了二十分鐘，這才拿上包包不疾不徐往樓下走去。
出了公司大門，她目光沒有特意搜尋，一眼便看見停在路邊那輛明晃晃的黑色賓利。
江川禮似乎也看見了她，剛想推門下車，就被楚晗抬手阻止。
看著她指手畫腳胡亂比劃一通，江川禮勾了勾唇，收回推門的手，特意給她比了個ok的手勢。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楚晗才急匆匆拉開副駕駛門，人還未坐穩就催促他開車：“咱們快走，別讓同事看見了。”
江川禮噗嗤一聲笑開，雙手懶洋洋搭在方向盤上，緩慢轉頭：“哎，楚同學，你這樣不覺得我們像在偷情嗎？”
楚晗拽安全帶的動作一頓，忽地扭頭看他，對上他那雙戲謔的眼神，急忙避開，心跳卻胡亂快了幾拍：“……我就是不想讓同事們看見瞎誤會，畢竟都不是單身。”
他自己都有女朋友的人，這方便意識怎麼不強呢。
公司門口人來人往，流言蜚語自然也傳得快。
江川禮以為她是在維護自己在公司有男朋友的事，沒細想，理解地點點頭：“行，下次不停公司門口。”
下次？
吃完這頓再說吧。
晚霞逐漸隕落，暮色在車流中緩緩降臨，道路兩旁的路燈接二連三亮起。
封閉的車廂裡，兩人都沉默不語。
楚晗低頭看看手機，又抬頭看著前方路況，餘光不經意瞥了眼駕駛座，她這才注意到，今天江川禮穿了件黑色風衣外套。
他脖子修長，肩膀兩側凸起的肩帶不僅沒影響美觀，反而讓他肩頭看著更加立體挺拔。
本就身材高大，再配上那張顛倒眾生的面容，仿如行走的人體模特。
楚晗默默收回目光，頭還未轉正，旁邊男人淡笑出聲：“楚同學，你別老盯著我看，會害羞的。”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