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好馬,回頭草

苗苗開著車,嘴上叼著一支未點燃的香菸。從後排我的位置看,很有點兒女版的鑽石王老五的感覺。

我堅持坐了後排,讓青梅坐了副駕駛。

她的來意,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怎麼回事。我肯見她,本身已經是面子給足了。我特正式地介紹她們兩個認識,像介紹陌生人一樣沒話找話地說:“眉青,我最好的朋友。苗苗,我前妻。”

她們兩個果然像陌生人一樣握握手,又輕輕擁抱了一下,假惺惺地客氣說:“幸會幸會。”

車子上了主路,馬上就進了掉頭口子。青梅忽然回過頭來,看著我意有所指,眨眨眼說,“掉頭要趁早,要不然後來居上,回頭都來不及了。”

苗苗沒說話,只是在後視鏡裡喵了我一眼。

青梅接著說,“草是好草,馬也是好馬,就看馬兒啥時候回頭了。”

我沒理她,往前排湊了湊說,“換一首歡快的,這首歌經典是經典,就是太沉悶了。”

苗苗把她的手機遞過來,說:“這些都是你以前最愛聽的,現在你的口味不知道變了沒有。”

我順手劃拉了一下,她的手機鎖屏密碼和我的一樣,還是一個大寫的“M”,她的名字縮寫。正在播放的歌單裡確實都是些經典老歌。我搞不清她這麼多年一直如此,還是今天故意為之。

我把她的手機放回去,輕輕嘆了口氣,說:“現在我喜歡吃甜食。”

青梅“哼”了一聲說:“今天的滷子鹽放得多了。”

我把手伸過去,在她的腰上輕輕一掐,她不做聲。

我又悄悄使把力,再慢慢一擰,她“啊”的一聲叫出聲來。

苗苗瞥了一眼問,“怎麼了?”

青梅沒回頭,把我的手開啟。

“沒事兒,被狗咬了一下。”

苗苗偷笑了一下,沒吱聲。

青梅接著說,“沐寶寶現在就跟個流浪狗似的,誰給口吃的就跟誰走,長期這樣哪行啊?飢一頓飽一頓的,還不得把胃給吃壞了?”

我再次把手伸過去,她用手擋住。

苗苗不作聲,專心地開車。

“要不,還是你管管他?”青梅看著苗苗的臉問。

我使勁兒哼了一聲。

苗苗苦笑了一下說:“我要是夠好,當初就不會離開了。”

青梅不說話了。

我在心裡狠狠罵了一句,轉頭看向了車窗外。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在提醒自己,這個女人已經和我無關了。那些往日的甜言蜜語以及卿卿愛戀已經相去甚遠,翻一頁書的距離,就像是翻過了一個世紀。可是今天她突然說出一句這麼矯情的一句話來,讓我心底裡的防堤一下子就潰壩了。再堅強的男人,心也會流淚的。哪個最懂你的人,才是傷你最深的人。她準確地知道你的七寸在哪裡,一擊必中。

我咳咳兩聲,假裝擦嘴,順勢也擦了一下眼睛。

“嘿嘿。”青梅尬笑了一下說:“是我嘴長了。”

“眉姑娘,”我拍拍青梅的肩說,“還沒吃飯呢。”

“到了。”苗苗停下車說,“老闆娘親自來迎接了。”

她飛快地下了車,迎了上去。

青梅說:“你不覺得她是言不由衷麼?”

我想了想,不解地看向她。

她推開車門,又幫我拉開。在我下車的空當,輕輕說:“離婚八年的前妻都還在想著你,好好努力,相信自己。”

我聳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青梅恨不得要扇我兩巴掌,她忍住火氣,讓我在她面前轉上一圈,又幫我整了整胸前的口子,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示意我上臺階。

老闆娘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苗苗假裝沒看見,拉起她就往裡走。

我搖搖頭,又嘆了口氣。

我不知道苗苗還在想著我的那一點好?為了錢而出軌,外面有錢人多得是,犯不著再撿回我這碗剩飯吃。為了拼床的功夫高低,我也不是首屈一指,現在的資源庫裡,什麼樣的品種不是嗷嗷待哺?

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我在她的面前絲毫不佔優勢,她拿捏我的勝算率,要遠遠高於她在外面的四處尋覓。

我看著正和老闆娘熱聊的苗苗,心情五味雜陳。

她現在能開著車子,身上的衣服也價格不菲,估計經歷的不是一般的折騰。想想都知道,她的故事肯定精彩。或許,只是偶然在董婉的病房前的一眼,看到了依然帥氣十足活力四射的沐寶寶,一下子就燃起了又一輪的希望。即使再退一步,又有何妨?知根知底的總比重新踏入一個新的領域要省時省力吧。

有著那一次的前科,我不可能把她再往高裡想。

哪怕現在她把自己修煉的再優秀,再無瑕,我也只能把她再往低處想。準確說,我是擔心我會再失望。

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是文姬。

我鼻子裡哼了一聲,她終於想起來給我電話了。

這個漂亮的女人,高興的時候就拿我開涮,曖昧的表情和動作讓我欲罷不能;不開心的時候,就立馬消失,招呼都不打一個。好像她從來就沒有出現過。

電話固執地響個不停。我不接。

“誰?”青梅問我。

“一個女人。”我把手機關掉,說道,“賣房。”

“寶寶快來。”苗苗回頭看我說。

苗苗溫柔多了。

我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在飯桌上耐心仔細地為我夾菜打理,腦子裡很自然地就浮現起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我以為那些片段已經在我腦子裡格式化了。卻忘了忽然有一天,我的cpu還能瞬間啟用。

以前的她,從來只是知道拿我當僕人,當舔狗使喚,工資一發,如數上交,只是留下些吃飯錢。她也從來沒問過我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做什麼。和朋友一起野餐,她從來都是一邊和大家談笑風生,一邊使得我團團轉。

我屁顛屁顛地圍著她轉,我喜歡做她的舔狗。

我知道男人應該要對女人好一點,她能愛上我,我很感激她。所以就想加倍對她好一點。她快樂,我才更快樂。我對她好,只是因為從中我能獲得更多的快樂。

而且,我不止一次地憧憬過,我們以後一家三口幸福的樣子。一套小房子,父母安在,週末一起旅行。孩子跳,狗狗叫。車窗外的風景像一幅畫卷展開。

那時候,她最愛說的話一直是:寶寶真好。

她只需要哄我開心,一個擁抱,一個甜甜的笑。

好人有什麼用?是隨手拿來被辜負的。

她氣急敗壞地對我喊,“他床上比你好!”

我永遠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