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了卻恩與怨

裴宿沉默了許久，他知道，欽若變成現在這樣全是被自己逼的，如果沒有自己，欽若或許至死也只是個心思純良的人，不似現在這樣。

裴宿道：“欽若，你父母之死，非我本意，但半月國我是必屠的，這不光是我為了立功的問題……”

欽若咆哮道：“不是立功那是什麼？就是因為你的自私自利，害死了那麼多的人，憑什麼！憑什麼你還能泰然自若的去當神官！”

裴宿道：“半月國我若不屠，他們也會殺了永安人的……我提前屠城是因為他們要提前在永安為禍了，我沒有選擇。”

欽若道：“你狗屁的沒有選擇！說到底，還不是你急功近利！”

裴宿道：“欽若……很多事情你不明白的……這世上很多事，不是隻有兩種答案的。”

欽若道：“所以，這就是你害死那麼多人的理由嗎？他們就該死嗎？！”

裴宿低著頭沒有再說話。

欽若激動的將刀往裴宿脖子裡使勁壓了一下，裴宿的脖子已然被刀劃破了，滲出了血。

半月道：“你放開裴宿哥哥，城門是我開的，要殺你殺我！”

謝憐忙到：“欽若，你別衝動。”

欽若彷彿進入了暴走狀態，面目猙獰的大聲咆哮道：“滾開，你們都滾開！你們懂什麼！是他！是他害死了我們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是他！害死了我的父母！還是他！讓我變成了這樣！我恨他！我恨裴宿！我恨死他了！我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你們什麼都不懂！都滾開！”

裴宿道：“欽若，對不起。”

欽若愣了一下道：“你說什麼？”

裴宿道：“對不起，不管是因為什麼樣的原因，我確實是害死了你的父母，對不起！”

欽若有些崩潰的道：“為什麼？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裴宿道：“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欽若，一直以來，我都欠你一句，對不起！”

欽若直接崩潰的哭了：“你為什麼！為什麼不聽勸！為什麼非要那麼執著的立什麼功！為什麼非要一意孤行！為什麼！”

裴宿道：“阿若，你當時年紀尚小，很多事你不明白的……”

欽若道：“那為什麼你不告訴我！為什麼！”欽若放下了裴宿脖子上的刀，絕望的垂著身體。

沒了刀的束縛，裴宿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緩緩的轉過身來，雙手搭在欽若肩上嘆了一口氣。

裴宿道：“哎！阿若，我知你一直是個心思單純，心性純良的好孩子，對不起，因為我，讓你遭受了這麼多。”

欽若雙手下垂，手中的劍也掉了，低著頭，崩潰的哭著，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一切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裴宿抱住欽若，輕輕的拍打著他的後背安慰道：“這一切，都不關你的事，不是你的錯，全是我的錯……”

欽若終於抱著裴宿嚎啕大哭了起來，堆積了那麼多年的情緒，在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釋放，這麼多年來，一直憋著那口氣，過得太累了……

許久之後，裴宿放開了欽若，替他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裴宿道：“阿若，這些怨靈，你放了吧……他們不該這樣的……”

欽若點了點頭，打了個響指，原本烏雲密佈，怨氣沖天的怨靈們，瞬間全都散了，謝憐趕緊施法將它們全部都超度了。

待解決了這些所有的怨靈後，謝憐這才鬆了一口氣，要是這些怨靈都跑出去了，那可不得了。

半月見裴宿終於安然無恙了，喜極而泣的跑過去抱住裴宿。

半月道：“裴宿哥哥，你沒事真的太好了！嚇死我了！”

裴宿微笑著摸了摸半月的頭，柔聲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沒事，別哭了。”

半月卻還是淚流不止，死死的抱住裴宿，生怕一鬆手，裴宿又不見了。

裴宿無奈的笑笑，只能抱著半月，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安撫著。

這時欽若拿了一個罐子出來，正是裝了刻磨的那個罐子，看來，應該是欽若打暈了半月，搶走了刻磨，然後又將半月丟在坑裡的。

欽若道：“你們來此，正是為了這個半月國的將軍吧？還給你們。”

謝憐一把接過罐子道：“多謝。”

欽若道：“既然我執念已了，我也要走了。”

裴宿忙道：“阿若，你要去哪裡？”

欽若笑了笑道：“我自然是要去陪我的父母，我離開他們太久太久了，他們肯定很想我了……”

裴宿道：“阿若，你……”

欽若笑的很開心，道：“阿昭哥哥，你飛昇成神，其實阿若很替你開心的……再見了，阿昭哥哥……”

說完，欽若的身體便消散了……

裴宿看著消散的欽若，閉上了眼睛，眼角滑落了一滴淚。

謝憐也沒想到事情竟會變成如此這般，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裴宿，只能嘆了口氣，拍了一下裴宿的肩。

謝憐道：“小裴將軍，刻磨我就將他鎮在此處了，你身上還有傷，也不便回上天庭，暫且在菩薺觀養傷吧，至於裴將軍那邊……”

裴宿道：“麻煩太子殿下不要將此事告知將軍。”

謝憐道：“如你所願，我會告知裴將軍，我借用你去辦事了，你養好了傷再回上天庭吧。”

裴宿道：“多謝太子殿下。”

謝憐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對花城和賀玄道：“三郎，黑水，我們走吧。”

兩鬼一神便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裴宿和半月站在那裡，劫後重逢，想必他們是有很多話需要說的。

…………

終於處理完了半月關的事，謝憐心中的大石也總算是落地了。

花城和謝憐緩步的走在前面，賀玄一個人走在後面，很自覺的與他們拉開了好一段距離。

謝憐道：“三郎，你說欽若對小裴將軍，到底是恨多一點，還是情義多一點？”

花城道：“不好說。”

謝憐道：“我覺得是情義吧，他其實一直都記著小裴將軍對他的恩情，對小裴將軍的恨，未必就是仇恨。”

花城笑著道：“哥哥說的很對。”

謝憐道：“不過我確實也沒想到，小裴將軍沒飛昇之前，這麼……那什麼的……”

花城道：“裴宿這人性格本就孤僻、偏執，有一些手段，和他的祖宗不同。”

謝憐道：“不管怎麼說，小裴將軍還是個很好的武神的。”

花城點頭道：“嗯，這點不否認。”

謝憐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扭頭看著花城道：“咦？三郎，你居然會誇小裴將軍。”

花城道：“我只是贊同哥哥說的話而已，哥哥說的話，永遠沒有錯。”

謝憐聞言，開心的笑了，花城也笑了。

…………

終於回到了極樂坊，忙了這許久，謝憐都餓了，直接趴在飯桌前，賀玄亦是如此，兩人對坐著趴在飯桌上看著對方。

明明一個神一個鬼，哪懂什麼餓不餓的……

花城無奈的笑著摸了摸謝憐的頭，轉身吩咐上菜了。

又是滿滿當當的一大桌飯菜，自從黑水來了後，現在幾乎每頓都是滿滿一桌，這要是普通人家，如此吃法，還真是養不起。

謝憐嚥了一口飯道：“不知道小裴將軍和半月他們回來了沒有。”

花城道：“哥哥不必擔心，欽若已消散，半月關現在已經恢復正常了，他們不會有危險的。”

謝憐嘆了一口氣道：“哎！小裴將軍和欽若，明明是摯友，是恩師，最終卻變成仇人，還好最後解開了心結，不然還不知該如何收場。”

對面默默吃飯的賀玄，聽到謝憐的話後，明顯的動作一頓，他與師青玄不也如此嗎，曾經也是摯友，最終變成仇人，而現在，都不知道如何面對對方。

賀玄搖了搖頭，心道：我真是還不如欽若，也不知自己是否還有和師青玄冰釋前嫌的那一天。

花城道：“所有的誤會，都是出自於對對方的不信任，所有的誤解，都是出自於對對方的不理解，所幸，我和哥哥不存在這些問題，三郎永遠無條件信任哥哥。”

謝憐微一臉紅道：“三郎……”

賀玄看著花憐二人，莫名的，竟有一絲羨慕，吃著吃著，就覺得今天的飯菜好像比往日的要稍難以下嚥一些。

那邊的花憐二人並沒有注意到賀玄的情緒，依然在不停的秀恩愛，賀玄無語的心道：果然，人與人之間的痛苦並不相通，鬼與鬼之間也不通！

飯後的謝憐和花城一起手牽著手去鬼市街上逛街了，這又快臨近中元節了，鬼市街上分外熱鬧了，鬼鬼怪怪的更多了。

謝憐不禁好奇道：“三郎，中元節是鬼節，鬼市會有什麼慶典嗎？”

花城道：“有啊，不過一般我都不參加的，最多偶爾去賭坊玩兩把。”

說起賭坊，謝憐不禁皺眉道：“三郎，那個賭坊……賭的簡直可怕……”

花城道：“那個賭坊原本就是鬼怪們閒來無事玩的樂子，只是偶爾有一些心術不正，或者窮兇極惡的人，會來此玩一玩，那些人本就不是什麼好人，哥哥又何必可憐他們。”

謝憐道：“哎，即便如此，畢竟也是活人，有些賭注還是無辜的人，實在是太血腥了……”

花城道：“哥哥放心，那些拿無辜人做籌碼的人，都不會安然無恙的離開，無辜的人，自然我也不會傷害的。”

停下腳步，將雙手放在謝憐雙肩，注視著謝憐的眼睛道：“哥哥你相信我嗎？”

謝憐點點頭道：“我自然是相信三郎的。”

花城道：“那哥哥便無需操心此事，不必為了那些人費神。哥哥只需要為我一人費神就可以了，嘻嘻。”

謝憐笑著道：“好好好，都依三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