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年後,衛長離在離巫峰山千里之外的青玉鎮,尋到自己的親妹妹阿遙。
她和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少年,正在青玉鎮驅邪,那少年名叫呂一。
是赤州王女兒的小兒子,名副其實的皇親貴戚。
那少年心地良善,對阿遙一見傾心,在那少年瘋狂的示愛中,阿遙也動了真心。
可此事讓呂一的娘,也就是赤州王的女兒丹陽公主知道了。
她極力反對自己的兒子與阿遙往來,甚至不惜將呂一禁足,而被禁足的呂一,反抗不了自己的母親,便以絕食相逼。
阿遙為了救呂一,單槍匹馬勇闖赤州王宮,赤州王知道此事後,將丹陽公主狠狠訓斥了一番。
又令她解了呂一的禁足!
丹陽公主明面上全部照做,親自召見了阿遙,說了很多掏心窩子的話,又親自將呂家祖傳的玉鐲給阿遙戴上。
甚至替他們求了賜婚的旨意。
這一切,都說明對方真心想讓自己兒子娶阿遙過門,給足了誠意。
阿遙高興不已,她在孃胎裡,爹就被人殺害了,而她娘受到了創傷,提早生下了她,卻連月子都沒出,便因血崩而亡。
留下十歲的哥哥和沒滿月的她,兄妹二人相依為靠。
幸而有空凌道長收留他們,不然生於亂世,能不能活下去都兩說。
她本想給衛長離寫信說自己嫁人的事,可丹陽公主卻將她接到自己府上待嫁。
還特意叮囑她,赤州出嫁前的女兒,不能和孃家人見面,必須要拜堂之後,第三天回門才能見。
這話純粹是框阿遙年幼無知,沒有父母教她。
連呂一她都見不上,丹陽公主只說這是規矩,不能壞了規矩,不然成親以後夫妻不睦!
阿遙單純,聽信了她的鬼話!
一心在公主府待嫁!
那丹陽公主為了做足戲份,竟真在阿遙住的院子裡,掛了很多紅綢,貼了許多的喜字!
阿遙信以為真。
她不經世事,哪裡知道赤州公主的府邸有多大,更哪裡知道,那些紅綢喜字不過是做給她看而已。
她等啊等!!
盼啊盼!!
等了一天又一天,盼了一天又一天,卻傳來赤州王派呂一出征的訊息。
她怎麼也沒想到,丹陽公主不僅騙她,連自己的兒子都騙。
她讓自己兒子去請旨帶兵平定戰亂,對他說,只要他立了戰功,就和赤州王說,將阿遙賜婚給他。
呂一信以為真!
當即便去請旨帶兵出征,這一走整整三個月杳無音信。
直到對方班師回朝,丹陽公主提早讓赤州王將自己閨中好友,佳敏郡主的女兒賜婚給呂一。
至於阿遙,高高在上的赤州公主,又怎麼會看的上她,彷彿多看一眼都覺得晦氣。
誰又真正在乎她是如何想的?
賜婚的旨意下來後,呂一當場便要抗旨,可丹陽公主溫柔的給他說。
“你今日若是抗旨不遵,那今夜就把你呂家全家上下,八百一十九條命的棺材都備好。”
“這世上少一個鄉野女子,與少一個呂姓,對赤州而言,影響都不大!”
說完一甩衣袖轉身離開,呂一被她的話徹底鎮住了,可是他堂堂七尺男兒,竟連自己喜歡的人都護不住。
丹陽公主只等著賜婚的旨意,如今下來了,她又怎會放過阿遙。
當天夜裡就讓人去端一杯毒酒,賞給阿遙,可偏不巧半路竟遇到醉酒的呂一。
他不知那酒有毒,也不知要送去給誰。
只知道,他想一醉方休!
擋住了送酒的下人,拿起就要喝,可對方死命攔著不讓。
呂一雖是貴族公子,又長的儒雅文弱,可到底是個成年男子。
力氣自是有的,哪怕他已經爛醉如泥了,那下人又怎敢真和他力博。
眼看呂一就要喝到嘴裡了,那下人“撲通”跪倒在地,喊道:“爺,這酒裡有毒,不能喝!”
這一聲終於制止了呂一的動作,可他卻像是聽不懂這話什麼意思,拎著酒壺思索了半天。
那下人連忙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這一次他聽清楚了,含糊不清的問道,“你說這酒有毒?那你還拿出來的給人喝??誰會喝有毒的酒??”
這話說的他自己都覺得好笑,可當下人磕磕絆絆說出來名字時,呂一當場便傻了。
酒壺摔到地上砸的四分五裂,本該是清冽的酒水,竟直接在地上泛成白沫兒。
可見是下足了毒藥,就不打算讓飲酒之人,活到明天!
呂一瘋跑著去找他娘,想當面質問她為何非要阿遙死,為什的非要逼自己娶不愛的人。
可當他把這些話放到他娘跟前時,得到的答覆卻是。
“她一介鄉野女子,竟也妄想攀高枝,做那飛上枝頭的鳳凰,既然她這麼喜歡攀高枝,那我送她投胎,好讓她下輩子早日攀上高枝不好嗎?”
呂一聽後,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娘,在他的記憶裡,他娘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屑於下三濫的手段。
如今怎的也變成了這般模樣!
竟令他全然不相識。
呂一備受打擊,當即提劍自刎,被近身伺候的人擋住,他本就喝的酩酊大醉,長劍又沉,可不是一個酒壺那般好拿捏的。
他的舉動徹底嚇壞了丹陽公主,她向來平和高貴的儀態,這一刻全然崩塌,不復存在!
捂著心口,臉色蒼白,顯然是受了極大的驚嚇。
她看著癱在地上,苦笑瘋魔的兒子,心痛不已,走上前去狠狠甩了對方一耳光。
“和你父親一樣是個窩囊廢!瞧瞧你這樣子,哪有半點兒像我!”
她呵斥的聲音略帶尖銳,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都是被你爹那個窩囊廢教壞了,說什麼順其自然,什麼凡事不要強求。”
“若這世上真有這麼多順其自然,又何來那麼多力爭上游的事蹟。”
“如今整個公主府早就入不敷出了,人前顯貴,人後遭罪,若不能為你尋一門親事作為靠背,這偌大的公主府遲早會是個空殼。”
“你以為我想逼你嗎?可我若是不逼你,我們都活不下去,王宮中內鬥不斷,無論你哪個舅舅承襲王位,我們以後的日子都要比現在難過。”
“他們怎麼會讓我這個王后生的嫡公主,身份地位比他們高就算了,活的還比他們好?”
“誰讓他們的娘都死在了我孃的手裡,無論是冤枉也好,陷害也罷!如今我們沒有退路,只能找一個有力的靠山。”
呂一聽得痛哭流涕,可他娘說的是事實。
王宮內有兩位成年的皇子,那兩位皇子年歲相當,其母也都是普通的侍妾,地位並不高。
他們二人的娘,又都是死於丹陽公主她孃的手,只因當時她娘雖坐在王后的位子上,卻只有丹陽這一個女兒。
在未能生育!
而其他侍妾,卻像是故意氣她肚子不爭氣一樣,接二連三的生,還各個都是皇子。
這也造成了她惶惶不可終日的局面,導致她心裡有些迫害妄想症,總覺得別人來奪她王后的位子。
時日一久,她自己便受不了了,若是動用手段,難免讓人生疑,留下把只會給她王后的位子帶來滅頂之災。
於是她便尋了個由頭,故意潑對方髒水,趁機賜死。
要說這王后也是個人才,她若是將皇子親自養在自己膝下,任誰也說不過去,可她偏偏覺得不是自己生的,都是養不熟的狼崽子。
所以寧可傷人害命,也不願意將孩子養到她身邊。
那幾個侍妾連二連三被她處死,引起了朝野動盪。
畢竟,能做赤州王侍妾的女子,必須是大戶人家,清流勳貴人家的女子才行。
而王后的舉動,無疑是觸動了一些人家的利益,所以便聯合人給赤州王施壓。
如此一來,她王后的位子也保不住了,被送到了王宮的偏殿,青燈古佛了卻殘生。
如今這份報應報在了她女兒身上,有人只會落井下石,說她活該。
因此,丹陽公主未雨綢繆並沒有不妥,她只是沒有算到自己兒子會愛上一個鄉野女子。
還為了對方不惜打算自裁!
呂一坐在地上痛哭,從他娘把阿遙帶進公主府,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雖然同在一座府邸。
可卻像是隔著一道五行的屏障!
他娘讓侍衛在門外守著一圈,他別說進去了,就算在門口喊一聲,他娘都會立馬就來揪走他。
不是他不想見,也不是他沒有闖過,可每次不等他走到那院子附近,他便被人扔出去了。
丹陽公主憤怒的說道,“為娘如此殫精竭慮為你謀劃,可若是你執意而為,那就做好全盤覆沒的準備。”
說完便要離開,呂一爬行到她跟前,哭求著說道,“我聽孃的,不娶阿遙就是了,還望娘念在兒子年幼無知,饒過阿遙一條性命!”
呂一哭求邊磕頭,他不知是酒後麻痺了知覺,還是心裡痛哭難當不想活了。
每一下都磕的額頭血肉橫飛,到底是自己親生兒子,丹陽公主即便在看不上阿遙,想置她於死地。
這一瞬間,她也只想保住自己兒子的命,於是答應呂一,不在為難阿遙。
但條件便是,以後他再也不許提起阿遙二字,乖乖娶了佳敏郡主的女兒。
丹陽公主走後,呂一脫力般的坐在地上,額頭上的傷看著令人心驚害怕,下人來給他清理傷口,他也像個木偶一樣,毫無反應。
很快就到了兩人成親的日子,那日除了阿遙的院子冷清無比,其他地方全都洋溢著喜氣。
十里長街鋪滿紅妝,新郎騎在高頭大馬上,胸戴大紅花,面如冠玉神情冷素。
不知令多少女子瘋狂青睞,可對方卻目不斜視,垂眸盯著胸前的紅花。
他娘說了,只要他與佳敏郡主的女兒成親,就放了阿遙,絕不加害!
可他終究還是低估了她孃的手段。
公主府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好不熱鬧,阿遙即便是個聾子,她也該聽的到。
更何況,這聲音她一點兒也不陌生,巫峰山上前一年,剛熱鬧過,她怎會不知!
她拽著院子裡的丫鬟,聲音略帶緊張的問道,“外面怎麼這麼吵?可是誰要成親??”
不等丫鬟告訴她,許久不見得丹陽公主便來了,剛好聽到她的問話,順勢回到。
“是有人要成親!那個人你也認得,他就是我兒子呂一,他今日大喜,娶的是門當戶對高高在上的佳敏郡主之女。”
丹陽公主為了做好喜婆婆,特意裁剪了一身紫色廣袖流仙裙。
一頭烏髮全然不似往日規矩,高高聳向一側,上墜著長長的流蘇珍珠步搖。
看著雍容華貴,內斂又大氣!
與她刻薄的話語截然不同。
“你該知道,我兒天皇貴胄,不過是與你有幾分緣法而已,還真當自己是那能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山雞!”
“你呀!在我看來,連只麻雀都不如,又何如山雞呢!”
她本就積壓許久的怨氣,這一刻全都肆無忌憚,釋放到了阿遙這裡。
阿遙靜靜的看著她說話,彷彿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直到對方全說完,阿遙才終於動作,她沒有質問丹陽公主為什麼要這樣!
也沒有聲嘶力竭的發瘋,罵呂一是負心漢!
她只是一言不發,朝著困了她幾個月的院門走去,每一步都帶著幾分決絕。
大喜的日子,丹陽公主怎麼可能讓她壞了喜事,一個眼神便讓丫鬟拖住她了。
只是她們誰也沒有想到,阿遙會些拳腳功夫,竟將那些丫鬟一時全都反擊在地。
丹陽公主一看對方不好辦,便厲聲喝道,“你就算去了也無濟於事,他們已經拜了堂,結為夫妻了。”
阿遙想說話,可是心裡一時不知是不是受創太重,導致她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但她心如明鏡,無論如何要找呂一去問個明白,若真如丹陽公主說的那般,她便回巫峰山與他此生再不見。
可是丹陽公主只是拿她發洩,又不能真讓她出去破壞了婚儀。
見丫鬟制不住她,便叫了幾個侍衛將阿遙扣押在地,任她悽風楚雨掙扎飄零。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騙我?我又不會賴著他,為什麼要用這麼卑鄙的手段,我要當面問清楚!”
或許是阿遙如泣如訴的模樣,觸動了丹陽公主,她俯下身摸了摸阿遙的頭髮。
“我知你對我兒一片痴心,可這世上痴心最是沒用,我當年又何嘗不是你這般痴心,可惜……”
她幽幽的聲音,好似嘆息,卻沒有將話說盡!
直起身體,丹陽公主說了最後一句話,“你與他相差太多,你若真心愛護他,便不要讓他抗旨殺頭!”
丹陽公主說完便離開了,阿遙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渾渾噩噩在屋內躺了許久,大病了一場。
那時玉梅道長自戕,引得空凌道長自愧閉關,師孃也遠走他鄉,她只當是玉梅道長的錯。
愛一個人難道不是成全嗎?
為何非要獨佔??
如今事臨己身,才發現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成全。
成全別人,就意味著要委屈自己,而這份委屈,不是誰都能承擔的起。
她病臥在床,而說一生一世只愛她的那人,正新婚燕爾,與別人雙宿雙棲。
阿遙想一走了之,可公主府又豈是她能說走就走的呢!
最終她的存在,還是讓剛進門的新婦多了幾分猜忌和忌憚。
阿遙不知道的是,那位新婦新婚之夜獨守空房,讓她心生怨懟。
當知道阿遙的存在後,便開始思索著怎麼對付她。
可惜她一直不能得手,倒不是那院子下了結界,而是呂一嚴禁她靠近,即便路過也不行。
這一行動,終於還是將阿遙推向了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