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離說完,吳子虛終於動了,卻是抬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衛長離心裡頓時涼了半截,早就知道這人陰晴不定,以前孱弱,現在好了這是打算和他算賬嗎?

那人似笑非笑的低聲呢喃,“你竟然還敢來見我!!”

衛長離被掐著脖子,氣息不勻的回道,“我又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麼不敢來見你?我勾搭你娘子了??給你帶綠帽子了???”

他剛說完,對方掐著他脖子的手,又用力收緊了幾分。

這一次他別說說話了,連呼吸都困難了。

雙手用力掰扯著脖子上的手,可對方似鐵了心要與他一較高低,又用力了幾分。

衛長離只能張大嘴巴吸氣,可那口氣就是卡在脖子上,吸不進去,也吐不出來!

他因呼吸過於窒息,眼尾不知何時漸漸變紅,一顆明亮的水滴,欲滴不滴掛在眼尾。

嘖嘖……

吳子虛抬起手,指腹輕搓著那通紅的眼尾,順帶用拇指將那滴水珠抹掉。

放在他自己唇邊,舌尖輕卷將其殘餘的溼意捲入了口中。

衛長離瞪大眼睛,他這是發的哪門子瘋??

這動作……這神情……

怎麼看著那麼古怪???

“你竟然還敢來見我!!!”

他橫過來豎過去就說這麼一句話,衛長離被掐的直翻白眼。

片刻,對方輕微鬆了鬆手,一股新鮮的氣息,穿過痛心切骨的喉嚨,緩緩流進肺裡。

他大口大口吸氣,指望能多吸一些,畢竟脖子上的手,還沒有離開,他隨時都會被掐住命門。

緩和過來的衛長離,說話聲音嘶啞,好像生吞了兩斤辣椒似的。

“我又和你沒仇,為什麼不能來見你?你倒是把話說清楚!”

對方聽後,徹底放開了手,衛長離連忙後退幾步,警戒的看向對方,眼裡都是防備!

可能這眼神又刺痛了對方不知哪根錯亂的神經,於是他悠悠踱步,往衛長離跟前走。

於是就有了非常有趣的一幕。

衛長離雙手捂著脖子不停往後退,而吳子虛雙手攏在袖中,悠悠往前走。

很像在逮一隻窮途末路的兔子,那種從容不迫,胸有成竹把別人往死路上逼的樣子。

真他孃的扯人心肝兒!!

衛長離退無可退的退到一樹幹上,放下捂著脖子的手,悄然攏在袖中。

吳子虛離他兩步的距離,猛地駐足。

停下腳步上下打量著衛長離,眉宇間那股陰鬱之氣,怎麼都散不開,哪怕他現在是在笑著,也給人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三百年的時間,還是沒有把你磋磨成人樣兒,嗯??”

那個上揚的尾音,讓衛長離有一瞬間腿抖,他現在基本可以確信,面前這貨頂著吳子虛的臉,卻和吳子虛八竿子打不著!

吳子虛這是被鬼上身了??還是夢魘了???

跑到他夢裡這般發瘋??

心裡雖然如此想,但面上還是笑眯眯的說道,“我們認識不是才幾天嗎?哪來的三百年?你是不是魔障了??”

對方卻不搭理他,狹長的眉眼一動不動盯著衛長離的臉。

好似想將對方細嚼慢嚥拆入腹中,眼神中侵略的意味過於明顯,衛長離差點兒以為,他下一瞬就不清白了。

“衛長離………好名字!!!”

對方說的漫不經心,還上下掃視著他,衛長離聽到那人口中自己的名字,眉眼低垂,片刻後抬起頭笑眯眯說。

“我在這呢!閣下又是誰?為何上了我那好友之身?”

那人聽後嗤笑了一聲,“你想說鬼上身?錯了,我就是鬼,何來上身一說。”

“那敢問閣下是什麼品種的鬼??”

那人睨了一眼他,幽幽的說道:“因情而死,算什麼鬼??”

衛長離眸光微動,笑道:“這你可把我問住了,我怎麼會知道呢?”

說著他攏在袖中的手,瞬間將一道符咒打向那人,同時人向後掠去。

一擊躲開,他連著發出十幾道光符,就跟不要錢似的。

那人除了第一擊不防備,被擊中了一下,後面無論衛長離如何出擊,對方都毫髮無傷。

反而興致頗高的故意逗弄他,衛長離不由得祭出長劍,與對方搏擊。

可那人實在難纏,既不傷他,也不攻擊他,這就很有趣兒了。

衛長離明顯打不過,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燈,對方說他是鬼,那就按驅鬼的路子來。

手伸進他的乾坤袖中,不停的往外發射東西。

新鮮的糯米來一把!!

現殺的狗血來一碗!!

剛畫的靈符來一沓!!

初挖的大蒜來一串!!

他就不信還治不了他,衛長離把能使用的東西一股腦,全用在了那人身上。

真好!!

不僅能說明他財大氣粗,還說明他不是個紙老虎,而是真的虎……

對方越看眼底的興味兒就越濃,那勾起唇角嘲諷的嘴臉,讓衛長離極度不爽。

可他也沒辦法,誰讓自己打不過。

既然打不過,那跑總可以吧!

於是他長劍在地上快速畫了幾筆,打算來個縮地成寸的符遁地而逃。

對方狹長的眉眼輕挑,不等他跳下去,對方便揪住了他的後頸。

縮地成寸的靈符有時限,因為要把空間疊加起來,所以常常只有眨眼的功夫。

眼看自己被揪著後頸不得勁,而眼前剛疊加起來的空間,又有舒展的跡象。

衛長離一狠心,反手朝著那人的褲襠來了一記猴子偷桃。

他掉下去時,得意的看向對方烏黑的臉色,忍不住呲著白森森的大牙笑。

下一瞬疊加的空間便重新舒展開,而衛長離已經被送到了百里之外的地方了。

要不是被那人揪住後頸耽擱,他現在估計在千里之外逍遙。

即便距離不怎麼遠,但衛長離還是開心不已,仰倒在地上,用力呼吸新鮮的空氣。

咽喉處腫脹刺痛,口水都要分成幾次吞嚥。

他閉著眼睛舒展自己的氣息,再次睜開眼睛,看到離他咫尺遠的臉。

他又快速的閉上眼睛,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這人怎麼陰魂不散。

誰知,他剛一閉眼,頭頂上空悠悠傳來一陣笑聲。

衛長離睜開眼睛,坐起身來看他。

“你可真是個寶貝,這都能追的上來!”

對方坐在地上,曲著一條腿看他。

“呵,你也不差,還知道暗錘擊人了!”

衛長離知道他說的是剛才自己偷襲他的事,於是他裝作聽不懂,若無其事的站起身。

“你叫什麼?不會是連個名字都沒有的野鬼吧!”

那人似笑非笑的看他,隨後說道:“野鬼倒不至於,只是沒想到三百年沒見,你竟連我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衛長離頗有些煩躁的睨他,“三百面前的事,我知道什麼,你說這話純粹就是放屁!”

那人幽幽的看他毫無禮教的樣子,忍不住蹙眉,卻什麼也沒說。

衛長離見對方似乎不大想說話,拔起劍轉身就走。

“我叫路淵,你不是一直再找我嗎?怎麼連我叫什麼都不知道!!”

身後猛然響起的聲音,讓衛長離赫然駐足。

衛長離難以置信的回頭,驚詫的瞪大眼睛,對方似乎很享受他不可思議的樣子。

似笑非笑的看他!

衛長離看他頂著吳子虛的臉,說自己是那個被封印鎮壓在巫峰山的鬼聖路淵時。

他總有種看熟人鬧洋相的感覺。

“你不信??”

大概是衛長離的反應實在有些出戏,對方不由得出聲問他。

“你不是自爆靈體,靈識也快散了嗎?怎麼還全須好尾的?”

對於衛長離的話,對方很是嗤之以鼻,瞥了他一眼,幽幽的說道,“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是假的,偽劣品種!”

對方站起身,走到衛長離面前,下一瞬對方就變了一張臉。

果然,

是個冒牌貨!!

“你這小子還真是不好騙,不過也是我懶得編謊。”

對方不僅臉變了,連聲音也變成了尖銳的女聲。

衛長離挑眉,心道,“原來竟是個女的?能追的我自顧不暇,看來這次是遇到厲害東西了!”

幸好他剛才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人……呃……這鬼的實力還真強!

對方穿的很單薄,一身淺紫色留仙裙,將身段落錯有致的包裹在內,最讓人不能忽視的是。

她那高高聳立的胸部,竟像是兩座堅挺的小山,幸而對方把它包裹的很嚴實,不然估計走路都要不小心蹦出來。

這女子長的不算太美,卻也小家碧玉,很是耐看。

只是眉眼間盡是戾氣,失去了幾分女性天然的柔和。

衛長離想起自己剛才那招猴子偷桃,臉上浮現了一抹不自在,他都幹了些什麼??

若真是路淵,他祭出去的那些寶貝不管用,他還覺得不冤。

可這是個什麼玩意兒?竟然這般厲害??

“你如此窮追不捨,可是喜歡上我了?那可不行,我不喜歡你這種光有奶/子,沒有腦子的女人!”

他一句話,讓對方登時自頭頂幽幽冒出一股綠色的煙來。

衛長離想笑又覺得自己不是男人,硬是強忍著。

“哼,我看你能逞能多久!”

說著對方猛地張大嘴巴,想一口吞了衛長離,他一個凌空飛起,順勢踢了一腳地上拳頭大小的石頭。

那石頭被他一腳踢到了對方的嘴裡,剛好卡在牙齒之間。

這一下對方是真怒了,十指赫然爆出一尺長的黑色指甲,衛長離一看那指甲,立刻明白了。

對方這是遊蕩起碼上百年的鬼,所以才會如此難對付!

那鋒利的指甲好似鋼刀,所過之處皆是金石撞擊刺耳的破空聲。

他微微皺起眉頭,忍耐著那股撓心抓肺的尖銳聲。

“大姐,大娘,大奶!能不能先停手,我又沒得罪你,你幹什麼追著我打!”

對方招招致命,因著沒有靈體,身形輕盈靈巧。

行動間詭譎難纏,衛長離一時竟討不到半點兒便宜,只能叫停。

可對方“哧哧”發著聲音,一口吐出卡住的石頭,雙眼暴怒而視,若不是個鬼影,衛長離毫不懷疑,她能把眼睛瞪的突出來。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我要殺盡這世間男人,在撕了他的嘴,讓你們在誆騙少女!”

衛長離立馬會意,這是被男人傷透了心,所以才做了厲鬼!

於是他一邊躲避著對方的攻擊,一邊又循循善誘對方放下戒備。

“聽這意思是被男人騙了感情?你說的對,男人真是沒一個好東西,他們不光騙財騙人還騙色,太可恨了!”

對方聽後,攻擊他的力度明顯減弱了些。

衛長離繼續痛心疾首的說道,“我也被男人騙過,這輩子都不會再相信男人的話了。”

那女子一副你有什麼可騙的!!

衛長離看向她,長嘆一聲道:“大姐有所不知,我曾經有一位一同拜師學藝的師兄,他……。”

他想起那個夢境,於是連編帶騙的說道,“我那個師兄,他道貌岸然背信棄義,我與他同窗幾十年,卻被他騙得身死道消。”

他隱約猜想,這女人既然提起三百年前無論出於何種情況,先探探口風在說。

這裡不見天日,只有迷濛的大霧,他不得不小心,是不是自己陷進什麼迷障之中了。

那女子聽了他的話,果然撤回了攻擊,只是目光不善的盯著他看。

“你這麼廢,他能騙你什麼??”

“你有所不知,他好男色,曾與我說過,只要我跟了他,他就終身不娶,誰知他說話算放屁,得到我的人了,轉身就娶了我的小師妹。”

“我那小師妹心善,他邊與我拉扯不清,邊對我小師妹起誓,至死只愛她一人。”

說到這裡,衛長離故意蹲下身體,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那氣嘆的幽怨婉轉,好似真的遇到了騙身騙心的負心漢,糟踐了他一片痴心。

“我氣他說話不算數,又覺得對不起我那小師妹,傷心之餘刎了劍!”

“要不是我師父救我一命,將我靈識放在靈器中將養,現在哪還有我!!”

他說的言辭懇切,無比真誠,對方猶疑的看他,竟一時也分辨不出真假。

那女子對他的遭遇似乎頗有些感嘆,又像是響起了過往一些不堪回首的事,看上去很是傷情。

連那尖銳鋒利的指甲,似乎都變得軟了幾分。

“他也對我說過那些至死只愛我一人的話,可是他最後也棄我而去,我怎能不恨呢!”

眼看對方放下了戒備,衛長離正要在加把勁兒,突然一道身影破風而來。

竟是生生將空間劈裂!!

衛長離看著一手負於身後,一手提劍,乘風颯踏的人,他差點兒繃不住想提劍自刎。

這一個都還沒搞定,又來一個!

他看看那女人,又看看頂著吳子虛臉提劍殺來的人。

他現在根本分不清,哪個是哪個好吧!!

“你是誰??”

衛長離與那女子不約而同望向剛來的人,又不約而同的問對方!

到顯得他們兩人像老熟人,一致對外!

頂著吳子虛臉的人悠然落地,將手中的長劍用力往地上一插,櫻紅的劍穗跟著狠狠擺動了幾下。

“不是剛見過我嗎?這麼快就又忘了??”

衛長離這才反應過來,他竟真是之前與自己纏鬥,被自己用縮地成寸的靈符隔絕在百里之外的那人。

真好,

看來今天能去和閻王稱兄道弟了,一個都打不過,再來一個,他還有必要逃嗎?

那女子懵了片刻,猛地繞到“吳子虛”面前,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

衛長離也跟著她學,繞到他跟前,盯著他的臉看!

“我想起你了,你是巫峰山上,空凌那狗男人的大弟子,你叫路淵!”

此話一出衛長離驚了一下,猛地看向那人,滿眼不可思議。

眼前這人頂著吳子虛的臉,可這女鬼竟說他是路淵,那就說明……就說明與他日夜相對的,那個又聾又瞎又瘸的人。

是路淵!!!

那人聽後既不反駁也不辯白,而是拱手向那女子行了一禮。

“是,我就是巫峰山大弟子路淵,師承空凌道長,見過師孃!”

衛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