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好了麼,既然好了我把我的東西收回來,有什麼錯?我既沒有食言,又沒有耍奸,有何不妥?”
衛長離眯著眼,對他的話不屑一顧。
“哼,他還未好全,我帶他來這裡時,他眼睛和耳朵可是完好無損,現在眼睛也看不見,耳朵也聽不見,你說他好了!哪兒好了??”
溫眸立馬站直了身體,錯愕的盯著衛長離,有片刻衛長離甚至看到他臉上龜裂的神情。
“你還要臉嗎?就算我是個傻的,也知道他眼睛時時遮著綢帶,是個瞎的!”
“呵,自以為是,他之所以遮眼,是他眼睛不能見強光,可不代表他就是瞎的,少廢話速速把棺木拿來,不然我掀了你這老窩。”
溫眸狠狠抹了一把臉,碰到這麼個刺兒頭,他打也不是,罵也不是。
說出去都丟他的臉!
“好好好,聽你的,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自認倒黴行吧!”
“這還差不多!”
溫眸睨了一眼他,無奈的蹲坐在水柱旁邊,衛長離看著那些魂師,再次從水中抬出來的棺木。
“這東西能縮小嗎?我總不能走哪都揹著吧!”
此話一出,溫眸立刻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他。
“你要把東西帶走???”
衛長離挑了挑眉,蹲下身體與他平視,順手在那虛晃的鬼影肩上輕拍了一下。
“好兄弟,想開點兒,比起我抄了你的老窩,這點兒損傷算的得了什麼對吧!”
溫眸明知道他說的不對,可就是反駁不了他的話。
衛長離親眼看到溫眸做了上百年的老鬼,被他三言兩語,說的頭頂冒出一縷幽幽青煙。
溫眸喃喃自語道:“如今這赤州當真變了天嗎??”
衛長離心滿意足地站起身,朝著吳子虛那裡走去,他故意將長劍往肩上一抗。
那動作氣的溫眸牙根癢,卻又無可奈何。
“你與他說什麼了?把他氣成那樣兒?”
吳子虛的話,讓衛長離回頭看了一眼湖面,正好看到溫眸衝他罵罵咧咧的樣子。
“呵呵,他自己氣性大,和我可沒半點兒關係,我只不過是去找他說理去了而已。”
對衛長離的話,吳子虛連半個字都不信,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衛長離看著那黑木的棺材,笑眯眯的說道:“吳兄,給你帶來個好東西,你可得要好好謝我,就算不能以身相許,起碼也該請我喝杯酒的。”
吳子虛重新將那溼透的綢帶,遮到眼睛上,聽到衛長離的話後,他微微偏過頭。
“什麼東西?”
“棺材!!”
吳子虛以為他聽差了,不由得又問了一遍。
“什麼東西???”
“棺材!!純黑木的,比金子都貴!!”
這次吳子虛聽明白了,可他嘴角撇了一下,不太想領情。
“你可真會給人送禮……”
衛長離伸手撫摸了一下那棺木,笑著回了一句。
“你可別嫌,這東西說不定,能讓你的眼睛和耳朵徹底好起來,如果不管用,那我把它背到巫峰山,給鬼聖路淵立一衣冠冢。”
吳子虛偏著頭,有些不解。
“你與路淵認識?”
“不認識,十二年前眾人封印他時,我病了一場,沒趕上熱鬧。”
吳子虛不再言語,不知為何,衛長離看他低垂的頭,似乎興致不太高。
轉念一想,他本就體弱,如今又被他水淹了一把,興致能高才怪。
“既然東西到手了,我們先出去吧!!”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溫眸的老巢,就這麼出去心有不甘,可看到吳子虛懨懨的樣子。
他又覺得還是先帶這人出去吧!
兩人剛一離開,溫眸立馬將結界加固了一層,又把入口給改了。
生怕衛長離反悔,賴在他那裡不走,接著禍害他。
此時已經過了兩天兩夜了,衛長離手裡還有幾個碎銀子,帶著吳子虛去了城裡的客棧。
他怕自己揹著棺材,店家不讓進,乾脆把東西放到那座破廟裡,又上了一道護盾。
一般人根本看不見那東西。
到了客棧,衛長離掂掂手裡的銀子,要了一間房,對吳子虛說道。
“吳兄,你行動不便,我們住一間房,我也好照應你。”
“隨你!!”
吳子虛並沒有拆穿他窮的事實,一副好說話的樣子,讓衛長離心裡好過了一下。
可也就只是好過了一小會兒,兩人去到房間裡,吳子虛的衣服還是溼的,黏在身上看著就不舒服。
“吳兄,你稍等一下,我去給你買一身乾淨的衣袍,這樣子容易生病。”
衛長離說完後,吳子虛擺手拒絕道:“不用,我有備用的衣袍。”
說著扣動了一下椅子,側面的暗格立馬被開啟了,裡面竟是一個不小的儲物格子。
衛長離驚奇不已,半蹲在椅子一旁,仔細觀察著那椅子的設計。
嘴裡還不停的說著:“怪哉!!這是何道理?”
吳子虛摸索著把衣袍鞋襪拉扯出來,輕輕釦動椅子側面的暗釦,又將其合上。
“這把椅子是我自己打造的,並無特別之處,不過是為行走方便而已。”
對方當著他的面把腰封解開,片刻後又合上,雙手抓著腰封,一動不動。
“怎麼了?可是要我幫忙?”
衛長離以為他是行動不便,又不好開口叫他幫忙,所以踟躕不定?
“我身體殘缺不便,煩請你迴避一下。”
衛長離愣了一下,小聲說了一句,“其實也沒什麼,我們都是男人嘛!”
話雖如此說,卻還是正色道:“你慢慢換,我出去買點吃的。”
說完轉身離開了房間,他剛一走,牆角立馬出現了一道搖擺不定的殘影。
衛長離出了門有些後悔,剛才忘了問吳子虛喜歡吃什麼,這會要是再回去問,恐怕不太合適。
路過一家賣烤鴨的小店,焦香酥脆的味道,讓衛長離狠狠的吞了一下口水。
摸了摸懷中僅剩的銀子,他現在頓頓吃白麵饅頭,或許能堅持幾日。
可轉念一想,吳子虛本就身體虛弱,如今又害他接連被水淹,想到這裡衛長離走到店家,買了一隻烤鴨。
“吃點好的就不能再抱怨我了,銀子沒了大不了,可以在去搶點兒。”
手裡捧著熱騰騰的烤鴨,衛長離又買了幾個肉包子,心滿意足地往客棧走。
他走的急,風吹著衣襬,輕揚又灑脫。
烤鴨店旁邊,有他最愛喝的西風烈,酒香醇厚濃重,勾的他肚子裡酒蟲不停作祟。
衛長離狠狠吸了那濃郁的酒香味兒,直到再也聞不到,他才好似過了一把癮。
回到客棧,他剛要伸手敲門,突然感受到一道森寒之氣,陰繞在客房內。
衛長離抱著吃的東西,立馬在空中隨手畫了幾道符文,淡藍色的光暈鎮在門窗上。
他伸手推門進去。
吳子虛已經換好了衣袍,依舊是一身暗紅色的裡衣,外罩著一層輕薄的黑紗。
聽到開門的聲音,吳子虛微微側過頭,大概是換衣服損耗了他不少精力。
此刻臉色蒼白又疲憊,還微微喘息著,衛長離看了一眼,默默挪開那欲收不收的衣領。
“吳兄,剛才房內進來東西了?”
衛長離將吃的放到桌子上,人在房間內轉了一圈,那股森然之氣早消失了。
“嗯,是一個女鬼,她轉了一圈又走了。”
吳子虛大方的承認,衛長離不由得蹙眉,來回打量著他問道。
“可有傷你?”
“並無,買吃的了?”
吳子虛似不想再繼續多說,嗅了嗅鼻子,轉移話題。
“我路過一家小店,看到有賣烤鴨的,就順手買了一隻,你嚐嚐。”
說著將整隻烤鴨遞到吳子虛手中,他自己拿起包子啃了一口。
吳子虛手捧著烤鴨沒動,衛長離以為他看不見,所以無從下嘴,於是伸手擰下一隻鴨腿遞給他。
“吃吧!吃完了我在給你撕。”
吳子虛手裡拿著鴨腿,神色有些猶疑,問道:“你不吃?”
“我有肉包子就行了,等回到華陽山,我在親手給你做好吃的。”
吳子虛咬了一口鴨腿,細嚼慢嚥的咀嚼著,聽到衛長離的話後,輕笑了一聲。
“你還會做飯?不知你最拿手的是什麼菜?”
“這你可就問對了,我最拿手的菜,名叫“翡翠過江”,那真是色香味俱全,想當年我小師叔吃完我的這道菜,哭了整整一天。”
“為何要哭?”
吳子虛好奇不已,衛長離回他。
“我問他說味道如何,他告訴我,簡直就是後味兒無窮大,食之能令人無比震驚醒神。”
吳子虛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只優雅的啃著鴨腿,他吃東西不像衛長離風捲殘雲。
而是慢條斯理的,每一口都細細嚼碎才咽。
衛長離吃完就睡,直到半夜他聽到一聲嘶吼,瞬間驚醒過來。
藉著月光,他看到吳子虛睡在床上,呼吸吐納間,胸膛均勻起伏。
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打算繼續靠在椅子上睡覺,那聲嘶吼又出現了。
衛長離吃了一驚,聽聲音似似乎是個女人。
他看了一眼吳子虛,連忙落下一層結界,防止意外出現。
隨後翻窗而去。
嘶吼聲漸漸變成了嚎啕大哭,衛長離尋著聲音過去,在離客棧不遠的地方,有一家人正鬧哄哄不得安寧。
聽到那女子哭著說“我不嫁!”的話,衛長離以為是哪家女子,可能沒看上未來的夫婿。
所以才如此抗拒婚嫁,大半夜還在哭自己的無奈。
直到那女子撕心裂肺的哭訴道,“他都已經死了,爹爹還要我去嫁過去,這不是把女兒往死路上推麼。”
“早知今日這般作踐女兒,何來當初生下我做甚!”
一道男聲憤怒的吼道,“夠了,你就是死也要給我嫁過去,我已經收了人家的聘禮,已無反悔餘地。”
“你要尋死便死吧!正好嫁過去與張家公子一道並葬!”
那女子被一聲怒吼,哭聲停頓了片刻,聽聞男子的話後,那女子瞬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衛長離微微蹙眉,這男人也算個人?
對方都死了,還把自己女兒往火坑裡推,就為了那點兒聘禮?
他本不打算多管閒事,轉身欲走!
誰知隔著一堵院牆,裡面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接著那哭聲便沒了!
“他孃的,好不容易能發一筆錢,竟還撞死了真晦氣!啐!!”
一道蒼老的聲音顫聲道:“死了也好,省的再鬧騰,那張公子雖然死的早,但也一表人才,能與那些女子一起過門做妾,是她的福氣!”
那男人道:“娘說的對,這死丫頭非要鬧,如今死了也好!趕明兒夜裡,把她送到張府拜了堂,我們以後就能享福了!”
衛長離聽到腳步聲離開後,翻身入了院牆,他剛一進去,就感受到一股陰森之氣。
一般人在死去七天後才會屍變,這女子剛死就怨氣這般大,可見有多憋屈。
院子裡空無一人,只有躺在地上,還倒在血泊中的粉衣女子,看上去不過才十四五歲。
額頭上汩汩冒著血水,洇紅了臉頰衣領。
衛長離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家,只知道隱在柱子後面的女子靈識,正好奇的打量著他。
一道淡藍色符咒穿過那女子的身體,隱在柱子後的靈識,立馬進入到了身體中。
片刻後,躺在地上的女子緩緩動了一下身體,睜大眼睛無聲的問他。
“你是誰?”
這一幕很詭異,那女子依舊躺在地上,只是頭極力向後仰著,身體呈最大限度的彎曲狀。
睜著眼睛,張大嘴巴,一副想要說話的模樣。
臉頰因身體的張力,而愈發的浸染在血中,地上的血色,似乎成了那女子人生中最後的顏色。
“你何苦尋死!”
衛長離沒有回她的話,而是直接用通靈術,與那女子說話。
“呵呵,我那個喪心病狂的爹,為了還賭債,不惜把我嫁給城南的張家,那張家的兒子月前就已經死了,可是一直不下葬。”
“只因為那張家說要給他兒子,配夠十六個新娘一起下葬,不光要十六歲的女子,還要活著的!”
聽到這裡衛長離已經大致明白了,在修真界有一條明文,人死後只要招夠十六個處子活埋。
便能守住死人的靈識不散,只是這東西過於陰損。
十六個活人為了一人陪葬,著實有些損陰德。
據聽聞,當初這一法子還是路淵搞出來的,而要想有效果,必須要用路淵的血做引。
衛長離覺得這張家真是瘋魔了,路淵都死了不知多久了,連個渣都不剩,他們竟還想用這種法子收魂。
就算路淵活著,他也未必肯放血吧!!
那女子說著說著眼角又有水跡流出,“我自小沒娘,恨不能在家裡當牛做馬,還是逃不過這份糟踐,怎能不恨!”
衛長離親眼看著那女子的指甲快速變長,暗道一聲,“嘖,想不到這女子小小年紀,竟有這般氣性!”
連忙抽去那屍體中的靈符,剛才還一副欲掙扎而起的女子,下一瞬便軟趴趴的好似沒了骨頭。
衛長離知道,這女子算是白死了,因為那種陰損之術,必須要用活人為祭。
他沒在去管那女子的靈識,轉身離開了小院。
他不知道,自己離開後,那女子怨氣不得解,竟生生化氣為厲鬼!
而衛長離一路向城南行去,既然那女子提到這法子,他不去看看豈不是浪費!
只是他還沒有走到張府門口,就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陰氣。
這可不同於鬼那麼簡單,算是一個不小的陰靈匯聚之地!
迷霧重重的陰氣上空,有一道赤色光圈,將其遮蓋其中。
那光圈堅固又能見其行,可見設此屏障之人,道法造詣頗為高深。
衛長離想破頭也想不出,如今誰還有這般實力,竟一直掩藏著。
想到這裡,衛長離給自己畫了一道隱身符,貼在腦門上!
大搖大擺穿牆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