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還未進到牆內,就被凌厲霸氣的怨靈逼了出來,站在牆角處,衛長離垂眸思忖。
“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怨靈?”
他失敗了一次,想著在試一次,結果還沒等行動,就看到空中的那道紅色光圈,極其快速的隱沒。
衛長離挑眉,這道屏障一旦撤下,那裡面的那些怨靈,不就猶如脫韁的的野馬了嗎?
果不其然,那道紅色光圈剛破了一點兒,那些怨靈便鋪天蓋地的,向著他剛才來的地方飛去。
衛長離一驚,連忙跟上,他心中隱隱有猜測,這些怨靈可能是受到了某種召喚,所以才會如此瘋狂。
那道紅色的光圈,時強時弱,直到最後徹底消失。
衛長離一路跟著那些怨靈,匯聚的陰氣,好似成群結隊的馬蜂,在離客棧不遠的地方,那些怨靈猛地停了下來。
打頭的瑟瑟發抖,似乎想過去,卻又恐懼害怕著什麼。
衛長離停下腳步,神色晦暗不明盯著客棧的地方。
那裡並無任何古怪,可那些怨靈停在上空,踟躕不前。
衛長離狠狠的嘆了一口氣,他心中似有疑問,可是想到那人沉靜的面容。
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吳子虛說他自小體質異於常人,能看到鬼怪。
衛長離剛開始覺得,他大概就是能通靈,感受到陰氣而已,現在看這情形,他又覺得事情,可能遠沒有他想的那般簡單。
這哪是能通靈,這簡直就是能做活閻王了。
看這陰氣這般興奮,都能知道,那人身上是不是有什麼奇特之處。
不然,那道紅色光圈那般堅固,為何頃刻間便碎裂成渣。
正想著,身後匆匆趕來一人,那人形銷骨立,寬大的道袍穿在身上,有種枯骨裹著被單的難看。
花白的鬍子蓬鬆的垂在下巴上,稀疏的頭髮被一根桃木高高束起。
手中持著拂塵,快步急行而來。
看了一眼衛長離,猶疑了一瞬,拱手道:“老道塵無涯,拜見盟主。”
衛長離凝眉,這人他是有些印象的,是仙蹤盟的一個旁支,從不拉幫結派。
“張道長為何會在此處?”
塵無涯本名張紹,所以衛長離直接喚他張道長,並無不妥。
塵無涯嘆了口氣,望著天空中忽東忽西的怨靈,對衛長離行了一禮道。
“盟主有所不知,十二年前眾人合力封印鬼聖時,老道也在其列,當時只剩一口氣活了下來。”
“可鬼聖路淵吞噬的怨靈實在太多了,他的靈體自爆後,那些怨靈便被重新釋放了出來。”
“老道在傷養好後,得知本家侄小子被怨靈糾纏,匆匆趕回來,這才知道那些怨靈將小侄當作了宿體。”
“人已經變得沒了人樣,情況過於兇險,老道日日以血為祭,將其圈禁其中在逐一渡化,只是今日不知這是受了什麼刺激,竟這般瘋狂。”
說著他們二人同時抬頭看,那些怨靈猶如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飛,又整齊劃一。
衛長離嘆了口氣,拍了拍塵無涯的肩膀,安慰他道:“張道長不必擔憂,有我在這兒,你找個地方養傷去。”
塵無涯看著衛長離堅定的眉眼,對他深深拘了一禮。
“盟主少年英姿令我等心服,老道再此守了整整九年,最近預感力不從心,故想出以陰制陰的法子。”
“如今有盟主親自渡化這些怨靈,老道也不必再造殺孽。”
塵無涯看到衛長離,心裡狠狠鬆了一口氣,但衛長離卻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這麼多怨靈,他也很吃力,但作為仙蹤盟的盟主,他不能說自己不行。
真是猶如男人的老腰,疼死也要說自己雄風不倒。
“張道長嚴重了,這些怨靈由來已久,渡是渡不盡的。”
塵無涯不明就裡的看向衛長離,“盟主可是還有別的法子?”
“沒有!!”
衛長離回答的很乾脆,塵無涯被莫名嚥了一下,隨後就聽他喃喃自語了一句。
“不過,雖然我沒有辦法,但路淵有啊!”
塵無涯人傻了片刻,好心提醒他,“路淵雖然有辦法,可是他早就死了,現在靈識被封印在巫山下,就算沒有消散,估計也好不到哪去。”
衛長離沒在說什麼,只是看著那些無頭蒼蠅一樣的怨靈,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心道:“管他死不死,我去給他的老巢送點禮,讓他慢慢消化。”
想到此處,他手伸進袖子裡,用力掏了掏,隨後掏出來一個乾坤袋。
兩指併攏在那乾坤袋上畫了幾筆,手一鬆那乾坤袋便自動飛向空中。
那些怨靈爭先恐後地要飛走,可是不知哪來的一股風,將他們盡數吹進了乾坤袋中。
最後飛到了衛長離手裡,衛長離將袋口用力一束,別在了腰間。
塵無涯老淚縱橫,對衛長離說道:“老道費盡心力,也只能將其固在一角,沒想到盟主幾下便將其收服。”
衛長離好笑的看著對方,笑眯眯的回道:“要是沒有張道長這些年的作為,這些東西恐怕早就變了,該是長離謝道長才對。”
說罷,給對方拱手行了一禮,便轉身離開。
塵無涯氣鬆下來後,人也看著精神了些,連忙去收拾殘局。
衛長離雙手負於身後,閒庭信步般往客棧走,等他推開門後,發現吳子虛正坐在椅子上。
手裡還拿著那支短笛,微微垂著頭顱,不知在想什麼。
聽到開門的聲音,他稍稍側過頭,手指下意識的動了一下。
衛長離走到他跟前,打量了好一陣,心道:“估計是剛才鬧得動靜太大了,所以把人給驚起來了。”
“起來多久了?”
衛長離伸手拿了一件袍子,給他披到肩上,隨口問了一句,誰知吳子虛卻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
一把扯開他給披的衣袍,氣息混亂的低吼道:“滾!!離我遠點兒!!!”
這一吼,衛長離懵了一下,看向隱隱發抖的吳子虛,他心裡略過一個模糊的想法。
“莫不是怕自己丟下他不管,所以生氣了?”
如此想著,衛長離好脾氣的溫柔哄道:“我聽到外面有動靜,便出去檢視了一下,我看你正睡得香,所以沒有吵醒你。”
他說話之時,聲音莫名染上一絲笑意,無奈的執起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輕點,算是安撫。
“嘖,我只見過人家小娘子,這般黏自家相公的!”
衛長離存心打趣他,吳子虛用力握住在他掌心輕點的手指,語氣陰沉不善的說道。
“你的意思是,我如今像那些膩歪的女子?你把話說清楚。”
衛長離故意打了個哈欠,含糊不清的回道:“好睏,不如我抱你再去睡會兒?”
說完不等吳子虛作答,他便抱起對方,向床帳走去,他故意走的很慢,想看看這人什麼表情。
吳子虛抑鬱不已,自己何時這般孱弱了??
正當他陷入自我懷疑中時,頭頂傳來一陣輕笑聲,那人如玉石般清朗的聲音,在暗夜中略顯突兀。
“吳兄這姿色,還真是世間少見。”
說完將人放在床帳中,衛長離一腳蹬了鞋,上床睡覺,不消片刻便打起了鼾聲。
而掛在他腰間的乾坤袋,躁動不已,吳子虛仍感覺耳中似有轟鳴聲,加上衛長離震天響的呼嚕,他瞬間頭疼欲裂。
不知不覺中釋放出一抹陰森之氣,驚得衛長離猛地睜開了眼睛。
“怎麼了?”
吳子虛問他!
“吳兄你還沒睡著嗎?剛才可有什麼異常?”
吳子虛生無可戀的回道:“你不僅打呼嚕磨牙還放屁,我就是想睡也要能睡的著。”
衛長離一聽,立馬咕噥一句,“我是人,又不是神,哪能控制得住這些。”
說罷又睡了過去,吳子虛聽那陣陣勻稱的鼾聲,深深嘆了口氣。
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醒來,衛長離差點將整個客棧掀翻,也沒能找到吳子虛的人。
他站在客棧門口,四處張望,來往路過的人看他,他也混不在意。
過了好一陣,他才明白吳子虛,昨夜尋不到他發火的心境。
衛長離雙手叉腰,嗤笑了一聲,暗道:“真看不出來,這人還是個睚眥必報的主兒。”
不過他有的是辦法,他的那隻蛤蟆,不一會兒就帶著他,走到了之前的那座破廟裡。
“嘿,小東西,你是不是隻認識這麼個破廟?咱們打個賭,他要是在這兒,以後我就讓你做我兄弟,要是不在這兒,那我可要把你扔進銅爐裡煉瞭如何?”
說著他人已經大步走進了那破廟,當看到吳子虛坐在椅子上,睡得正酣時,衛長離臉上的神情有片刻龜裂。
他半倚靠在門框上,垂眸看他,本就身量頗高,如此一站,瞬時遮去了廟中大半的光影。
衛長離既沒有打擾他,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地打量著眼前之人。
直到日上三竿,吳子虛才逐漸開始有動作,衛長離勾著嘴角看他。
心道:“得,看樣子這是睡醒了。”
“醒了?早知吳兄喜歡在這種地方睡覺,我不就省下許多銀子了麼。”
吳子虛人睡醒了,精神也跟著好了一些,對衛長離陰陽怪氣的話,他難得的沒有回嘴。
衛長離從懷中拿出來,昨天吃剩的肉包子,生了一堆火,又用木棍搭著,放到火上烤。
將包子烤熱,遞給吳子虛,看他細嚼慢嚥,優雅斯文的吃包子。
“為什麼不給我說一聲,害我好找。”
“我看你睡的正香,所以沒吵醒你!”
吳子虛以他說過的話回他。
衛長離忍俊不禁的搖頭,心道:“你眼瞎成那樣,看個屁!!”
他本是要去巫峰山的,可在這裡耽擱了幾日,加上吳子虛行動不便,他不能御劍。
如今只得步行而去,幸而路途不遠,只有不到二三百里路程。
走快些,有個五六日便可到地方,即便他如烏龜爬過去,也就十天半月便到。
衛長離想了又想,覺得自己揹著棺材實在不方便,可是放在這裡,他又覺得不合適,畢竟挺貴的。
於是他再次光顧了溫眸的老巢,雖然溫眸將入口改了,外面也搞得陰森恐怖不已。
依然架不住衛長離強盜的行為,直接給他差點將山頭平了。
溫眸看見他笑眯眯的,氣不打一處來,攏起眉峰,語氣頗不耐的問道:“你上輩子是拆家鬼託生的嗎?”
衛長離也不惱,開門見山道:“把你的魂師借我用用,我要去巫峰山,路太遠揹著棺材太累,讓他們給我抬著。”
溫眸……
他總共才那麼幾個寶貝,這人一張口就要借,於是想都沒想直接回絕。
“不借,我又不欠你的!”
“溫老兄這話你就說的不對,咱們人在江湖,就是好兄弟!我把你當我好兄弟,這點兒忙,你說什麼也得幫我!”
衛長離一手拄著劍,一手搭在溫眸的肩上。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自己說完這話後,那老鬼莫名的抖了抖。
於是衛長離關切的問他,“好兄弟,你是感動我把你當兄弟嗎?不用感動,你幫了我這忙,以後走哪兒都有我罩你,絕不讓你挨刀!”
溫眸幽綠色的鬼影,不停的晃來晃去,看著格外無助!
“借多久?”
“等我把路淵的殘靈收集起來,放到銅爐裡煉成五彩石掛腰上,就給你送回來如何!”
溫眸……
當著路淵狗腿子的面,說這話合適嗎?溫眸都不確定,他這是故意的還是沒長腦子!
於是扭過頭,看了一眼用手指捋綢帶的吳子虛,那人神情淡定自若,八風不動!
溫眸突然對衛長離,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話。
“你這個人真的很討厭!”
衛長離只當他是不願意借,所以才出口攻擊他。
客氣有禮的回了一句,“謝謝,果然做鬼的就是不一樣,看人真毒辣!”
“借你一個月,一個月後你親自給我送回來,少一個我都要上仙蹤盟殺一個代替!”
說罷冷哼了一聲,一甩衣袖遁入了水中!
溫眸說話果然算數,不一會兒六個魂師,自水中浮上,站在岸邊等待著指令。
衛長離很是好奇,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魂師,在他們中間來回走動打量!
“壞了,忘了問那老鬼,這些魂師都要怎麼用,我可從來沒有用過他們!”
他說這話時,完全沒注意到吳子虛一閃而過的情緒,不等他再次攪動水面,吳子虛便出聲制止了。
“你既然是仙蹤盟的人,自然該聽過,驅使魂師不需費力,只需用意念便可讓其聽話。”
“意念??這樣也行?那若是有女的魂師,萬一驅使她的人動了邪念,那她會不會懷孕?”
吳子虛神情不動,語氣聽不出什麼來,回了一句。
“要不你試試??”
衛長離,“這裡沒有女魂師!!”
吳子虛,“那還真是可惜……”
他們兩人聊的這都是些什麼?衛長離扒拉了一下頭髮,試著用意念驅使那些魂師。
可半天對方連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不由得懷疑吳子虛是不是在框他。
“吳兄!你是從哪兒聽來的用意念驅使這些魂師的?為何我驅使不動?”
吳子虛捋綢帶的手微微頓了一下,片刻後語氣輕淡的回他。
“我曾有一位故友,他對此道甚是精通,他說的我記了許久!”
衛長離猶疑不定,又試了試,還是不行。
“你的那位故友就是個騙子,此法根本行不通!”
說罷他撿起一塊碎石,身體後仰,將石子用力擲了出去,在水面上蕩起陣陣稀碎的波瀾。
溫眸氣息不穩的出來,惱怒不已,恨不能長出兩顆尖尖的牙來,將衛長離脖子咬斷!
“你又要幹什麼?我欠你的了??”
“這些怎麼用??”
溫眸滿臉嫌棄的嘲笑他,“你連這些都不會用了?看來還真是廢了!最穩妥的辦法,就是你拿鞭子趕著他們走!”
衛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