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的國家能拿得出手的，不是大米就是寶石，再不就是柚木，都是低附加值產業。而且，大米和柚木周邊鄰國都是競爭對手。”桑摯道：“如今這世道，能賺錢的，除了金融，就是人工智慧，新能源，新材料，量子技術和生物製藥等領域。”
羅賓奧聳聳肩，不置可否。
“我的國家不具備這些賺錢領域的人才儲備，想要發展相關產業那是難上加難。不過……”桑摯繼續道：“也有一些是我們能做的，比如，氫能源，生物製造和生命科學。”
“有班哈特自貿區的例子在，貴國要發展生物製造和生命科學產業，勉強可以理解——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樣說服李小令博士——哦，也許你是睡服的。但是……”羅賓奧開了個小玩笑。
由於是非官方正式會晤，兩人說話都比較隨意。而且，鷹醬情報部門分析過桑摯總統，知道他不走尋常路，不怎麼遵從國際交往禮儀，行事風格常常出人意料，劍走偏鋒，更不喜歡繁文縟節。
以一件小事為例：新政府宣佈增加漢語和英語為官方語言後，一次，宣傳部一位司長到總統府送審，對小澈手下的一個小夥子點頭哈腰，口中直呼“您請，您請”。
這事恰好被桑摯總統撞見，當即大發雷霆，怒問那位司長：“你知道‘您’字什麼時候開始用作尊稱的嗎？”
那司長哪懂這個，只得連連搖頭。
桑摯又問：“你知道哪些人有資格受用‘您’字嗎？”
那司長再次愕然，再次連連搖頭。
“你見到誰都稱呼‘您’，那‘你’和‘您’有什麼區別？拿破崙三世使用鋁製餐具，而其他王公貴族使用銀製餐具，為什麼？”桑摯冷冷道：“因為那時候鋁很稀有。你動不動開口就是‘您’，那與你今天拿著個鋁杯到處炫耀有什麼區別？”
桑摯訓斥完，自顧走了。邊走邊對秘書說：“今後，所有人不許說‘您’字。每個人只有兩次犯錯機會，第三次說就給我滾蛋。整個納比多，如果我再聽到有三個人說‘您’，我就將漢語從官方語言劃掉，並且永久禁止蒲甘人講漢語。”
這個事件是真是假，羅賓奧不清楚。
但這個傳聞出來後，傳聞中的那位司長的的確確是被降職為副科長，且羅賓奧的線人確認，總統府的確有不得說“您”的不成文規矩，理由是“您”字看似是敬語，實則拉開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同時，羅賓奧自己也很感興趣，他專門去查過這個漢字，也問過華人，得知華人朋友間確實不會用“您”來稱呼對方。相反的，在城市裡，尤其是北方，尤其是首都，哪怕足浴店進一個客人，都會被稱呼為“您”。
初學漢語的羅賓奧越看越糊塗，有種想放棄學習漢語的衝動。不過，儘管不理解複雜的漢語，但羅賓奧還是懂了桑摯的脾性，因此，這才選擇在這樣的場合，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你為什麼會認為氫能源值得發展？難道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90%的氫能源專利都在腳盆雞手裡？”見桑摯總統對自己的玩笑沒有反感，羅賓奧正色問道。
“我當然知道，這也是世界上兩個頭號強國不約而同發展電動汽車的原因。”桑摯道：“不可否認的是，氫能源有它自己的優勢。最重要的是，腳盆雞大多數的氫能源技術和產業鏈，是基於小汽車的。因此……”
羅賓奧做了個“請繼續”的手勢。
“我沒有在小汽車領域發展氫能源的打算。”桑摯道：“不過，你看，我的國家有近乎完美的出海口，與廣袤的平原，和極度落後的公共交通。你想想，這需要多少的氫能源輪船，氫能源大巴車和公交車，以及氫能源火車？”
“這個產業一旦發展起來，我們兩國就是最大的受益者——你們國家有更長的海岸線，更廣袤的平原，也需要更多的海上運輸。”桑摯接著道：“氫能源小型化不容易做到，但大型化呢？你有基礎科學研究的人才，我有廉價的生產勞動力，我們雙方的合作，比任何組合更能利益最大化。”
羅賓奧似乎被說動，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就在他抬起眼，看向桑摯時，桑摯搶先開口了：“我知道你擔心兩點，一是資金投入，二是氫能源技術專利。這兩個問題，我先說第二點。”
“兩個解決方案。”桑摯踱步起來：“一是我跟天竺國的製藥產業學習，二嘛，就需要你們出馬了，無論是複製肢解阿爾斯通和菊廠，還是出動地檢特搜部，總之，不能讓鷹醬優先的專利，它就不是好專利，哪怕它掌握在所謂的盟友手上。”
羅賓奧吃驚地看著桑摯，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只因他很清楚，所謂學習天竺國製藥業，那就是無視全球專利限制。所有國家的藥品，在天竺國都可以合法仿製。
至於肢解阿爾斯通和出動地檢特搜部，則是桑摯說得太過直白。
（注：阿爾斯通可能已被普及，地檢特搜部可能有些冷僻，盼讀者大神代為普及。）
面對羅賓奧驚異的目光，桑摯學著他聳聳肩，雙手一攤：“你們西方不是喜歡直來直去嗎？我跟你們學的。莫非你也認為，這是一個同時吃安眠藥和瀉藥，會不會一邊睡一邊拉的問題？”
“哦，上帝，你這個比喻，太有味道，太有畫面感了。我確實認為，天竺經常同時吃安眠藥和瀉藥。”羅賓奧再次聳聳肩：“好吧，我的朋友，我認為你有句話說得很對，‘不能讓鷹醬優先的專利，它就不是好專利’。我會把這句話帶回國，說給那些老傢伙們聽聽的。我想他們會做成正確的選擇，也是你我期望的選擇。”
“那麼，我們來談談第一個問題吧。資金上，你打算怎麼說服我們國內的那些……巨頭？”羅賓奧扯了扯領帶。“巨頭”兩個字，他是用漢語說出來的。
冬季的納比多，氣溫接近30攝氏度。桑摯總統不喜歡空調，一身正裝的羅賓奧有些燥熱。
他突然意識到，最近幾個月來，桑摯特別喜歡說漢語。他記得，桑摯以前並沒有這個習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