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肚子餓。”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突然赤腳跑過來,拉著媽媽的手臂一陣搖晃。

“乖,那邊有水龍頭,你去喝飽了就不餓了。”小男孩的媽媽縮讓了下手臂,朝不遠處的水龍頭努力努嘴,摘辣椒把的雙手快如飛梭。

小男孩果真聽話,一顛一顛地跑過去,擰開水龍頭,低頭含住水龍頭的出水口,“哐哧哐哧”連喝了好幾口自來水。

“媽媽,我不餓了。妹妹別哭,也你來喝點。”小男孩拍了拍滾圓的肚子,朝三四米外一個穿綠衣服,坐在地上哭泣的小女孩招手喊道。

小男孩凍得紅紅的臉頰有一層汙垢。同樣滿是汙垢的衣服有點短,根本蓋不住他的小肚子。

年過不惑的紀扶犁每次想到那個臉上有些髒汙,大冷天靠喝自來水頂餓的小男孩,鼻子就忍不住有些酸。

紀扶犁把手機放在一旁,掏出一支菸,緩緩點燃。手機沒有鎖屏,依舊迴圈播放一條影片。影片是一個名叫“小靈浪啊浪”的旅遊博主釋出的。

影片裡,博主探訪鄰國最大城市的一個貧民區。其中一段鏡頭,是一個綠格子衣服的小女孩哭著從潮溼、殘破的鐵皮房走出來,另有一些小孩赤腳玩耍。

這個影片勾起了老紀的回憶。老紀那時十歲左右,趁著寒假在鄉里一家做辣椒生意的個體戶那裡打工。簡單說,就是摘辣椒把,然後按辣椒的重量計算工錢。

那天天是陰冷的,氣溫大概十一二度。他已經記不起那個坐在他旁邊的婦女長什麼樣子,但卻經常回憶起那個喝自來水填飽肚子的小男孩,和那個坐在地上哭泣的綠衣小女孩。

兩個小孩都沒有鞋穿,衣服也很單薄,更沒有錢吃飯。這就是三十年前老紀的家鄉現狀。老紀一直有一個疑問:沒有鞋穿的兄妹倆,是怎樣扛過那天十幾度的氣溫的?

但他不敢問,也不知道問誰。他只記得,他長時間摘辣椒的手,好幾次都凍僵了。

而今,42歲的老紀在縣城有兩套房,有兩個店面,兒子剛剛完婚,存款夠他不吃不喝到老。每天,他不是喝喝茶,釣釣魚,就是上山找點草藥。

老紀將抽到一半的煙掐滅,收起手機,起身從庫房裡推出一輛大馬力的山地摩托車,又打了一桶水,開始擦洗。

“爹,你拿這車出來整攮(方言做什麼的意思)?”剛過門的兒媳婦正好推門進到院子裡。

“我要去當戰場外賣騎手,給打仗的赤邑軍送外賣。”老紀頭也不回,繼續擦洗摩托車。

自從家裡添了2輛SUV,他的摩托車就閒置了起來,偶爾才會騎一騎。

“什麼戰場外賣騎手?年紀輕輕的,沒老糊塗吧?”兒媳婦顯然不關心蒲甘局勢,聽不懂,小聲嘀咕著回屋去了。

老紀結婚早,兒子生得早。藉著改革春風,他做生意賺了些錢,唯一遺憾的是妻子早逝。

老紀還在想著“小靈浪啊浪”的另一個影片裡,面對鄰國的貧窮,那個年輕漂亮的博主說的一句話:“這個悲哀不在於貧苦,而是看不到希望。”

老紀決定給這個鄰國送去點希望——響應那個網名叫“赤邑雨化田”的赤邑軍發言人的號召,到班哈特做一個戰場外賣騎手。

老紀刷抖音的時候,刷到了這個赤邑雨化田,系統顯示,此人是他的通訊錄好友。他發了個訊息問赤邑雨化田:“你是誰?”

4個小時後,他收到回覆,就兩個字:鐵鍋。

老紀的交際圈和通訊錄好友裡,鐵鍋就一個,那就是他的發小申徹。

沒錯,兩人相差十二歲,卻是實打實的發小,打小就玩在一起。老紀上面有4個姐姐,好不容易生了他一個男的,這才按農村習俗取名叫扶犁。

男的扶犁,女的背豬草。紀扶犁從小被當作寶貝,玩伴不多,年紀大了才跟申徹玩在一起,成為發小。

而鐵鍋,正是申徹小時候的綽號。

電話打過去,得知昔日的鐵鍋,如今已是全球排得上號的赤邑軍中將司令,老紀頓時怒了:“特麼地,在國外幹革命不叫我是吧?”

“這不是叫你了麼?我現在缺戰場外賣騎手,你敢不敢來?”申徹也不客氣。

“等著。”老紀也不是一個話多的人。

剛看到赤邑雨化田釋出招募戰場外賣騎手時,他還覺得這人是不是瘋了。

訊息說,位於班哈特自貿區的赤邑外賣有限公司(簡稱“赤邑外賣”),計劃開發一款名叫使命必達的外賣App,分漢語版、蒲語版和暹羅語版。

赤邑外賣面向全球公開招標,註冊在香江的香米粑粑公司中標。中標的香米粑粑公司決定與暹羅的百濮米線公司合作,共同負責開發和運維。

同時,赤邑外賣全球招募戰場外賣騎手和外賣車手。奇葩的是,所有騎手和車手需自帶裝備,裝備包括且不限於摩托車、三蹦子、皮卡車、貨車、冷鏈車和無人機等。

所有六成新以上的裝備,由赤邑外賣一律按原價投保,運營期間的維修由赤邑外賣承擔全部費用,如果損毀報廢,無論什麼原因,原價賠償。

這則訊息引起了軒然大波,網友們在評論區吵得就差互相問候了。

底薪6000,接一單每公里30元起,一個月跑1000公里,那不是妥妥的36000到手?這麼高的工資也敢信?肯定是瞄準了你腰子!——網友“祖傳鑑渣師”

人家已經說了,大部分訂單可能會經過交火區。拿命賺的錢,那也叫多嗎?——網友“右江小土豆”

我出二兩醋,誰家借一盤餃子兩隻大閘蟹?洗洗睡吧,人家招的不是車手,是運輸大隊長。鑑腚完畢!——網友“盆魚宴爾濱分晏”

閃開閃開,我來。有戰地記者,為什麼就不能有戰地外賣車手?不就是戰場送外賣嗎,只要在地球上,你敢點我就敢送。——網友“跑腿界的高啟強”

刺激……現實版穿越火線啊?好想去。——網友“兔兔愛吃窩邊草”

樓上的,我家裡還有一箱紙尿褲,可以考慮贊助你,我覺得你可能比我兒子更需要他們。——網友“軟飯嘎嘎香”

報……西廠雨公公粉絲29.7萬~[鼓掌]——網友“愛吃折耳根的周淮”

再探!——網友“刀不遇沒喝大”

晚9點,回到大鵬醫學科學院實驗室的李小令,點開評論區看到有人發了一個圖片評論後,忍不住笑了:“看你把人家給忽悠瘸了。”

圖片上,是一輛摩托戰車搭載了一個特製的外賣箱。外賣箱是按赤邑外賣的Logo做的。發圖人網名“老紀伏櫪戰赤邑”。

李小令口中的“你”當然是申徹。李小令抵達赤邑軍駐地的當天晚上,儘管有戰鬥傷亡,整個營地還是喜氣洋洋。李小令帶來的物資,對赤邑軍來說,可是太實用了。

赤邑軍不像其他民地武那樣有女兵,在以前,除了桑治時不時帶女人回營地鬼混,整個駐地恐怕只有蚊子是母的。

現在,指揮官又一次帶女人回營,大家早已見怪不怪。不過,讓他們意外的是,這個女人也太漂亮了。

就連警衛連連長都吩咐手下站崗離遠一點,別打擾指揮官的好事。

申徹不知道的是,本來還有些軍官覺得指揮官跟以前不太一樣,李小令的到來,反而讓那幾位心有疑惑的人打消了疑慮。

申徹能安然無恙至今,主要得益於PPLA的原始指揮方式。要是像幾個大國那樣,指揮系統不是指紋虹膜,就是電子金鑰,可能早就暴露了。

在李小令和申徹的共同探索下,兩人都技藝大進。

一方面是李小令聽了申徹的詳細描述,又引導了申徹的觀察和記錄要點,她理解了好多以前不掌握的發病機制和基因及細胞的工作原理,這對於藥物研發和奈米噬菌體機器人的更新換代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另一方面,則是申徹在李小令的指導下,短時間內掌握了高深精妙的駭客技術。兩人聯手,先是攻破了暹羅的一家小貸金融公司後臺。

緊接著,又黑入歐豬多國銀行系統,將二戰以來一半左右的無主賬戶,以及一部分被凍結的大毛富豪賬號,和有明顯線索是從國內轉入的高官海外賬戶,各自搜刮了20%的資金,分別轉移到了世界各地一些睡眠狀態的股票、基金和期指賬戶上。

最後一合計,所有賬戶加起來,折算後約合56億美元。

過段時間後,這些資金只要經過幾次交易,就能合法轉入指定賬戶。金額稍微大點的,則需要再沉澱一段時間。

李小令的意思是,那些資金要想更安全,還需要多次轉手,尤其是轉入投資領域,然後股權套現。申徹不懂金融,基本上完全聽出李小令的建議。

因此,未來一週內,申徹能動用的資金,只有約4000萬美元。

這就是李小令之前沒說的第二個來快錢的方法。半年前,李小令一個旅居鐘錶國的堂伯,在改造自家農場時,挖出一個鐵盒子,其中有四份合計27萬美元的銀行存單。

可惜相關檔案略有損壞,尤其是銀行名稱和存款人名各有不全。但存款日期都是1944年,其中兩份存款日期是5月26日,存款人分別是李某某和孔某某。

另兩份存款日期是1944年6月8日,存款人也是李某某和孔某某。

李小令的堂伯拿著4份檔案,到銀行辦理取款,銀行以單據資訊不全為由,拒絕受理。李小令堂伯一怒之下,將銀行告上法庭,如今官司還沒有最終結局。

“1944年的27萬美元,那是一筆鉅款啊。原來你們李家80年前就那麼有錢。可為什麼還有個孔家呢?”兩人合上電腦,申徹無比感嘆。

“哼,27萬美元,在當時孔家的100億美元面前,算得了什麼?”李小令一副大義滅親的樣子:“李孔兩家是聯姻關係。”

申徹倒吸一口涼氣:“100億?你是說,是那個孔家?”

“正是你想的那個孔家。”李小令毫不在意。

“那個,班哈特急用錢,我要在開曼群島、香江和暹羅註冊幾家公司,你能不能先借我2000萬?”申徹說完,又慢慢吐出兩個字:“美元。”

“你怎麼有把握,確定我有那麼多閒錢?”李小令似乎不意外。

“啊?沒有嗎?那1000萬也行。反正下週到的4000萬,還你1000萬,我還有1000萬。”申徹道。

“意思是,那56億你還想分我一半?”李小令神情大有玩味。

“嗯……你是主攻,我打輔助,我分20%也成。”申徹道。

“不。”李小令斬釘截鐵道。

“嗯?”申徹奇怪看向李小令。

“56億全部是你的。”李小令道:“我如果要了那些錢,那我成什麼了?”

申徹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李小令說得沒錯,她如果真想要錢,早就一個人動手了。

“這些錢,是給你赤邑軍的。只有用在大義之上,這些錢我才拿得心安理得。我雖然是女流之輩,卻也希望能見證疆土直達印度洋和安得蠻海。”李小令一臉正色。

“你就對我那麼有信心,不怕我貪墨?”申徹笑問。

“別忘了,我倆已經……”李小令話到嘴邊,還是剎住了。

她起身收起電腦,道:“我要補覺去。”

申徹知道她想說的是心意相通。但不是愛情意義上的心意相通,而是科學意義上的心意相通。

沒錯,李小令雖然不能內視,不能用意識控制基因編碼,但她也獲得了一些技能,而那些技能又來自於申徹的意識向她傳遞的訊號。

兩人都不知道,她是如何解碼那些訊號的,但兩人都感受到了。

也有一些比較模糊,對此,李小令的解釋是,也許是雙方的潛意識在相互戒備。而那樣的潛意識是自私的,是暫時不受顯意識支配的。

凌晨4點半,兩人各自睡下。第二天下午,李小令帶上申徹的新樣本,原路返回暹羅,直飛大鵬醫學科學院。

李小令走後的第三天,在姜柳惜哥哥姜顏瑾的幫助下,幾個離岸公司都註冊好了之後,申徹釋出了招募戰場外賣車手的訊息。

除了老紀,還有一個剛畢業的小夥子也特別留意到了這個訊息。不過,這個名叫蔡永竹的小夥子,眼下正麻煩纏身。

“姐,你有辦法嗎?”電話裡,蔡永竹的聲音很是焦躁。

“你把爹媽的臉都丟到全縣了,我能有什麼辦法?行了,先這樣吧。”蔡敏敏低聲輕喝,將目光從阿寧縣委大院的窗戶外收回,結束通話電話,一臉憔悴走出衛生間。

蔡敏敏去年畢業後,考入百濮省維摩州阿寧縣政法委禁毒辦,開始在這棟環形大樓裡上班。

今天一早,朋友圈都在轉發縣教體局釋出的一則訊息——生源地助學貸款催收公告,要求債務人及共同借貸人立即歸還所欠債務,不得以任何方式逃廢生源地助學貸款債權。

很不幸,蔡敏敏的弟弟蔡永竹和父親名列其中。蔡永竹的逾期金額約12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