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業務,還能有國外的訂單?”刑有倫停下腳步問。

皮泰來名下有兩個公司,一個是做安保服務,以及搬家和保潔服務,另一個是做汽車和特種車裡維修,帶著點洗車業務。

“瞧不起誰呢?”皮泰來笑罵:“是暹羅一家做水泥的公司,向我們採購安保服務。這還只是第一筆訂單。另外一家做超市物流的公司,也跟我們下了訂單。不過,我現在人手不夠,過幾天才能正式簽約。”

“安保服務?”刑有倫莫名地心裡突突跳:“為什麼安保服務需要向國外採購?”

“這個問題我倒也問了一嘴,對方只說會有一些邊境業務,風險較大。”皮泰來道。

“你那麼多人,怎麼會說人手不夠呢?”刑有倫又問。

“嗐,對方有個條件,要求百濮省籍貫且會說百濮方言的安保人員,比例不低於50%,而且,受過山地叢林作戰訓練的陸軍退役人員要佔八成。所以,我這不得找百濮和嶺右的人合作嗎?”皮泰來道。

嶺右是與百濮省和交趾國接壤的一個省級自治區,與百濮省一樣,很多地方是十萬大山。

聽到這裡,刑有倫心下已大致瞭然。他沒想到的是,申徹竟然已經提前做了那麼多工作。事實上,他還真誤會了。

“陸軍那邊有熟人嗎?”刑有倫邊走邊問。他倆都是海軍出身,與陸軍的戰友交集不多。

“說來奇怪,對方給我介紹了百濮省的一個人。那人主要是做農業,鮮花種植和苦蕎種植之類的,另有一個酒廠和一個安保公司。我打聽了一下,人家老頭子是省委大院的,爺爺外公都是早期老幹部。”皮泰來道。

“這有什麼問題?”刑有倫不解。

“我不明白,他們雙方既然熟悉,為什麼不直接談合作,非要找到我?”皮泰來眉頭微皺。

“哈哈哈……”刑有倫突然開心地笑了起來。

“不是,你笑什麼?”皮泰來一頭霧水。

“老皮啊老皮,你這名字真沒取錯。咱哥倆苦了這麼多年,窮得在老丈人家過年都抬不起頭來。總算否極泰來,今後啊咱哥倆高低是要發達了。”刑有倫笑道。

“你已經是副處級,發達是早晚的事。可我這邊,兩個單子也就是三四百萬的業務,離發達還早著呢。還你20萬的借款後,剩下的資金也就夠我和兄弟們撐個半年。”皮泰來略有洩氣。

他的兩個公司,苦撐了兩年多,快熬幹了心血。

原本他公司的深度保潔服務瞄準的是中高收入家庭和企業使用者,可這些年來,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中高收入家庭開始消費降級,雖然談不上節衣縮食,但確確實實不再像幾年前那樣大手大腳花錢。

原本那些對衛生挑剔的老客戶,漸漸地對死角灰塵和黴斑開始習以為常。

同樣的,經濟低迷的這兩年,車主們對車子的要求已經降低到佛系玩家級別,只要前窗玻璃不擋住視線就好。至於車屁股和車身上的其他塵土,隨它,反正滿大街一個樣,又不是隻我一個。

公司經營不容易,水是工業用水,電是工業用電,寬頻是商用寬頻,收費統統比民用的高,空調還停不下來。再加上房租和五險一金,哪一項不是在燒錢?

皮泰來早就可以及時止損,將公司停業清算。可他還是四處籌錢,咬牙堅持下來,為了就是讓那些信任他的戰友們,有個安身之所。

他明著是老闆,可實際上,他比很多自家公司和其他公司的員工都悽慘得多。畢竟,好多普通員工不是家裡有幾套安置房,就是父母底子在,足夠啃老再啃個十年八年。

四處奔波為油鹽,終是柴米挫了志。皮泰來沒被生活打倒,但也被折騰得夠嗆,信心在一點一滴地丟失。

好在如同刑有倫說的一樣,總算是否極泰來,苦盡甘來,這四百多萬的訂單,不但解了他的燃眉之急,還能讓公司有點餘力開拓新的盈利模式。

“不著急。我猜想,後面還會有更多的訂單。這也正是我今天約你來要談的事。”刑有倫隨後將申徹的事,以及上頭的暗示原原本本告訴了皮泰來。

“哎呀,這麼一說,我就明白這訂單怎麼來的了。”皮泰來一拍大腿,兩人找了塊大石頭坐著,居高臨下看四周風景。

“哦,怎麼說?”刑有倫問。

“你知道聯絡我下單的人是誰嗎?”皮泰來問。

“嘿,這我哪知道。難不成還跟我有關?”刑有倫樂了。

“可能,還真有關。”皮泰來道:“那人叫姜顏瑾,華裔,暹羅人。”

“女的?”刑有倫搖頭:“我不認識啊。”

“男的。容顏的顏,周公瑾的瑾。”皮泰來道:“我懷疑他是申徹女朋友的哥哥。申徹的女友是不是姓姜?”

刑有倫想了想,道:“好像是姓姜,她喊姜一泓四叔。”

“那就對了。”皮泰來道:“姜顏瑾給我電話,談完生意,掛電話前說了一句‘謝謝你護我妹妹周全’。我當時滿腦子都是生意的事,後面才反應過來他最後那句話的意思。”

“什麼意思?”

“還記得你車禍住院第一天,我去看你的時候,有人在護士站鬧事嗎?”皮泰來道:“當時,鬧事的家屬情緒激動,扔輸液瓶去砸醫生,可準頭太差。那位姜美女去扔垃圾,剛好從步梯間出來,輸液瓶差點砸到人家美女臉上,是我剛好路過,一把接住的。”

刑有倫點點頭:“哦,難怪看到你們兩個加了好友。”

皮泰來苦笑:“對我來說,那不過是舉手之勞。可人家小姑娘非說要是沒有我的話,她說不定就毀容了。沒想到,人家感謝的方式這麼講究。”

“話是沒錯,可光憑這一點,不能說明人家是兄妹吧?你不說人家是海外華人嗎?”刑有倫一貫地較真。

“我後來瞭解到,姜顏瑾不但是董事CEO,其家族還是暹羅排名第五的豪門。人家那麼高的身份,用得著親自和我談一份小生意嗎?”皮泰來還是堅信自己的猜測。

“有道理。看來,但行好事,莫問前程,這話真不是忽悠人的。”刑有倫感嘆道。

“你真說對了。雖然我依然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可有些事,似乎冥冥之中,真的早有註定。你還記得皮蛋剛送快遞那會兒摔倒的事嗎?”皮泰來問。

“你這話問得我想揍你。我怎會不記得?四明也是我兄弟。”刑有倫道。

皮蛋是皮泰來親弟弟,原名皮四明,名字出自《莊子·知北遊》“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皮四明小時候調皮搗蛋,因此得綽號皮蛋。

皮蛋後來去了西部軍區當兵,在與天竺的一次衝突中,失去了半條右腿。退役後裝了義肢,做了挨家挨戶送貨上門的快遞小哥。

雙十一第三天,由於貨裝得太多,連車頂都堆得老高。過減速帶時,一邊車輪懸空,快遞車失去平衡側翻。

“皮蛋一生要強,他那會兒義肢剛裝才不久,創口感染,加上忙了一天,又累又餓,翻車後人就暈了。你猜是誰把皮蛋救出來,又送去醫院的?”皮泰來習慣性讓人猜。

“不說是個小姑娘,人沒找到嗎……哎,我說,你能不能改改這毛病,說話就說話,老讓人猜。有意思嗎你?”刑有倫佯怒。

皮泰來也不氣惱:“呵呵,沒錯,是個小姑娘。當時沒找到人,可現在找到了。”

看著皮泰來言猶未盡的樣子,刑有倫腦中靈光一閃:“你是說,那個小姑娘是申徹女朋友?”

皮泰來點頭道:“大機率錯不了。那天在醫院裡,我就覺著這小姑娘有點眼熟。剛剛我回想了一下,當時醫院裡託關係調看的監控影片,雖說只拍到背影和側臉,但我覺得有七八分對得上。”

“難怪你在病房裡老看人家背影。要不是足夠了解你,我肯定以為你對人家有非分之想。”刑有倫笑了笑。

“嗯,我當時隱隱約約感覺到什麼,可一時抓不住頭緒。”皮泰來道:“這小姑娘可不容易,皮蛋160多斤的身子,硬是被她一個人拖出來,後來才來了一個熱心司機,兩人合力,半扛半扶把皮蛋弄上車的。”

“呵呵,人家還墊付了2000的醫藥費呢。”刑有倫道。

“誰說不是呢。微信付的款,也查不到是誰。可能人家有急事,跟那司機說了幾句話就走了。如果真是申徹的女朋友,那這事,於公於私都得給辦漂亮了。”皮泰來抬頭看向南邊的天空。

申徹這會兒正在返回駐地的路上,班哈特和蒙敦鎮的後續工作,交給了心慕棠和昂義陽。

“你說,我們在班哈特自貿區搞兩個實驗基地行不行?一個研究生命科學和生物製藥,另一個研究農業科技。”本來看窗外風景的李小令,突然轉頭看向申徹。

“別鬧了。水電和網路等基礎設施都沒有,人才儲備更是負數。能搞什麼高科技?”申徹道:“這個八字還沒有一撇的自貿區,就是一個以物流園和工業園為主的綜合體。說是自貿區,其實就跟我這個中將一樣,是給自己臉上貼金的。”

“我說真的。我有個朋友,他的研究方向跟施一公的比較接近,想在自由一點的地方繼續研究。我覺得這裡很符合他的要求。”李小令一臉認真。

“你能不把其他人當天才嗎?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和你身邊的人一樣博學,你這樣說話我聽不懂。我知道施一公,但不知道他的研究方向。”

“好。那我說你能聽懂的。你是學漢語言的對吧?我那個朋友是學植物語言的,他想要解碼出植物語言的電磁波訊號,瞭解植物相互之間是如何溝通聯絡的,進而瞭解植物與動物,動物與動物,以及世界萬物是如何透過電磁波相互聯絡的。”李小令耐心解釋。

“植物語言?”申徹陷入沉思:“你確定他們的語言是電磁波?有人提出了暗生物的概念,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誰發現,誰發明,誰有命名權。”李小令道:“已經有科學家研究發現,植物發出的聲音,其聲波頻率在350000赫茲以上,我們人是聽不到的。這種聲波,被認為是一種電磁波。暗生物這個概念,從字面理解,可能也正好解釋了,在我們看不見的角落,聽不到的空間裡,萬物其實在相互聯絡。比如,人們常說的第六感,可能也是提前接受到某種訊號,但這種訊號還在我們人類的認知之外。就像顯微鏡發明之前,人們不知道也不相信細菌的存在。”

申徹搖頭道:“我不這樣認為。《道德經》就指出,‘視之而不見,名之曰微;聽之而不聞,名之曰希;搏之而不得,名之曰夷。’說明古之得道者,早就發現了細菌、病毒和支原體等微生物,以及聲波、電磁波的存在。”

李小令愕然,片刻後道:“不排除你說的這種可能。古之得道者可能也確實存在。但孤證不立……哎呀,你別把我帶到溝裡,我們說的是建研發基地的事。”

“我當然沒意見。只要有人投資,只要給錢,別說是建實驗基地,你就是把這些山掏空了,建導彈基地我都沒意見。”申徹大笑。

“說到錢,生物科技投資雖然賺錢,但週期長。我給你設計了兩個來快錢的方法,想不想聽?”李小令嘴角含笑。

“哎呀,姑奶奶,只要能來錢,我天天叫你姑奶奶,天天把你供起來。”申徹一臉討好。

“切,誰稀罕你供。”李小令看了眼前排聚精會神駕車的奈敏,道:“第一個方法是,你協助我掌握鈉通道的原理,解碼跨膜蛋白的原子解析度結構,這樣就能快速研發出相關藥物,把專利一賣,不就有錢了?”

“姑奶奶喲,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倒想協助你,可我連鈉通道這個詞都是第一次聽說。”申徹哭笑不得。

“也許,你正是你所說的‘得道者’。但你這個‘今之得道者’,與‘古之得道者’一樣,得道而不得其法。我來找你,就是想看看,如何讓你我都明其道,得其法。”李小令信心滿滿。

“哦,雙劍合璧啊。得,反正我拿人手短,聽你擺佈便是。”申徹道:“不過,你第二個方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