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聶軍佔領前,濰城是座古樸老城。

最近一年來,軍政府一直在出政策,準備將這座樸素老城徹底翻新,不過當初被軍中將官們佔據的一些老宅子,建築格調都還算不錯,沒有需要拆平新葺的必要。

邱師長佔的,是當初周家的老宅子,也就是周錦承的祖宅。

周家是土生土長的濰城人,他們家的老宅幾代人傳下來,比俞宅還要做舊一些。

不過邱師長是個文雅人,就偏愛這些老宅子老古董老物件兒。

所以俞茵一踏進宅院大門,就發現這地方,還跟原來一模一樣,到處都沒什麼變化。

她只四下打量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聶天擎攬著俞茵,在周圍一群人的擁簇下走進府宅。

邱師長和他的兩個兒子,親自走在前面引路。

“大帥還沒來過我這裡,傷養的怎麼樣?可有精力好好逛逛?”頭髮斑白的邱師長紅光滿面,看起來今日非常高興。

聶天擎淡笑,“也好。”

邱師長更高興了。

他看向自已兩個兒子,“你們送夫人先去後院,我陪大帥走走...”

“不用,茵茵跟著我。”聶天擎打斷他。

邱師長愣了下,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這麼多人跟隨,多半閒聊也都是跟政事掛鉤,沒必要非得帶著婦人。

但聶天擎的話不容置喙,他眼神隱晦的看向俞茵。

俞茵嫣然淺笑,仰臉跟聶天擎低語。

“這宅子我熟悉,後園有一方石壁,用了所有字型砌滿百福字,我陪大帥去看看?”

聶天擎攬著她笑了笑,“好。”

兩人相攜往前走,其他人也紛紛跟上,沒人敢有異議。

俞茵對這間宅子的瞭解,不比邱家人少,她很快就跟邱師長父子搭上了話。

邱師長起先還笑意很淡,簡短哼哈兩句。

但被聶天擎意味不明地盯了兩眼,他意會過來,便也沒敢再對她敷衍。

很快微妙的氣氛在一眾人間傳遞。

大家心有意會,大帥有意讓夫人跟他們熟稔起來。

有會看眼色的,也在俞茵跟邱師長閒聊時主動插話,漸漸其他人也都三言兩語地聊起來。

一趟園子逛下來,俞茵將這些陪同軍官都認了臉熟,也對上了號。

直到從園子裡出來,邱師長開口:

“...大帥,離開宴還早,我有些關於東邊境線的訊息,想請您到書房詳談。”

邱師長的書房,就不是俞茵能去的地方了。

聶天擎點點頭,垂眼交代俞茵。

“走這麼遠,先讓人送你過去,歇歇腳喝口茶,爺晚點兒過來找你。”

俞茵莞爾,“好。”

邱師長的小兒子很快接話,“夫人,我替您帶路。”

“有勞你。”

俞茵跟著他離開,一旁馮郊給柳作睇了個眼色,示意他跟著俞茵。

三人拐出前面廊彎兒。

俞茵神色輕鬆打量了眼帶路的少年,淺笑搭話。

“看你也穿軍裝,怎麼稱呼你?”

少年驚訝回頭,看她一眼,笑著低了低頭。

“夫人,屬下邱峰,上面一個兄長,兩個姐姐,行四,在軍中只晉到排長。”

他簡單介紹了自已,意思是,怎麼稱呼,看俞茵隨意。

“哦,那我稱呼你邱四少了。”俞茵笑語。

邱峰眼睛笑眯眯,點了點頭,接下來俞茵的話,卻讓他笑意瞬間僵在眼尾。

“...我方才聽邱師長說東邊境線,難道又有軍閥忌憚聶軍一統江北,想要生事?該不會是黎系軍吧?”

邱峰瞪大了眼,飛快看了眼俞茵,臉上有難以掩飾的愕然。

連跟在身後的柳作也驚怔錯愕。

俞茵黛眉輕挑,輕笑了聲。

“怎麼這樣的表情?我聽大帥說起過黎承祖,邱四少不方便說就算了,當我沒問,晚點回去問大帥,也是一樣的。”

邱峰得到的資訊量太大,一時間腦子裡有點亂。

他懵然低喃,“哦,不...,夫人讓我驚訝了。”

又連忙解釋,“這我的確不知道,我級別不高,阿爹沒同我提起過。”

俞茵淺笑頷首,像也只是隨口一問,便沒再繼續深究。

聶天擎當然沒跟她提過什麼‘黎承祖’。

不過是前陣子在裕京,她頻繁續夢,在聶天擎前世中毒身亡前的最後一個夢境裡,夢到過這個名字而已。

聯絡方才邱師長說‘東邊境線的訊息’,這等事當然是軍機大事,不可能隨意被人知道。

黎系軍在聶軍的東南方向,俞茵故意提到黎承祖,拿來炸邱峰的。

邱峰一定會跟他父親說。

以此,邱師長會明白,她這個大帥的枕邊人,不止是後宅婦人,她有資格與大帥探討很多軍中機密。

邱師長會慎重看待她。

俞茵只有這一個目的。

邱峰將她送到邱師長夫人的院子裡,便抽身離去,由她的阿姆、長嫂和阿姐們招待大帥夫人。

俞茵在此之前,沒有到任何將官家中做過客。

邱師長家的宴席,是她親臨的第一家,大帥和大帥夫人一同前來,這讓邱家人顏面有光。

俞茵受到邱家女眷很熱情的招待。

同時,前來給邱師長賀壽的其他軍屬家眷,自然也對她恭敬殷勤。

上次她被這樣擁簇應酬,還是朗兒的滿月宴那日。

所幸俞茵記性好,見過一面的夫人太太們,都沒有認錯臉。

直到開宴時,她才再次回到聶天擎身邊。

他們坐在主桌,邱師長第一個來敬酒。

他看俞茵時的眼神,比先前更專注熱情一些。

“...可惜我酒量不好,這兩日有些口腹不適,就淺酌一點,邱師長隨意。”俞茵掂起酒盅,淺笑嫣然說道。

邱師長哈哈笑,“夫人不必勉強,身體要緊,大帥,我幹了!”

聶天擎淡笑點頭,仰頭也幹了一杯,卻是伸手壓住了俞茵手腕。

邱師長的夫人極有眼色,連忙喚人來,給俞茵換了茶水。

後面其他人也跟著來敬酒,俞茵以茶代酒陪了幾杯。

壽宴畢,聶天擎喝了不少,已經酒意微醺。

他們從邱家出來,坐上車,他便握著俞茵手,傾過身問她。

“你身子不適?”

俞茵一怔,繼而心頭動容,面上漾起柔軟笑意,素手柔柔挽住他臂彎。

“...只是不想沾酒,沒有不適。”

聶天擎黑眸深深看了眼她,沒再多問,他頭頸後仰靠坐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牽著她的手也並未鬆開。

俞茵偎在他身邊,聲音輕細問了句。

“邱師長說東邊境線有事,不是要打仗了吧?”

“不打仗。”聶天擎勾了勾唇,“小矛盾,沒事。”

俞茵就不再問。

回到聶公館,馮郊先下車,又過來開啟後車門。

俞茵扶聶天擎進前廳,直接上樓歇息。

進到臥房,俞茵掩上房門,回身就見男人自已往裡屋走去,一邊走一邊脫了軍褂。

他接著解襯衣釦子,頭也不回地低沉說了句。

“茵茵,你許久不點那香了。”

俞茵眸子微怔。

聶天擎走進裡屋,單手拎著軍褂側身看她。

“從裕京回來大半月,你月事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