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影帆沒有給出明確答覆,說下次再給她打過去,便掛了電話。

元旦文藝匯演排練,班上上課的同學便沒那麼齊整,加上學期末,該上的課基本都上完了。

老師上課基本是以複習和自習為主,趙影帆藉機在晚自習逃了課,最近她實在是太壓抑了。

趙影帆逃課去看莊瑩排練了幾次舞蹈,覺得索然無味,就在學校裡漫無邊際地走著。

落葉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溼冷的秋風滲透進枯葉,顯得腐敗頹唐,腳踩上去吱吱作響。

實驗樓還亮著燈,趙影帆有些奇怪。實驗室平時不對學生開放,裡面有很多危險物品,必須由老師帶進去。

趙影帆走到亮燈的教室門前,是化學實驗室,這學期只來做過兩次,應試教育就是一切以書本為主。

學生們記住元素週期表、會背公式就行了。書上要做實驗的太多了,沒有那麼多時間,也沒有那麼多化學藥品。

趙影帆看見裡面有個女孩正專注地擺弄著實驗器材,她的模樣專注,一雙手因為寒冷凍得通紅,感受到她的打量,女孩抬起頭來,趙影帆有些尷尬。

李星。

“進來吧”,李星發出邀請。

趙影帆躊躇兩秒還是走了進去,問道,“你在做什麼?”

“鋁熱反應,你來遲了,我剛做完了”,她一掃之前日記的陰影,臉上呈現一種奇異的熱忱和冷靜。

趙影帆“嗯”了一聲作為回答,她其實和李星沒什麼話可講,見李星還在收拾器材,說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不用,已經收拾好了”,李星將器材收進櫃子裡,拿起掃帚去打掃實驗室。

“那我先走了”,趙影帆見沒什麼事就提出告辭。

“等等”,李星叫住了她,猶豫了一會才開口,“我有事想和你說。”

趙影帆想不通她還有什麼事和自己講,難道又是上次那些話,就有些不耐起來。

“我只是想和你道歉”,李星急忙解釋說,“我太高估自己了。”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對不起,我之前做得太過分了。”李星很想掰開了說,但那樣就會扯進卓正揚,她現在還是不敢提起他,因為無法徹底放下。

“你現在這樣挺好的,我先走了”,再多煽情的話趙影帆也說不出來,也談不上原諒不原諒。

這也就是她的真心話了,李星的狀態,確實很不錯。

還有十來分鐘就下課了,也沒必要回教室,趙影帆朝禮堂走去,等莊瑩一起回家。

禮堂附近種了很多高大的銀杏樹,無月也無星的夜晚,直挺挺地立在那裡看起來有點陰森可怖。

趙影帆加快腳步朝大門走去,樹林後面忽然竄出一個人影,機械地叫了一聲“趙影帆!”

聲音被大風颳過,竟然生出了幾分鬼氣,趙影帆嚇了一跳,一屁股跌倒了地上,嘴裡叫著“媽呀。”

樹林後面又魚貫走出幾個人,趙影帆藉著禮堂滲出來的微光,認出他們就是那天晚上在臺球廳門口的男生,卓正揚也在裡面。

有個男生嘻嘻哈哈地調笑,“阿礪,你嚇到人家了,還不把人扶起來。”

趙影帆站了起來,她能聞到幾人身上淡淡的菸草味道,在樹林裡吸菸,也不怕失火。

手上傳來又冷又硬的刺痛,肯定是破皮了,生凍的手受傷了,很難好,光是結痂到脫落,這過程就夠磨人了。

“趙影帆,你的書在哪裡買的,我賠給你”,鄭礪指的是被老師沒收的漫畫書。

“不用了”,趙影帆沒好氣地說。

“為什麼,我想知道哪裡買,我還想看後面的劇情。”

鄭礪,這個二傻子。

趙影帆真是被鄭礪氣到沒脾氣了,語氣不善地說,“不知道!”

她想進到禮堂裡面,這幾個人像一堵牆把路堵了個嚴實。算了,去腳踏車棚那裡等莊瑩算了。

趙影帆才走了幾步,身後傳來一個讓她心悸的聲音,“我給你的東西為什麼不用?”

男生們曖昧的笑聲和打趣聲,“阿揚,什麼東西。”

“這就是那個七班的趙影帆嗎?”

“挺一般的啊!”

……

腳步一頓,僅僅也是那麼一秒的停滯,趙影帆加快了速度,匆匆地離開了他們的視野。

離他遠點,趙影帆。

他和他的老師,糾纏不清。他們享受不可見人的禁忌之戀,你不過是無意間闖入的窺視者。

等回到家,趙影帆才仔細地檢查傷口,受凍的面板特別脆弱,僅僅只是擦傷,也有點血肉模糊的恐怖感。

用熱水袋把手捂熱了些,手上才有了些知覺。動也不敢動,稍微牽扯到傷口就有撕裂的感覺。

從抽屜裡拿出那盒凍瘡膏,賭氣似地想,再也不要用他的東西,又不甘地放回去。

第二天,寫字快了就有些牽動傷口,本來幹了凝成血痂的傷口又滲出點點血絲,趙影帆真想把鄭礪撕個稀爛。

課間的時候,莊瑩拿了一個盒子給她,附到她耳邊地說,“卓正揚給你的,他說,你要是再不用,他就當著全校人的面送給你。”

趙影帆的臉忍不住又紅了,只好接了過來,和上次那盒不一樣。

“他說這個可以直接塗在傷口上”,莊瑩有些不解,“小帆,你們倆這是搞什麼呢,你不理他,他還對你這麼上心。”

“他有病。”

“我看有病的人是你,要麼把話說清楚,要麼就別再這樣擰巴了。”莊瑩這話有些不客氣,隱隱帶了指責之意。

“瑩瑩, 我真的說了,算了,你把東西還給他吧,他想怎麼樣隨便他。”

大不了,聽媽媽的話,轉學。

莊瑩放軟了語氣,“小帆,是我說話太急了,你拿去用,不要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她得承認,卓正揚拿過來的藥膏很好用,塗在傷口上也不會感到痛,沒幾天傷口就癒合結痂了。

趙影帆索性把那盒凍瘡膏也開啟用了,效果很好,油性足,抹上去很久手依然非常滋潤。

那種厭學的情緒隨著凍瘡的好轉也奇異般地消退了,趙影帆漸漸投身到學習中,她已經想好了,選文科。

文科數學要簡單一點,物理她真的是不會。學文多理解加背誦,更適合她。

趙勁已經確認入選了今年省裡的數學冬令營,趙影帆真心佩服他。趙勁言語之間確流露些許失落,他更想參加京大組織的冬令營,今年失之交臂了。

一學期,就這樣過去了。

彷彿什麼也沒留下,又留下了許多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