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元旦文藝匯演。
一中的晚會一向水平很高，學生們多才多藝，葉城本地的電視臺也派來記者過來錄影。
趙影帆幫莊瑩做著上臺前的準備工作，後臺的學生很多，一派花紅柳綠。
相比其他班級刮水泥一樣的底妝，塗著大紅胭脂的臉龐，莊瑩她們的妝容是最好看、最服帖的。
段雨薇親自幫她們做了妝造，全校這麼多班，段雨薇還負責主持，現場的音樂，她能出面幫七班，當然是看卓正揚的面子。
趙影帆心裡就有些酸酸的，段雨薇這麼漂亮、優雅，竟然熱衷於年下戀。她難道不知道，一旦學校知道了，她的前途就完了麼。
也許，段雨薇一點也不在意前途，她和卓正揚撇開年齡不談，真的是很般配。
段雨薇甜美的聲音在臺上響起，臺詞也是她親手所寫。她一開口，下面就是一片吶喊喝彩，還有為她舉燈牌的。
卓正揚的鋼琴演奏安排得比較靠前，這是一中今年的寶藏節目，電視臺已經架好了攝像裝置，成片會在電視上播放。
還有一個小品就到卓正揚的節目，他的人還沒到。後臺的人已經有些著急了，也聯絡不上他，重要時刻，千萬不能開天窗。
小品快要收尾時，卓正揚才姍姍來遲。有人馬上走上去幫他整理頭髮，趙影帆的目光越過五光十色穿著演出服的人群，準確地捕捉到今晚的卓正揚。
卓正揚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雙腿筆挺修長，渾身上下無一點多餘的線條。他抬起手腕，去整理白色的襯衫的袖口，香檳色的袖釦閃耀著潤澤華麗的光芒。
他，真的很好看！
前臺響起段雨薇報幕的聲音，比起之前的專業控場，此刻她的語氣帶著難以言喻的輕顫和激動，像是一顆石子落進了初春的池水，蕩起陣陣漣漪。
卓正揚上臺了，舞臺的燈光暗了下來，只留了一束光打在鋼琴上方，卓正揚坐了下來，原本應該到後臺的段雨薇卻沒有急著走。
“《藍色多瑙河》也是我最喜歡的曲目，不知道今天我有沒有榮幸，和卓正揚同學來個四手聯彈呢？”
語驚四座，臺下的學生一片叫好。
這並不是事先策劃好的節目效果，負責晚會的幾個老師和學生會的幹部都面面相覷，電視臺的人面色也有些難看。
卓正揚的節目是要上電視的，出不得一點錯。
段雨薇不等卓正揚回答，已經幾步走到他的身邊。她心裡也忐忑的很，這是一步險棋，對於別人來說是臨時起意，對她來說已經計劃了許久。
自從段雨薇和賴華蘭之間的交易被卓正揚發現後，他一直視自己無物，段雨薇既悔又恨。
她不甘心，她不相信，曾經那個深深依戀自己的大男孩，真的變成了一個凜若冰霜的男人。
是的，她讓他做了男人，即使只差最後一步。段雨薇相信那一次對他來說一定刻骨銘心，永生難忘。
他們經常在一起練琴，音樂是開啟他心靈的密碼，而她是治癒他傷口的良藥。
段雨薇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她賭卓正揚不會起身離開，不會讓她在這麼多人面前下不來臺。
他是卓華濤的兒子，卓正揚的一舉一動不僅代表著他自己，他不會讓卓家顏面掃地。
段雨薇在卓正揚旁邊坐了下來，她深情地凝望著他，他只給了她不屑一顧的眼神。
琴聲緩緩響起，音符在他們的指尖跳躍，被掌聲和溢美之詞包圍的一對璧人。
趙影帆慶幸自己做出的決定，曾經輾轉反側，自我厭棄，懷疑她是不是做錯了。此時此刻，懸崖勒馬，在卓正揚將她推入更深的深淵之前。
他們一定練習過很多次，段雨薇才可以在現場這麼自信地提出這個要求。或許是在鮮花盛開的五月，他們坐在白色窗簾肆意翻飛的高大的落地窗前，深情地互相對望、演奏……
元旦之後，一學期所有的喧囂歸於沉寂。老師反覆強調要收心好好複習，趙影帆開啟了填鴨式的學習，學不進去就死記硬背。
強扭的瓜不甜。但學習，卻更需要這樣的執拗。趙影帆和田文芳私下達成了約定，她會選擇文科，田文芳在分班的時候將趙影帆分到她的班級。
莊瑩的態度至今搖擺不定，學校分科志願的表格需要家長簽字，莊父莊母的思想和這個年代大多數人的想法相同，“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莊瑩對理科的興趣也大一些，但沒有十足的信心，學理的人太多了，分數線也比文科高許多。
同樣的分數，理科可能只能上個普通大學。趙影帆對自己的定位本來也不高，能上個省裡的重點大學就不錯了。
趙影帆對自己的定位就是個小燕雀，沒有鴻鵠之志，目標是省城的W大.W大在全國排名也是靠前的，她還真不一定能上。
“小帆，怎麼辦吶，我真的不知道該選什麼。”
“瑩瑩，還有你糾結的時候”，趙影帆掏出一枚硬幣，拋了兩下，“不然猜正反囉，讓老天爺替你決定。”
“鄭礪還把他的表格也給我了，我填什麼就替他填一樣的”，莊瑩苦惱地說。
“哇哦，他真是你的跟屁蟲，怎麼辦，你被纏上了。”
莊瑩白她一眼，“我才不會幫他填，是他自己的人生，小帆，那卓正揚呢？”
趙影帆無所謂地說，“跟我沒關係，瑩瑩，以後再也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了。”
莊瑩驚訝於她態度的轉變，如果以前趙影帆給她是一種當斷不斷的猶豫，現在則是壯士斷腕的果決，反而有些過猶不及了。
“起碼還是校友吧，你幹嘛這麼牴觸他。”莊瑩這學期和卓正揚接觸下來，覺得他人還是不錯的，沒有富家子弟身上的不可一世。
卓正揚私下還給莊記介紹了幾筆大生意，和葉城一些酒店也有合作，莊家今年也算是小賺了一筆，還招了幾個員工。
莊父見生意那麼好，動了擴大門面、開分店的心思。莊瑩不同意，一切都是卓正揚看在趙影帆的面子上，才給了莊記這麼多機會。
喜歡這種事情是最不長久的，如果哪天卓正揚徹底不再看趙影帆的面子，沒了那些生意，那莊記又該怎麼辦呢?
卓正揚拜託過她，不要告訴趙影帆。有時候莊瑩也覺得自己有些齷齪，她其實是在利用朋友獲取好處。
她只是一個小商販的女兒，世間的冷暖看得太多了，這條街上每天上演的家長裡短，讓莊瑩看得很明白，寧靜安穩的生活，才是最難得的。
卓正揚和鄭礪那樣的人，或許是不需要寧靜安穩的，他們需要的是冒險、刺激。
“好了，別說他了，他是什麼珍寶嗎”，趙影帆雙手捂住耳朵，“不聽不聽，王八唸經。”
莊瑩扒拉開她的雙手，“你才是王八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