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春天帶來的喜悅
近幾個月來,甘泉工隊的駐地環境和人們的精神面貌都發生了很大變化。他們利用業餘時間,將遍地碎石,凹凸不平的院落進行了整修,並且挖了個沙坑,埋上木樁,綁上橫杆,自制成單槓,供年輕人們業餘時間鍛鍊身體來用。同時,還壘了個廁所,這個廁所雖然不甚講究,但總可以遮擋一下,比過去文明多了。現在的業餘時間,特別是晚飯後,小夥子們不再單純地說笑和打鬧;撲克迷們也不再單純地醉心於打撲克;年長一點的也不再用那無味的閒聊來消磨時光,更不會老早地就躺到被窩裡了,如今的他們都圍在煤油燈下,學政治、學文化、學業務、學唱歌。為了搞好同志們的業餘學習,仲志剛和曲良才建議,隊委會把時間作了合理安排,並根據同志們原有的文化程度,把有基礎的分到一組,由仲志剛負責,除學習文化外,還結合生產實際,學習一些業務理論知識,以逐步提高他們的文化水平和業務素質;文盲和半文盲分到一組,由曲良才負責,重點進行識字教學。另外,曲良才還負責工隊的文藝和娛樂活動,教唱歌曲。這樣下來,不僅豐富了同志們的業餘生活,做到了勞逸結合,而且使同志們學到了文化知識、提高業務理論和專業素養。他們是教的用心,學的認真,就連陳佔山、李德全這些年齡較大的同志,也用他們那粗壯的大手,拿起筆來,一絲不苟地寫著畫著,如同征服荒山一樣,努力刻苦地學習著。幾個月後,陳佔山已經認識好幾百個字了。年輕人們的學習熱情更加高漲,特別是姜虎,那叫一個刻苦認真,就連上山幹活也帶著書本,利用休息的時間,得空就學習。曲良才對自己所分擔的工作,更是竭盡全力,盡職盡責,之後又創作了《我愛林場》和《林業工人之歌》兩支歌曲。歌迷劉長喜、滕雲龍等年輕人都親切地稱呼他是“我們的音樂家。”從此之後,每當工作學習之餘,在繁星明月之下,在青山流水之間,總以聽見他們嘹亮的歌聲:
……
臥虎山喲
變了樣
火紅的太陽放光芒……
小樹成材木質好,
果樹開花撲鼻香
……
悠揚婉轉的歌聲在山谷中迴盪,在夜空中飄揚。當然,人們的思想覺悟不可能完全一樣,總有一些個例,他們特別不喜歡這些業餘活動。比如向榮華和韓雲豐兩個人,他們覺得這簡直是索然無味,除了不得不參加的會議之外,他們總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就算是會議,也要經過隊長或同志們的多次催促。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漸漸地,這兩個人好成了一個頭,形影不離的。那是什麼原因讓這二位走到一起的呢?這個問題咱暫且不表。先說說向榮華。
自從未開到病假證明後,向榮華便開始出工了,雖然幹活並不盡力,能應付就應付,但畢竟是出工了。他也沒有辦法。醫生讓他去縣醫院診斷,他當然不敢去,他根本沒有病,去了也白費力,所謂“陣發性神經性頭痛”當然是他瞎編的了。就如同和蘇秀娟的問題一樣,他已經黔驢技窮了,只能暗暗埋下‘仇恨、忍耐、等待’的種子,他恨,恨仲陳佔山、仲志剛、曲良才、蘇秀娟,甚至恨醫生;他忍耐,度日如年地忍耐著艱苦的生活條件和牛馬般的苦力;他等待,焦急地等待著調離臥虎山的那一天,急切地地盼著令人神往的出頭之日。
幾場東南風過後,楊柳吐翠、一山一山的杏花在怒放、一樹一樹的桃花也打起了紅豔豔的花蕾,鳥兒們歡快地唱著歌兒,隨著山陰處的積雪在一點點融化,細細的山泉也變得豐茂,越來越清冽了。
到處都生機勃勃的,春天來了!尤其是甘泉工隊的春天,總是比別處的春天來得更早一些。人們大口呼吸著春天的氣息。更讓人們歡欣鼓舞的是,上級終於批准,今年甘泉工隊要蓋瓦房了!房基就選在辦公室前面尋塊荊棘叢生的比較平坦的地方。
也許有人要問:蓋幾間房子值得他們如此高興嗎?
值得,真的是值得!誠然,在其他地方,蓋幾間瓦房都是人們生活中常有的事兒;但是,對甘泉工隊的職工來說,這確實是一件破天荒的大事。從他們進場以來,一直是住帳篷、睡羊欄,連一間像樣的草房都沒住過,更別說瓦房了。在這山溝裡凡夫俗子住瓦房,這是古往今來從未有過的事情 。如今,他們要親手蓋起山溝裡的第一排瓦房來,成為第一批住瓦房的人,難道不是一件石破天驚的大事嗎?他們怎麼能不高興呢?
上級撥給他們建四間房的經費,為了改善職工的居住條件,場區決定,放手發動群眾 ,自己動手、自力更生,用四間房的經費,蓋起六間房來。
為了實現這一目標,近來,甘泉工隊的同志們,在保證完成正常林業生產任務的前提下,利用業餘時間,平場地、挖基槽、打石頭、運材料,披星戴月地大幹義務勞動,真是各盡其能、各展其材,人人忙得是不亦樂乎!
建房這件事,給仲志剛和曲良才帶來的喜悅比別人還深一層。他倆來到這兒剛剛幾個月,就遇上這樣的好事,格外覺得幸運。不僅如此,透過這件事,他們也看到了林場的美好未來,正如歌中所唱:“臥虎山變了樣……”
當然,這種喜悅也轉化成了他們前進的動力,他倆也就比別人更加積極熱情地投入到了義務勞動中去。從來沒有摸過手錘和釺子的仲志剛也學起打石頭來了。曲良才除了做好本職工作外,稍有空閒,便去參加建房勞動。
不過,向榮華對這件事卻與眾不同,雖然他有時也鴨子過河——隨大流,和大家一起幹點義務勞動,但心情並不喜悅。在他看來:“房子又不是給我蓋的,有什麼可高興的呢?更何況,我是一個過路人,上面來個調令就走了。房子蓋起來後,還不知道是能住三天還是兩天,說不定一天也撈不著住呢!何必為他人做嫁衣裳?”
對於那些老工人的喜悅,他還可以試著理解,因為他們沒有機會離開這個窮山溝,一輩子也就是個‘山槓子’了;對仲志剛和曲良才的喜悅和興奮,他就很是不理解,他的結論是:這兩個人,不是神經錯亂,就是為了討好當官的,以便能夠早早調出去,故意裝出來的積極和喜悅。他暗想:媽的,就算是一輩子也調不出去,老子也不這樣賣命。
經過二十多天的努力,六間房的牆已經壘平口了,馬上就要上樑、蓋瓦了。今天中午,陳佔山告訴同志們:下午工間不休息,提前半小時收工,到林區挑瓦去。
下午收工後,人們顧不得洗臉,顧不得吃飯,也顧不得一天的疲勞,帶上工具,便興高采烈地下山去了。仲志剛懷著更加興奮的心情,跑在隊伍的最前面。
任飛燕和張玉花正在宿舍裡吃飯,忽然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飛燕向門外一看,驚喜地喊道:“哎呀志剛!志剛下來了!”
不等仲志剛走進屋來,二位姑娘已經起身讓座讓飯了。
仲志剛眉飛色舞地說:“謝謝,今天可沒有功夫吃飯,我是特地繞道來向你倆報喜的。”
“報喜?”張玉花睜著鳳眼茫然地問道。
任飛燕看著仲志剛那一身行頭,笑道:“這個喜不用你報,我來替你報吧,”
仲志剛笑道:“你知道是什麼喜事,能替我來報?”
任飛燕故作驕傲地說:“秀才不出門,遍知天下事,何況,我不是迂腐的秀才,是訊息靈通人士。什麼事能瞞得過我呢?”
仲志剛笑道:“那你替我報報看,報對了,證明你確實是訊息靈通人士;報錯了,那可就邊個迂腐的秀才也不如了!”
“這你放心,保證一報一個準。”任飛燕說著,大眼睛忽閃了兩下,格格笑顏:“大概你要請俺倆吃喜糖,是吧?”
仲志剛一聽,臉就紅了:“看,你淨謅些沒影的事兒。”
張玉花見仲志剛這副樣子,笑著替他解圍道:“死飛燕就是能開玩笑,我知道你猜不著,快叫志剛自己說吧。”
任飛燕忍住笑說:“你怎麼知道我猜不著!我剛剛是故意氣氣他的!這一回才是真猜!~”
張玉花笑著催促:“你快別出洋相了,趕緊猜!”
“好,我猜,你倆聽著。”飛燕說著,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清清嗓音,模仿著仲志剛的聲音說:“玉花、飛燕,告訴你倆一個好訊息,我們工隊要蓋房子啦 !”
一名話逗得仲志剛和張玉花哈哈大笑起來。張玉花笑彎了腰,輕輕地打了飛燕一巴掌:“你個死飛燕,就是沒有一點兒正經的。”
飛燕蛾眉一揚:“你別管我有沒有正經的,先問問他,我報的對不對吧?”
仲志剛忍住笑說:“對,看來你真是訊息靈通人士。”
飛燕故作驕傲地說:“那當然!誰像你,拿著歷史當新聞。”
仲志剛問道:“這個訊息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飛燕忽閃著大眼睛,故弄玄虛地說:“這是秘密,不能告訴你。”
玉花又打了飛燕一下:“你個死丫頭,越說越沒個正經的,什麼秘密!”接著告訴仲志剛:“是趙主任在我們工隊上開會時講的,說你們為了用四間房的投資蓋起六間房來,如何如何積極地幹義務勞動……”
仲志剛恍然大悟,打斷玉花的話,說:“你看,我可真夠糊塗了!這麼大的事,領導能不對你們講嗎,還用得著我來報喜?”
飛燕笑道:“我看呀,你不是糊塗,是讓這事高興壞了!我們也替你們高興吶!”
仲志剛點頭說:“你倆不知道,我早就想下來告訴你倆,和你們分享喜悅,可是一直沒時間,好不容易遇到了今天下來挑瓦的機會,結果還是放了一個馬後炮。你們看,只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咱們的預言就實現了!這不光是蓋幾間房的事情,重要的是,它使我們看到了林場的前景,你們說是吧?”
玉花也連連稱是:“你說的對,看來,我們目前的這些艱苦都是暫時的,不用幾年,一切都會變得更好。”
“你倆說的都對,不過,民以食為天,只有吃飽飯才有力氣努力工作,志剛,你等著,我去給你買飯!”
仲志剛連忙攔住她:“別去了,我們已經定好了,統一回工隊去吃,飯涼了,你倆快吃飯吧。我得抓緊時間去挑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