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隻色狼
十二月三十一號晚上,張玉花收拾完了宿舍,又把她和飛燕的被子放開,便坐在燈下看書。看了好長時間,仍不見飛燕回來,心裡不由得唸叨起來:“這丫頭,這麼長時間,怎麼還不回來?”、忽然,嘭地一聲,門開了,隨著一陣寒風,任飛燕披頭散髮,踉踉蹌蹌地闖了進來,只淒厲而悲愴地喊了一聲“玉花姐!”便一頭撲進張玉花的懷裡,抽搐著身子慟哭起來。
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張玉花猜測著,也愕然著!她輕輕地搖著飛燕的肩膀,焦急地問:“飛燕,飛燕!你這是怎麼啦?!!”
任飛燕不但沒有回答,反而哭得更厲害了。張玉花感到冷風陣陣,抬頭一看,門還敞著。她輕輕移開飛燕的身子,關上門,又把飛燕攬在懷裡,柔聲說:“好妹妹,快告訴我,是誰欺負你了?”
任飛燕仰起滿是淚水的小臉,乞求地看了張玉花一眼,把臉蛋更緊地貼在玉花的胸前,又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玉花急了,故作生氣地把飛燕向外一推:“真急死人了,到底是因為什麼事?你倒是說呀!你再不說,我也不管你了!!”說著,她掏出手帕擦擦飛燕臉上的淚水,理理她散亂在前額的頭髮,又親暱地說:“好妹妹,聽話,別哭了,快告訴姐姐發生了什麼事?”
飛燕忍住了眼淚,哽咽著開始講述自己的遭遇:
初冬的刺槐林裡,有一群身著藍色工作服的姑娘,她們是苗圃工隊的職工,正在修枝。那兩位沒穿工作服的是任飛燕和張玉花。因為她們來的晚,工作服還沒發下來。她倆衣著樸素,身形消瘦,一點也看不出是畢業不久的學生,倒像是地道的山村姑娘。
任飛燕嘴裡哼著輕鬆的歌兒,像一隻快樂的小鳥,活躍在樹木裡。只見她來到一棵樹下,先抬眼仔細地打量一下,接著便左右開弓,嘭嘭叭叭地開始修剪起來。真是刀起枝落,乾淨利索,一棵樹幾下便修好了。她又來到另一棵樹下,抬頭一看,上面有一個粗大的競爭枝,一個人夠不著,得再找個人,於是便喊道:“玉花姐,過來馱著我,把這個競爭枝砍下來!”
“死丫頭,你就會欺負我!”玉花嘴裡喊著,人卻早已經來到了樹下。
飛燕道:“要不,我馱著你上去修?”
“我可沒你那個膽子,你快上去修吧!”玉花說完,蹲下身來。
飛燕口銜刀背,手扶樹幹,雙腳踏上玉花的肩膀;玉花站起來後,她雙手攀著粗技,身子一縱,離開了玉花的雙肩,用兩腿牢牢地盤住樹幹,右手舉起砍刀,三下五除二,一個粗大的競爭枝便從樹上掉落下來。接著,她又左右開弓,把該去的枝子都修掉,然後像只小松鼠似地從樹上溜了下來。
飛燕的雙腳剛剛落地,便聽作業組長李掛英喊道:“小任,過來幫幫忙,把這個雙杈木處理一下!”
飛燕過來一看,這棵樹太高了,得三個人才能夠著,便向玉花說:“玉花姐,你也過來幫幫忙。”
玉花聞聲走過來,飛燕道:“組長的勁兒大,在最下邊;玉花姐膽子小,在中間;我上去!”
按照飛燕的分派,玉花蹲下身去,飛燕踏上玉花的肩膀,玉花站起來後,飛燕抱住樹幹,雙腳離開了玉花的肩膀;待玉花踏著桂英的肩膀站起來,飛燕再踏上玉花的雙肩。這樣便搭起了一架人梯。為了減輕下面的壓力,飛燕左手用力攀住粗枝,右手舉起砍刀,隨著一陣聲響,一棵雙杈木一會兒就處理好了。
姑娘 們見了,不由交口稱讚道:“小任真行!”
飛燕想起自己初學修枝時的情景來。
那是半個月以前的事了。
苗圃工隊的工作基本結束了,開始進入冬閒時期,領導決定:除留下兩三個人做好掃尾工作外,男同志一律到山裡突擊整地任務,女同志上山修枝。
開頭幾天,張玉花因為身體較弱,被留下來掃尾。任飛燕自從來到林場後,今天是第一次幹修枝這項工作。她興高采烈地與同志們來到工地後,便動手幹起來,但她何曾料到,小小的砍刀這麼難駕馭,修起枝來在手裡總是左歪右扭,一點兒也不聽使喚,怎麼也砍不準,一刀下去,不但沒把枝子砍下來,反而把樹幹砍掉了一塊皮;再砍一刀,還是如此;偶爾有一刀砍準了,但結果枝子沒砍掉,卻把刀刃砍了個豁子。不長時間,刀刃上的豁子比砍下的枝子還多。她看看別人,人家都是刀起枝落,哪像自己這個樣子。“飛燕吶,你怎麼這麼笨呢!”她心急如焚地這樣自責著,咬咬牙,瞄準下刀的部位又狠狠地砍下一刀,結果,砍刀不但沒有落到預定的部位上,反而又成砍傷了一塊樹皮。她看著被自己砍的傷痕累累的樹皮,心疼極了!她含淚找來一根又尖又長的刺,小心翼翼地把砍下來的樹皮固定在樹幹上。她這樣做,並不是想掩蓋什麼,也不是為了逃避批評,而是出於一位林業工作者對樹木的真心愛惜。
作業組長李桂英見她這副焦急的樣子,走過來關心地問道:“小任,怎麼啦?”
任飛燕眼淚汪汪,噘著小嘴沒做聲。李桂英一看她修的幾棵樹,便知道這位不甘人後的姑娘這樣焦急,又看了看她的砍刀,說:“你的刀太鈍了,還淨是豁子,我給你磨一磨。”
李桂英把磨快了的砍刀遞給任飛燕,邊示範邊耐心地講解道:“要想修好枝,第一刀要快,刀不快,出力多,修得慢,修的茬口也不光滑;第二是手要穩,落刀要準,刀拿不穩,就會在手裡左搖右晃,還容易把刀掰出豁口;落刀不準的話,上一刀下一刀,就把樹幹砍壞了,不能保證質量。”
任飛燕按照李桂英的示範和講解試著修了幾下,雖然比原來好一些,但還是不行。李桂英安慰道:“別關鍵,慢慢來,幹幾天就好了,熟能生巧。”
任飛燕虛心地點點頭,接著便又認真地練習起來。
九點多鐘,隊長兼核算員吳仁興身穿嶄新的藍制服,腳蹬牛皮鞋,雙手插在褲兜裡,優哉遊哉地蕩來了。俗話說:人要衣裳馬要鞍。此話一點也不假。別看他生得扁鼻子小眼睛,實在是其貌不揚,但是經過這一番打扮,看上去倒也有了幾分派頭。他點著一支香菸(在林子裡是不允許吸菸的),邊吞雲吐霧,邊貪婪地看著這群姑娘。當他看到任飛燕那小巧而秀麗的身材、緋紅的小臉時,立刻便筋骨酥軟,魂兒也丟了,他一步跨到飛燕面前,將手搭在姑娘肩上,滿臉堆笑地說:“嘿嘿!小任,為啥不高興啊!”
任飛燕見吳仁興這副諂媚的樣子,不由想起同志們對他的一些風傳來。頓時,姑娘覺得像是吃了一個蒼蠅,心裡一陣噁心,搭在肩上的那隻手像是一條毛毛蟲,令人毛骨悚然,她急忙將身子閃開,沒有作聲。
吳仁興看了看任飛燕修的幾棵樹,很內行又很熱情和耐心地說:“嘿嘿,修枝這活和刨地不一樣。刨地沒啥技巧,只要有勁就行。修枝可是個技術活。你頭一次修,當然修不好。小任,來,我教給你!”說著就去拉姑娘的手。任飛燕正在為自己不會修枝而煩惱,不識時務的吳仁興偏偏又來拉拉扯扯地獻殷勤,這使得飛燕對他更加厭惡了。
“謝謝你,組長剛才已經教給我了,讓我自己慢慢練吧。“飛燕後退一步,冷冷地說。
吳仁興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便惱羞成怒了:小妮子,不識抬舉!哼,你甭厲害,咱們騎著驢看賬本——走著瞧!總有一天,老子要收拾你!他心裡這樣罵著,來到一棵樹下,厲聲問道:”這是誰修的?“
飛燕毫不掩飾地答道:”我!“
”領導上再三強調質量,可你來看看,你把這棵樹砍成什麼樣子了?!!有皮沒毛,和狗啃的一樣!“吳仁興正唾沫橫飛地批評著,忽然又發現了任飛燕用刺紮在樹幹上的那塊砍傷的樹皮,這使他更加有了把柄,冷笑一聲說:“看來你真不愧為中專生,技術就是比別人高明,把樹皮砍掉了就用刺補起來,你這是從哪裡學來的新技術?你想用這種手段矇蔽別人逃避批評嗎?嘿嘿,告訴你,沒門!”
同志們見吳仁興如此粗暴地批評、挖苦和嘲弄一位姑娘,都在心裡忿忿不平,但卻都敢怒不敢言。還是李桂英大著膽子解釋道:“小任是頭一天參加修枝,不能要求太高了,得有一個熟悉的過程。咱剛開始修的時候,不也是這樣嗎?”
吳仁興見李桂英竟敢替任飛燕辯護,更加惱羞成怒了,狠狠地瞪了李桂英一眼,說:“不會就應該虛心學習,可她為什麼不但不虛心學習,反而弄虛作假!再說,她是中專生,和別人不一樣嗎,難道在林校三年白學了嗎?”
任飛燕受到吳仁興這一通批評、辱罵、挖苦和嘲笑,心裡又冤又屈、又氣又恨、又羞又愧,眼淚不禁奪眶而出。她想回敬對方几句,但又極力忍住了。
李桂英還想替任飛燕說幾句公道話,剛要開口,吳仁興便不耐煩地說:“好了好了!你不要再替她辯護了,還是用心抓抓質量吧!”
正在這時,有人嗲聲嗲氣地喊道:“隊長,你來看看我修的行吧?”
吳仁興急忙來到那人跟前,向樹上瞟了一眼,看著對方長上寬下窄的鞋底臉,連聲說道:“不錯不錯。”
那人受到吳仁興的誇獎,像是喝了一碗槐花蜜,連頭髮梢都覺得甜絲絲的。她用一雙金魚眼睛驕傲又挑釁地看了任飛燕一眼,裂著大嘴,呲著大黃牙,裝模作樣地說:“隊長,你看我修的有什麼毛病,就給我指出來,我保證虛心接受,努力改正。我覺得我修的也不太好。”
吳仁興稱讚道:“你這種精神很好。只有虛心,才能進步。不過,你修的確實不錯,找不出什麼毛病來。”
這人最後的一句話雖然是故作謙虛,但卻是一句實話。她修的幾棵也砍得有皮沒毛,比任飛燕修的好不了多少。
此人姓胡名傑麗,成天價塗脂抹粉,打扮得花枝招展。“傑麗”者,傑出的美麗也。這一打扮不就更加美麗了嗎?她怎麼能不打扮呢?可是人們偏偏不買她這個賬。看過《林海雪原》這部小說的同志,發現她各方面都像小說中描寫的“蝴蝶迷”,而她的名字讀起來也有點接近“蝴蝶迷”,於是大家就把這個雅號送給了她。雖然別人不承認胡杰迷的美麗,但是在吳仁興的眼裡,卻是美若天仙。這也難怪,“情人眼裡出西施”嘛!平時二人眉來眼去,暗送秋波;“蝴蝶迷”則是一幅東施效顰,矯揉造作的樣子,她自覺自己是婀娜多姿,便更加的賣弄風騷。久而久之,吳仁興這隻花蝴蝶終於被迷得五迷三倒的,一頭扎進了“蝴蝶迷”的溫柔鄉里。據說,有人夜間起來,常常能聽見二人在辦公室裡打情罵俏,就算是燈滅了也不見蝴蝶迷出來,也不知二人乾的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會兒,吳仁興和“蝴蝶迷”嘁嘁喳喳了一陣子,抬頭看了看太陽,兩眼盯住“蝴蝶迷”那鼓鼓的胸脯,煞有介事地說:“傑麗,家裡人手少,忙不過來,你捆點枝子回去吧。”
“哎!”“蝴蝶迷”嬌聲答應著,捆了幾根枝子,拖著下山去了。
“蝴蝶迷”走後,吳仁興盛氣凌人地向姑娘們強調了一番修枝質量,也匆匆地離開了工地。
“蝴蝶迷”拖著枝子,轉過一個山坡,吳會興便趕了上來,待到一個背風處,吳仁興先是回頭看看,又側耳聽聽,對“蝴蝶迷”說:“傑麗,少歇一會兒吧。”
“嗯”“蝴蝶迷”嘴上答應著,放下了枝子,故作嬌態地站著,掏出花手帕,擦著沒有汗水的鞋底臉。
吳仁興坐在草地上,兩眼色迷迷地看著她:“坐下來歇會嘛!”
“蝴蝶迷”扭動著腰肢,坐在了一塊大石頭上,吳仁興忙說:“你不知道‘冬不坐石、夏不坐地’嗎,別坐石頭,小心涼著肚子。”
“蝴蝶迷”向吳仁興送來一個秋波,順從地把屁股挪到了草地上,嬌滴滴地說:“哎呦,隊長,你太關心同志了!怕什麼,我又不是千金小姐、”
“不是千斤小姐也要注意,那兒不平,有風,過來,坐到這裡”
“蝴蝶迷”又拋過來一個媚眼兒,故作嬌羞地把屁股向前挪了挪。
吳仁興見“蝴蝶迷”如此扭捏作態,心裡越發癢癢起來:“離那麼遠幹嘛,近一點我還吃了你嗎?”
“蝴蝶迷”見吳仁興又要採花,更加春心蕩漾,故不得再作姿態,便一屁股坐到吳仁興的大腿上:“嘻嘻,這裡又軟活又熱乎,可不涼肚子了,比坐沙發還恣兒。”
“哎呦我的寶貝兒!”吳仁興把蝴蝶迷緊緊地摟在了懷裡,在那張鞋底臉上狂吻起來,他也真是下得去嘴………
且不說吳仁興和胡杰麗如何鬼混,再說任飛燕這邊,
無論在學校裡還是來林場後,任飛燕從未受到今天這樣蠻橫無理的批評和辱罵,這對這位爭強好勝、不甘人後、自尊心又極強的小姑娘來說,無疑是一個學生的打擊。她怎能不感到屈辱和氣憤呢?她羞愧之餘不由暗想:吳仁興的所作所為固然不對,但他的批評也不是一點道理也沒有,是啊,一箇中專生連枝都修不好,確實說不過去。她心裡這樣想著,便抬起袖子狠狠地擦乾淚水,緊緊地閉著小嘴,暗暗地下定了決心。
在這以後的幾天裡,一向天真活潑、無憂無慮的任飛燕像是換了一個人,俊秀的小臉緊繃著,笑容不見了,櫻紅的小嘴緊閉著,連歌聲也消失了,兩隻大眼睛總是在觀察和思考著,眼神也慢慢剛毅起來。
從這一天起砍刀成了她最親密的夥伴,除了吃飯和睡覺,形影不離。
早晨,同志們還躺在溫暖的被窩裡,她早已經用頭天晚上就買下的窩窩填飽了肚子,帶上砍刀,披著晨霜來到工地,獨自一人,專心致志地練習。
工間休息的哨子響了,她像是沒有聽到,仍然繃著小臉一絲不苛地修著,李桂英勸她休息,她哀求著:“好姐姐,你就讓我再多練一會兒吧。”
中午收工後,她連宿舍都不回,到伙房裡吃上兩個窩窩,便又偷偷地回到工地。
太陽落山了,同志們已經收工了,她還在認真地練習。直到李桂英把砍刀奪過去,她才撅著小嘴,不情願地離開工地。
就這樣,一天又一天過去了,漸漸地,她那俊俏的臉上又露出了笑容,又開始唱起歌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這段時間的苦練,她終於練就了一手過硬的修枝技術。
現在,當她聽到同志們的誇獎時,雖然感到甜蜜而又幸福,但卻並沒有自我陶醉,更未滿足。她想:林業生產工種複雜,我只是初步掌握了一項,還有很多東西需要我在今後的實踐中逐步地去學習和掌握。當初我把複雜的問題看得過於簡單,思想也過於樂觀了。
是的,前進的道路不可能永遠是筆直的,人生的航程也不可能永遠一帆風順。嚴冬到來了,飛燕沒有想到,在這一片冰天雪地裡,有一隻色狼無時不刻地貪婪地窺視著她。
自從任飛燕分到苗圃工隊後,吳仁興便對她是垂涎三尺,飛燕那鴨蛋形的小臉,兩汪秋水般的眼睛,直挺的小鼻子,菱形的小嘴……總之,任飛燕身上的每一個部位都讓他著迷,特別是兩腮上的若隱若現的小酒窩,更便他神魂顛倒。如醉如痴。他不得不承認,飛燕的容貌是他的那位“蝴蝶迷”所無法相比的,他多希望飛燕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能像胡杰麗一樣任他恣意玩弄。啊!哪怕能有一次,也不枉來這世上一場,俗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他萬萬沒想到,那次假借教給姑娘修枝,拉拉扯扯地向姑娘獻殷勤,會讓他碰個大釘子!真他孃的不識抬舉!
從此後,他不僅沒有死心,那團佔有她的慾望之火反而越燒越烈!為了達到卑鄙的目的,他先是挖空心思地尋找機會,要給姑娘一點顏色看看,再進而征服她。但是飛燕處處行得正,走得端,坐得直,他實在找不到可乘之機,他心裡急得是團團轉。經過一番冥思苦想,他決定改變策略——硬的不行就來軟的。他首先就上次修枝之事主動向姑娘賠禮道歉,繼而又對姑娘的工作,特別是苦練修技技術之事,三番五次地在會議上進行表揚,以此來轉變姑娘對他的看法。天真無邪的姑娘怎能識破這鬼蜮伎倆?漸漸地,姑娘放鬆了對他的戒心,對他的看法也有所改變。吳仁興見了,心裡那個高興勁別提了!他要再給姑娘幾個甜棗吃吃,以便徹底征服姑娘,最終實現他那卑鄙的目的。
這天晚上散會後,吳仁興單獨把飛燕留下來,鄭重其事地說:“小任,我不說你也知道,我的工作能力很差,文化水平又低,可是我現在又要抓全工隊的工作,又要記賬和搞核算,真是吃力呀!所以我想讓你把工隊的核算工作擔負起來,這樣,一方面我的負擔減輕了,可以集中精力抓好工隊的生產,另一方面,你也可以發揮你的才能,同時,對你也是一個很好的實踐和鍛鍊的機會,對各方面都有利,不知道你的意見怎麼樣?“
任飛燕沒想到吳仁興如此謙虛,更沒想到他會把核算員的工作交給她,不由得略帶吃驚和惶恐的心情,忐忑地說:”我?!能行嗎?!”
吳仁興熱情地鼓勵道:“行,肯定行!你有文化,又肯學習,哪能不行呢?再說,這項工作其實沒有什麼難度,無非是平時記記賬,月底加巴加巴報給會計就行了。我是因為文化水平太低了,才感到吃力。當然,一開始難免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遇到問題,你找我,咱們共同商量!“
就這樣,在吳仁興的熱情鼓勵下,飛燕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哈哈,小魚兒終於上勾啦!“吳仁興心裡這樣高興地想著,嘴裡說:”好,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了。從明天起,你就跟著我先熟悉熟悉,爭取陽曆年前正式接過去。“
從此以後,任飛燕每天晚上都幫助吳仁興記賬;吳仁興也總是熱情而耐心地對她進行指導,且毫無越軌之舉。不幾天,任飛燕便正式把核算工作接了過去。時間就這樣風平浪靜地流逝著,任飛燕對吳仁興的看法越來越好了,甚至開始懷疑以前聽到的同志們的那些傳言的真實性,覺得都是些無憑無據的空穴來風,不足以令人相信。
吳仁興見任飛燕對他的態度徹底改變了,高興得在心裡手舞足蹈。他自以為條件已經成熟了,決定尋找時機採取行動。
吳仁興家住在離場十里的山西頭吳家莊。昨天下午,他對飛燕說:“家裡小孩生病了,回去看看,年後再回來。”
今天晚上,飛燕照常來到辦公室裡,她先給留下值班的同志記上工分,又把前幾天的賬目核對了一遍,想想再沒有什麼需要辦的事情了,便要起身回宿舍去。正在這時,忽然門開了,一陣寒風灌進屋裡,飛燕一看,不由一愣:“隊長,是你?”
“嘿嘿,小任,沒想到吧?”吳仁興說著,關上門,一步跨到飛燕跟前,一股酒臭撲面而來,直鑽進了飛燕的鼻腔。
“你怎麼不在家過年又回來了?你家小孩的病好了沒?”
“小孩子只是有一點兒感冒,沒大事。因為我對節日期間工隊上的工作不太放心,所以就提前回來了。”
飛燕一聽,一種敬佩之情油然而生:“隊長,你對工作真認真吶,其實,這裡的工作也沒什麼不放心的,您應該在家好好地過年才是。”
吳仁興雙眼火辣辣地盯著姑娘的胸脯,說:“過年是小事,工作是大事。‘以林為業,以場為家’嘛。你不也是別人在過年,自己在忙嗎?和你相比,我差得太遠了。”
“隊長,看你說的。”飛燕的小臉飛上了的抹紅暈,這使她那本來就俊俏的臉蛋更加豔若春花。吳仁興見了,更加神魂顛倒,這隻色狼的獸性再也控制不住了,一口吹滅了燈,餓虎撲食般地將姑娘緊緊地摟在懷裡。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飛燕措手不及。她顧全彼此的面子,沒有呼救,只是在吳仁興的懷裡拼命地掙脫著,但是她又哪裡能掙脫得掉!
吳仁興把姑娘按倒在床上,一邊用力壓住姑娘,一邊動手去撕扯她的衣褲。飛燕自知無力掙脫,怕是今晚難逃一劫,為了不讓這個禽獸玷汙了自己,她拼盡全力掙扎,同時大聲呼救起來:
“救………”
飛燕剛喊出一個字,吳仁興慌忙用手去捂姑娘的嘴巴,姑娘乘機翻過身來,抽出手,在黑暗中沒頭沒腦地給了這隻色狼響亮的一掌,隨即奪門而出——
吳仁興這隻色狼像被獵人抽掉了筋骨,呆傻地癱倒在床上。
今天是一九六三年元旦。
經過張玉花一夜耐心的安慰和開導,任飛燕總算是從這場惡夢中走了出來,早飯後,她便和張玉花一起,忙著切菜和麵,準備包餃子招待仲志剛。
什麼都準備好了,仍然沒見仲志剛到來,任飛燕便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起來:
“志剛怎麼還不來,別是忘了或是有事不來了吧?”
玉花笑著說:“你快把心放到肚子裡去吧,快別唸叨了,今天放假,他有什麼可忙的?何況,他向來很守信用,說到做到,一會兒就下來了。”
二人正說著,伸志剛來了,玉花見了面便責怪他:“你這個志剛,怎麼等到現在才下來?”
仲志剛解釋道:“我把工隊上的工作總結報給了趙主任,又在他那兒坐了一會兒,所以就晚點兒了。”
玉花瞟了飛燕一眼,笑道:“你在那兒坐一會兒不要緊,可差點兒把飛燕急瘋了。”
飛燕連忙否認:“你別聽她造謠!”
玉花故作委屈地說:“哎呦,俺說的是實話,竟說俺造謠,真是冤枉死人啦!好吧,就算是俺造謠了,可不知道是哪個小狗一遍又一遍地念叨‘志剛怎麼還不來’?”
仲志剛不由仔細看了飛燕一眼,吃驚地問道:“飛燕,怎麼,你病了嗎?”
仲志剛的話勾起了飛燕心中的委屈和苦惱,眼裡噙滿淚花,低聲說道:“沒有。”
“那為什麼臉色這麼不好,眼睛也是紅腫的?”
飛燕此時的心情,就像是被人欺負了的小姑娘見了哥哥,恨不得一頭撲到哥哥的懷裡,把自己受的欺負和委屈盡情地說出來,讓哥哥為自己撐腰,替自己報仇。可是不行啊,如今自己是一位大姑娘,對方也只是要好的同學,更何況志剛畢竟是異性,昨晚發生的那種事情如何能說得出口呀。她只是動了動嘴唇,沒能回答,眼淚卻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地滴落下來。見此情景,仲志剛愕然了,用詢問的目光焦急地看著張玉花,分明在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張玉花氣憤不平地說:“她昨晚差點讓兒狼給吃了!”
“狼?我們山上有狼,你們山下也有狼嗎?”
“不是你說的四條腿的狼,是披著人皮的色狼!”
這句話已經很明顯地告訴仲志剛,昨晚一定發生了她們難以啟齒而又不便他深究的事情,屋裡的氣氛頓時凝固了,仲志剛從張玉花的話裡斷定,這隻色狼的企圖沒有得逞,這使他的心情略微輕鬆了一點,他愛莫能助地看看任飛燕,又看看張玉花,說:“以後一定要多加警惕,晚上不要一個人單獨行動,睡覺時,一定要把門鎖好!”為了改變一下屋裡的氣氛,也為了讓飛燕的情緒好一些,他邊囑咐著邊從書包裡拿出一個紙包,笑著說:“用飛燕的話說,我們現在真成了無產者了。本來應該帶點稀罕東西下來,咱們痛痛快快地過個年,可是不行,在我們山溝裡,就算是有錢也沒處買。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帶點麵粉來。”
玉花責怪道:“誰讓你帶東西來,難道我們還管不起你一頓飯嗎?你能下來玩玩,我們就高興得什麼似的。”
仲志剛笑著說:“這我當然知道,帶點東西下來,只是為了表示一下我的心意。”
“你的心意我和飛燕完全知道,怎麼還用表示呢?你這樣一表示,就顯得疏遠了。”玉花又瞟了飛燕一眼:“你是不知道,從你上次下來後,飛燕就天天盼著過年,一有空就扳著手指頭算日子,嘴裡還一個勁兒唸叨,指頭快扳斷了,嘴唇也快磨破了。”
飛燕忙說:“志剛,你別聽她胡謅!”
仲志剛笑道:“這我相信。玉花不是胡謅,也是誇大其詞。要說飛燕盼著過年,我們好痛痛快快地玩一天,這可能是事實。但也不至於說指頭快扳斷了,嘴唇也快磨破了”
“你這個志剛,真是個書呆子。”飛燕心裡暗罵:”玉花是拿咱倆開玩笑,你卻那麼認真。“
玉花故作委屈地說:“俺說的是實話,可你倆一個說俺誇大其詞,一個說俺胡謅,俺真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唉,不是人就不是人吧,來,包餃子!過年!”
仲志剛趕忙響應:“好!我擀皮兒,你倆包!”
張玉花從趙主任家借來了一套包餃子的用具,三位年輕人便忙碌起來,他們邊包餃子,邊閒談著,慢慢地任飛燕又重新活躍起來了,她問仲志剛:“向榮華到工隊後的表現怎麼樣?”
“他呀,從到工隊以後一直很少出工,工隊上的會議和業務活動他也很少參加,據說是有病,這種情況很難評價他的表現。”
飛燕將信將疑地問:“他怎麼回來就病,是什麼病?”
仲志剛說:“據他自己說是神經性頭痛。”
飛燕驚訝道:“哎呀,他怎麼得了這麼種病?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