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財回家後沒有出路,又投奔端木公給歲爸爸找的水電站工作單位。

宏傑他們夫妻兩口早年來到銀州,白手起家,從烤餅子到販菜再到購置蔬菜大棚,種販銷一體化,經過多年打拼,買了樓房,養育大兩個兒子,正當一家稍有起色,生意紅紅火火的時候,大禍臨頭,淬不及防,一家人頓時陷入無底深淵。

一家人的擔子全部壓在妻子林鳳的肩上,她是個瘦弱的精明能幹而且十分要強的女人,也是個能下苦的女人,為了生活,多大苦多重的活她都受的了。

但是,一個女人家,在城市裡要養育兩個不聽話的孩子,還要把家支撐起來,談何容易,特別是自己的那九個溫棚,再怎麼能吃苦的女人也難以承受。

林鳳雖然沒有回家過年,但從微信上知道,她和她的兩個兒子已經走出傷悲,大兒子圓圓已經找到工作,承擔起家裡的責任了。小兒子正在上學,都長得清秀帥氣高個子,像他爸爸一樣,聽話懂事。

宏偉作為最小的弟弟,在他二哥的引領下,即將走上生活正軌之時,遭遇如此重大打擊,消失在銀州的茫茫人海中,與那些千千萬萬個農民工一樣,帶著離異之後給自己留下的女兒與城郊的一位回族女人一起闖蕩生活,他話不多,長得瘦弱,小時候睡扁的頭給端木印象最深,在銀州粉牆和家裝那些辛勞的社會底層間徘徊,尋找自己的價值。女兒初中沒有畢業就輟學在外打零工了。

夜,在喧鬧中歸於寂靜;溫暖,在年味中得以延續;親情,重逢在兒時久別的記憶中,盪漾在幼年的溫情中,餘音久久,繞樑迴盪。

玩伴沒有聯絡就難以見著,兄弟姊妹們大多沒有童年的交集,可這些大多陌生的面孔,卻曾似相識,就像溝灣子子的澇壩和那旁邊的一圈大楊樹,就像老莊子周邊那些曾經爬上爬下的杏樹,就像那磨窯和水井,就像那短短的磨杆和長長的井繩,還有那擔著糞不知來回、上下和疲倦的坡坡,這些記憶是無法泯滅的,就像無法更改的鄉音一樣。

都午夜零點了,大家依然興味濃厚,談興熱烈,有相互拉家常的,有繼續喝酒的,有發微信紅包的,有網上聊天拜年的,有忙著燒水倒茶的。

一大家子人歡聚一堂,好像又回到幾十年前似的。

遠在源州的嵐嵐、白銀的莉莉和蘭州的昌昌,還有西安的莉莉、深圳的海波、包頭的浩波和他們一樣,天南海北,聊著天,發著紅包,搶著紅包,天南海北,樂翻了天。

就在離途店鎮不遠的朝那,宏福的二姐金蘭一遍又一遍的發著簡訊,問他們啥時候回去,特別想見見他們弟兄三個,讓無論如何再留一天。

端木公就留言說:“明天天亮就走,這次見不著下次再見,留點遺憾也好啊。”

大家都稀罕久未謀面,還特別在大過年能在一起就更難得了。

一會兒,曉宏就不見了,估計是偷著跑出去吃煙了。

而端木哥也消失在大家的視線裡了。端木則忙著給四五個群裡發紅包搶紅包,發完搶完一輪過後,又開始發和搶,玩的不亦樂乎。最後,端木公拿出DV和照相機給大家拍春節全家福,大家異口同聲的響應著、附和著,紛紛舉起剪刀手,大喊著:春節快樂,萬事如意。

之後,端木只好出去把弟弟找回來,把車開進哥哥的院子裡。

端木已經被寒冷包圍,因為他實在是弱不禁風,不像哥哥那樣經得了風雨,更不懼嚴寒,也不像弟弟那樣,任憑寒風侵襲,自己風寒不入。

其實,端木哥一個悄悄出來,就回到空空的房子裡,把爐子點著,把炕燒熱,把鎖在櫃子裡的被子拿出來暖好,還燒了一壺開水,以備弟弟回去洗腳燙腳。

哥哥就是這麼一個默默無聞為家裡和弟妹關懷備至不計付出的人。他做什麼也很少給弟弟們炫耀,也從不講價錢,總覺得這就好像是他必須做的,是責任也是他的使命似的。

去年,端木陪父母去涇州,就聽媽說,弟兄仨都出生在這個距離老家數百公里之外的小縣城裡。哥哥出生地在縣食品廠斜對面的一所房子裡,端木出生在涇河源頭白麵街上緊靠河岸右邊的一所民居,而弟弟則出生在縣委大院裡。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期,三年自然災害困難時期,端木來到這個人世上,缺吃少穿,營養不良,體弱多病,當地盛產的馬鈴薯就是他們一家的主食。媽媽漂亮清秀,端莊高個,爸爸挺拔帥氣,媽媽在食品公司工作,爸爸則在縣委工作。端木姊妹三男一女,端木排行老二,上有哥哥,下有弟妹。他們弟兄三個相差各三歲,妹妹比弟弟小九歲,是家裡的老孫胎胎,一家人的掌中寶。

除過地坑窯洞冬暖夏涼,塬上的寒風無孔不入,尤其是現在的磚瓦房,冬寒夏熱。回到哥哥房裡,端木已經凍得瑟瑟發抖。他趕緊用熱水把腳燙熱,就一股腦爬進熱炕裡,連衣服都不敢脫就睡倒了。

一會兒,炕裡面熱的後背發燙,露在被子外面的腦袋凍得發暈。那些稀疏的頭髮,對寒風沒有任何防備,端木只好把枕巾裹在頭上睡覺,引來哥弟一陣又一陣的嘲笑。

房牆潮溼寒冷,遇到火爐的熱氣變成潮水,把靠牆的被子都弄溼了。曉宏即使靠牆,也沒有端木那般弱不禁風。

半夜裡,哥哥怕弟弟冷,不停的起床給爐子添煤。哥看到弟的樣子不免發笑,對弟弟們的關照還和過去一樣,總是那麼任勞任怨,兢兢業業。六十多歲的人了,起早貪黑,養育三個孩子長大成人。

大兒子蛋蛋從出生之後就讓端木父母抱過來直到領大,把學上完,工作找上。二十來歲,哥哥就張羅著把媳婦給娶進門,買了房子,雖然是按揭,但是就憑著哥哥開爛五輛農用車的那股對生活的熱情,對幸福的嚮往,日子過得在鄰近村子讓人欽佩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