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給你講,這世間什麼人能靠得住?什麼人都靠不住,特別是男人。”

“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這些話,她說的是真情實意的,昭華聽著也是情真意切,兩人仿若真是卸下心防,好像那許久未見的姐妹一般。

只是,昭凰心裡還在不停地盤算,這話能讓昭華向她這邊來幾分。

而昭華只是看著盤算著的昭凰,開口說道,“阿姊,司馬家族的興衰興亡皆在我們的一念之間啊。”

誰能想到,不出十年,這中原的大地就被胡族的鐵騎們踏個乾淨,而現在,司馬家的人還都在為了那位置而互相廝殺。

什麼兄弟,什麼姐妹,什麼父子,什麼夫妻,這世間再也沒有比那皇位更調動人心的東西了。

昭凰沒有接話,她豈能不知昭華說的何意,她們二人誰坐上那個位置不是坐,只是啊,她不服,這路本是為自己鋪的,最後卻又讓自己的妹妹得的如此容易,明明自己更有雄才偉略,自己才應該是登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的最佳人選。

“唉。”昭華嘆了一口氣,她拉起昭凰的手,讓昭凰坐下,自己則蹲在她面前,燈火打在昭凰的美人面上,不說話的美人竟隱隱約約透出一股神女的味道。

“阿姊,我這輩子恐怕是不能再有孕了。”

“什麼?!”

昭凰被這話一驚,差點要站起身,卻又被昭華拉住。

“呂寒陽那廝給我下了龍丹花,我本就體弱,雖然大夫沒有明講,但我知,我是肯定不會再有孕的。”

“即使我日後登上帝位,沒有孩子,那這江山綿延於誰,司馬家族難道要斷在我手中嗎?”

昭華說的情到深處,淚光盈盈,她抬頭看著昭凰,“阿姊,我唯一信任的人只能是你啊!若我走了,這江山除非給你或你的子嗣,要不然我死都閉不上眼啊!”

等到你登上帝位再講這些也不遲,但是昭凰一副心軟了的樣子,若昭華說的是真的,她捏了捏手指,她願助這親愛的妹妹一臂之力,等到她當上皇帝了,不管能不能誕下子嗣,她都得把帝位傳給自己的子嗣。

這樣想著,她有些笑意湧上眼角,但很快收斂住。

“那呂寒陽真不是個東西!竟然敢這樣對待皇室子女!”昭凰說到這,眼裡水光閃過,只是輕輕一眨眼,那淚水便立馬流下。

這才叫功力啊,昭華在心中暗暗說道。

然後她一副深受感動的模樣,這一副姐妹情深,哪個看到不為之動容?

“阿姊,只是你這樣,那王家大郎和王家家主能願意嗎?”

“我的意思便是王演的意思。”昭凰避重就輕,並未說王洗的態度,上次她先斬後奏,與那劉洪籌謀後才告知王洗,王洗差點上了王家的家法。

這一次,不知用何法才能誘那王洗。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昭凰便喚那嬤嬤趕來,那嬤嬤與黑衣人過來,那黑衣人頭帶兜帽,看不清樣貌,身高甚高。

那嬤嬤看上去年歲也不小了,得有個四十來歲,身材微胖,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

昭凰拉著那嬤嬤的手,對著昭華說道,“也不知你還記得不記得,這是韓嬤嬤。”

昭華想了半天,才從久遠的記憶裡挖出來這個人,韓嬤嬤。

她曾是自己的母后,裴黛的陪嫁丫鬟,比裴黛年長几歲,裴黛有時還會喚她,韓姐姐。後來裴黛因病去世,她便以自己身體有恙為由,出宮回老家了。

“你不知道,有多巧,那時我嫁到王家,在別莊上一眼便認出了她,然後便把她要在了我身邊。”

昭華可不信昭凰這說辭,她一向不是這好心的人,她對著韓嬤嬤一笑,“時隔這麼多年,我一時真沒有認出來。”

韓嬤嬤行了一禮,並未說話,又站回了昭凰身邊。

石榴有些不滿,擰起眉。

昭凰解釋道,“韓嬤嬤被人割去了舌頭,說不了話,昭華莫怪。”

那韓嬤嬤伸出舌頭,確實是斷了一截。

只是是怎麼斷的,昭凰未說,昭華看了她幾眼,也沒有開口詢問。

“阿鷹,把圍兜摘了吧。”

昭凰指著站在門口處的黑衣男人說道。

那男人把圍兜摘了,露出樣貌,他看上去二十出頭,樣貌英俊,五官俊美,只是當看到眼睛時,昭華一愣。

那是一雙綠色的眼睛,仿若深夜中的野狼一般。

“他是?”

“他的母親被胡族姦汙有了他,然後五歲時,母親死了,他的舅舅就把他賣給了王家,後來,我見他對訓馬頗有建樹,便留在了自己身邊。”

短短几句,說的這阿鷹的前二十載。

他既不屬於胡族,又不屬於中原,胡族人不認他,中原人鄙棄他,他的母親恨他入骨,喝藥故意摔倒,都沒有把他墜出來,後來,他的母親帶著他再嫁,更是爹不疼娘不愛,所有人都欺負他,謾罵他。

再後來,他的母親死了,他被送回舅舅家,連門都沒進,舅舅就拽著他,把他賣給了王家。

“你不知道,可憐的緊,我那時候見他的時候,他是餵馬的,王家的下人欺辱他,不給他飯吃,連個名字都沒,喊他馬奴,我把他要過來當了我的馬凳,給他起了個名字叫阿鷹。”

這話說的著實有些難堪,但那人站到昭凰身後,面不改色,彷彿說的不是他似的。

馬凳,也就是上馬車時,蹲在地上充當凳子,昭凰沒說的是,剛開始她一直看不上這人,直到有次,路遇土匪,這人一連絞殺五人,她才注意到這人。

她這個人,只要對她有用,她定是會好好利用,這人會馭馬,武藝高強,她正好缺一支屬於她的私兵,於是她給他機會,他也不負她的重望,真給她帶出一支忠於她的私兵。

“我啊,有五千私兵,便是他在管。”

昭凰看向阿鷹,他低下頭,對她行了一禮。

“好了,起來吧!”

昭凰看向外面夜色,打了一個哈欠,“今夜已經這麼晚了,我便去歇下吧,明日我們再聊。”

她站起身,阿鷹立即為她披上大麾,那個嬤嬤又伸出手來扶她,倒是比只有石榴跟著的昭華還有排場,彷彿她才是這府內的主人。

“阿姊,睡東院吧,石榴已經安排好了,有侍女們帶你過去。”

“嗯。”昭凰低聲應了下,走出門,便有侍女來迎她。

“王家夫人,這邊……”請字還沒說出來,韓嬤嬤已經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臉上。

“閉嘴,什麼王家夫人,應該喊殿下,昭凰殿下!”

阿鷹皺起眉頭,昭華原以為他是因為中原話說不好才不開口,結果發現他說的字正腔圓,竟然一點也沒有胡族的口音。

但轉念一想,他一直在中原長大,會說中原話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昭華揮手,那侍女便立即退下,又有一個新的侍女畢恭畢敬地來送她們去東院。

昭華站在書房門口,看著她們越走越遠的身影,燈籠下,她隱約看到昭凰把手搭在那阿鷹的手上,又好像只是不小心碰到。

“她們問你什麼了嗎?”

剛才幾人出去,她不信昭凰沒有交代過那兩人。

“韓嬤嬤倒沒有說話,只是那個阿鷹問他們的馬要吃新鮮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