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樹棠被押進一間小房裡,幾個打手走進房間裡,房間裡不時傳出孫樹棠的慘叫:“哎呀……哎呦……打死我了,我真的不知道……”

河北老七和二鐵在另一間小房子裡,抽菸,說話。“七哥,看樣子他真不知道,這樣打下去,要死人的。”二鐵不無擔憂地說。

“那依你怎麼辦?我們這件東西就不要了?”老七有些不高興了。

“我的意思把他放了吧。問也問不出來。我們這樣,這樣,這樣……你看好嗎。”二鐵小聲地說道。

“嗯,嗯,嗯。……不錯,不錯……”老七連連地點頭微笑。

海河邊不遠的中山路上有一大片小平房拆遷了,工地四周築起了不高的花牆,這裡是濱海的黃金地塊了,但就是不蓋樓房,荒了4年了當然這地塊越放越值錢。花牆裡是一大片斷壁殘垣,碎石瓦礫遍地,都長滿了的沒膝的黃草,春天來了,這裡黃草叢中鑽出了嫩綠。

草叢中常有流浪貓,野狗,黃鼠狼,老鼠出沒。

深夜,皓月當空,星星萬點,海河東路上行駛著一輛紅色的大發麵包車,速度不快,司機不時問問後邊,:“順子,有車在後邊跟蹤嗎?”

孫樹棠,努力地轉過頭去,向後看看:“沒有。”

“那就好,好,快到了。”司機說。

快到中山路了,汽車拐進一條小衚衕。一騎摩托車戴著大大的頭盔的人停在小衚衕口。向裡邊張望。

小衚衕一邊是拆遷工地的花牆,一邊是第六醫院的後院的停屍房,一個小門就是送走不治之人去西方的極樂世界的驛站。

小衚衕裡黑黢黢的,靜悄悄的,汽車在第六醫院的小門前停了下來。

開車司機就是二鐵,高高的個子,冷俊面孔,銳利的眼光,顯得有些陰森森。他下車拉開後車廂門,上去把遍體鱗傷的孫樹棠攙扶下來,兩個人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二鐵掏出一支菸來點著送到孫樹棠的嘴上,自己點燃了一支香菸,抽了起來。兩個人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二鐵抬胳膊把手搭在孫樹棠的肩膀上,深情地說:“順子我們認識很久了。你父親對我有恩。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件事。可我知道再打下去,你的命完了。七哥對我不錯,我不能看著你死,我只能幫你到這了,我也不能對不起七哥。”說完他從駕駛室拿出一個書包,放在孫樹棠的身邊。書包裡有兩瓶酒、一條煙,幾個麵包和兩根香腸,泡麵。

二鐵拍了拍孫樹棠的肩膀又掏出幾張鈔票一共50元錢,放在孫樹棠手裡,說:“保重。我走了。”

汽車原地掉頭,緩緩地開走了,孫樹棠看著消失在路口的汽車很是感動。:“如果沒有二鐵救命,沒有兩天真的就要被打死了。”

過了一會兒他想:“二鐵倒地是什麼人,我根本就不認識他,也不可能認識黑社會的人。”

哥們我們認識很久了。你父親對我有恩。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件事。可我知道再打下去……”

孫樹棠真的很感激二鐵,但他說我和他認識很久,以及那件事到底是什麼,他莫名其妙,一點也不知道,他覺得要問一問兔神才會知道的。

他慢慢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向前走著,冷風嗖嗖,渾身疼痛,要找一個避風的地方躺下才好。

小衚衕裡靜悄悄的,黑黢黢的,放眼拆遷工地四周華燈萬點,花牆裡邊卻是黑黢黢的一片荒涼,孫樹棠向裡邊望去:

拆遷空地裡,散落著一座座拆掉門窗平房和小二樓還有推土機推起的一個個大土堆,靜悄悄的空間一隻野貓在鬧春,哇哇地叫喚彷彿嬰兒在啼哭。一棵棵大樹黑黢黢的樹叉高聳,彷彿在張牙舞爪魔鬼,有些陰森森的恐怖。

花牆有個豁口,孫樹棠扶著花牆走到那個豁口,努力地爬了過去。

他踉踉蹌蹌地走到一個大土堆後邊,坐了下來喘息著,看著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座拆掉門窗的小平房,他找了根木棍拄著一步一步走到了一座小平房想進去躺一會兒,走著走著,他摔倒了,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仲春夜晚還很涼,他有些冷,渾身骨頭像散了架,額頭滾燙滾燙的,他在發燒。

四周無人他一動也不能動,這樣下去活命恐怕很困難。他心中暗暗叫罵著:“兔神,兔神,你不說讓我做一番事業彌補我今生的遺憾嘛。怎麼偏偏把我送到濱海,很多人都認不出我,無緣由的被黑社會毒打,我看你不像個好人,就是想害我。”想著種種的艱難,忍受著全身的疼痛,高燒使他覺得渾身發冷,像在冰窖一般。“我活不了多久了,看起來這次回到從前,就要結束了……”想著,恨著,他昏了過去。

漆黑的空間什麼都沒有,萬籟俱靜。

突然黑暗中,耳邊傳來了嘭嘭嘭嘭的聲響,聲音很大,沉重像冥暝之中藍臉金剛擂起了戰鼓,又好像是巨人沉重的腳步,重重地敲在地板上。

過了一會兒,一個沉重的物體趴在了他的左胸上。而左胸正是肺感染經常光顧的地方。

他的身體一動也不能動,脖子也抬不起來,但並不恐懼,斜著眼一看,下巴旁兩隻長長的耳朵,一個頻繁翕動的三瓣嘴,灰色長長的毛根根可見。這應該是一隻大兔子趴在了他的身上。

他冥冥之中見到兔神,恨愛交加,悲喜雙來,不禁流出了眼淚。那大兔子忽然開口了說:“小兔崽子,竟敢罵我。”

“我不罵你罵誰?我的遺憾在上海,你偏把我送到濱海,很多熟人都不認識我。差點把我餓死。餓死也就算了,還被人追趕,綁架,毒打。你到底安的什麼心。我看你不是兔神,你是鼠魔。原來都同屬齧齒類,現在分開了,你所以要害我們。你是老鼠,灰老鼠……”孫樹棠氣得大吼起來。他把這幾日的苦難都化作惡毒的語言噴向兔神。兔神依然趴在他左胸上,呵呵一笑說:“小兔崽子。你受苦了。我都是為你好,但沒考慮周全,請您原諒。不要生氣,聽我把事情告訴你。你要改變自己,必須改變性格,所以我才改變了原計劃,讓你變得大膽,變得愛說話,變得做事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這樣你才能夠有所發展,要是把你送到上海,你在國營工廠你不會有多大變化的,所以……,”

聽兔神慢慢地講了下去,孫樹棠怒火漸漸平息下來,原來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好……

他有些羞愧,對兔神感激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