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東西?敢碰他?”

來者的嗓音狠戾憤怒,手上又使了點勁兒,讓那個寸頭男痛得哇哇直叫:

“我操痛痛痛,你給老子鬆手,鬆手!喂,你們杵著幹嘛呢,幫老子啊!哎喲——”

其他幾人卻面面相覷,壓根不敢輕舉妄動,臉色各異地細聲交談起來:

“我去,這不是顧家少爺嗎?完了,咱不會招惹上他的人了吧......”

“哪個顧家?”

“還能是哪個!顧氏集團的那個顧家,前不久還天價拿下二環內一塊地皮的那個顧家!”

“我靠,走吧,趕緊走吧,別引火燒身.......”

剛剛還稱兄道弟的人,一下子化作鳥獸散,溜了個沒影兒,只剩下寸頭男還被扭著手腕,驚慌失措。

那些對話他聽見了,就算剛才疼得沒看清顧俊哲的臉,這會兒也知道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恐怕攤上大事了,開始狼狽告饒:

“哎!顧少爺,是我沒長眼,是我沒長眼!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啊,放了我吧,我給您和您的人賠不是,您看成不?”

顧俊哲拽著寸頭男往賀汐面前一丟,眼神陰鷙地盯著他,沉默地側了側臉。

寸頭男腦門上的冷汗還在狂飆,但很快便心領神會,朝賀汐鞠了好幾個大躬,連連低聲下氣地道歉。

哪知賀汐本人還沒表態,顧俊哲就不耐煩地踹了腳寸頭男。

寸頭男當即半跪下來,手撐在地面的那一刻,被顧俊哲的運動鞋一腳碾了上去,就像要踩滅菸頭那樣。

是剛剛碰過賀汐的那隻手。

這次寸頭男痛得臉色變得鐵青,卻咬著牙不敢吭聲了,直到最後又被顧俊哲狠狠踹了一腳後背,才馬上連滾帶爬地跑走了。

估計顧俊哲在學校當真是“臭名昭著”,寸頭男一跑,周圍看熱鬧的學生也立馬悄悄收回了視線,彷彿剛剛什麼都沒發生。

在食堂嘈雜的環境裡,賀汐與顧俊哲隔著段距離,沉默地對視著。

說不意外是假的。

一碼歸一碼,賀汐知道這次是顧俊哲幫了自己,應該要說聲謝謝的。

可他沒有。

不知怎的,他心裡就是彆扭,到底是沒能先開這個口。

無言良久,顧俊哲眉宇間的戾氣漸漸褪去,轉身離開前,說了句:

“......下次遇到這種人,你可以找我。”

不似往日的囂張跋扈,語氣甚至簡單平淡到算是溫和的程度。

“哪種人?”

賀汐的回應讓顧俊哲正欲離去的身形一頓。

言下之意,彼此都心知肚明。顧俊哲之前胡攪蠻纏的時候,性質和剛剛那批人並沒什麼區別,甚至要更惡劣些。

話說出口,此時此刻的賀汐卻同樣愣了愣。

他忽然明白了過來,江婧兒說他毒舌,或許不是在開玩笑。

再具體貼切些,應該要說他渾身是刺,凡事都據理力爭,半點不願吃虧,從來不饒人,有時候固執到沒有人情味。

沒想到的是,顧俊哲又轉回了身來。

他站定在那裡,晦暗的雙眸望過來,又緩緩垂下,眼神複雜到賀汐暫時無法作出正確的解讀。

“對不起。”

聲音很輕的三個字。

不,其實食堂的環境讓賀汐根本就聽不清這三個字,他基本上是從對方的口型裡辨認出來的。

顧俊哲竟然在跟自己道歉。

顧俊哲居然會道歉。

非常詭異的,賀汐的心臟在這瞬間猛然抽動了一下。

理由不明,極為莫名。

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從胸腔翻湧上來,悲傷,震驚,苦澀,悔恨......賀汐說不清楚。

太複雜了,複雜到不像賀汐自己的情緒。它像一團龐大的霧籠罩下來,壓抑得賀汐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毫不誇張地說,他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賀汐在僅剩不多的清明裡隱約要捕捉到什麼,可此時突如其來的情緒,伴生著頭痛欲裂,緊接著就是一陣墜落懸崖般的失重感襲來。

他彷彿看見了數十層高樓的天台,俯瞰之下,是車水馬龍的繁華都市。

他彷彿感到了熾熱的豔陽和周身的寒涼。

他彷彿聽見了有誰的聲音在呼喚自己的名字,同樣的悲傷,同樣的絕望,可他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他在哪?為什麼會這樣難過?

賀汐沒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因為下一秒他的身體便失去平衡,突然倒在了地上。

世界天旋地轉,意識跟著歸於黑暗,再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