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年幼,就算是,太子也常做些不著調的事情來博得老皇帝的關注,每次幹了壞事就受罰,天家子貴重,倒黴的就是他這個伴讀,太子在旁邊罰跪,他就在旁邊挨鞭子。

每次事後紀長風都會生氣,然後鬧脾氣不去上學堂,太子殿下就只得帶著吃的上門給他道歉,畢竟太子就他一個朋友。

太子有才德,可是老皇帝並不看重太子,倒是更偏愛寵妃之子,太子心情鬱郁,兩人就一塊兒喝酒談心。

再大些,紀家出事,紀長風離開京城,他原以為兩人再無交集,可造化弄人。

思及往事,思緒也跟著飄遠了,連不足十步之外的野兔都沒射中。

紀長風回神,暗罵自已沒出息,都是哪輩子的事了,他還思來想去。

他甩甩腦袋拋開亂七八糟的事,集中注意一連打了七八隻野雞。

他滿意地將野雞扔進揹簍,揹著揹簍正準備換個地方,沒走幾步他停下腳步,聽著樹林深處隱約有人在呼救。

他靜心聽了片刻,除了鳥鳴蟲叫並未有其他聲音,他以為自已聽錯差了,抬腳繼續走。

然而沒走幾步,那聲音又出現了,還更為清晰了。

“救…救命啊…”

紀長風凝神細聽,聽得那人氣息微弱,似乎是受傷了。

他眉心一鎖,撥開樹枝往聲音方向跑去。

遠遠的他就看到遠處隱隱有樹枝在晃動,他放慢腳步,小心靠近。

只見那幾步外的陷阱口有人舉了一棵樹枝在搖晃求救,斷斷續續的還有呼救聲從裡面傳出來。

“救…救…命…”

紀長風心中一緊,急忙上前趴在陷阱口,只見一個四五十歲的漢子雙目緊閉躺在坑底,面色蒼白,往下一看就見他的大腿被一棵鋒利的木頭刺穿,血液淌了一地,將黃色的土壤染成深黑色。

“你還好嗎?”他問。

那漢子聽到他的聲音,緩緩睜眼,朝他伸手,“救…救我…”

“你別急,我這就救你上來。”

他說完,雙手撐著坑邊嗖的就跳了下去,避開坑底的陷阱穩穩站在坑底。

那坑不深,是捕獵用的,堪堪到紀長風腰往上一點,但是坑底插著鋒利的木頭,稍有不慎就能讓人喪命。

他蹲在漢子面前,仔細檢查一遍,慶幸漢子只是被刺穿了腿失血過多,其他地方無大礙。

觀察傷勢後,他意識到如果貿然拔出木棍會讓大量血液流出,那漢子估計保不住了,思考一番後,他決定把木棍從土裡拔出來,把漢子連帶著木棍一起送醫。

他撩起衣襬,手上一用力扯了塊佈下來給傷口跟木棍做了簡單的固定,隨後扶起漢子。

“你堅持住,我先把你送出去。”

“好…好…”漢子也不知道有沒有理解他的話,只是閉著眼有氣無力的回應他。

紀長風力氣很大,他彎腰,手上一用力將漢子舉起送出去,自已則雙手撐著邊緣腳下一蹬就出去了。

兩人出來後他不敢多停留,拎著揹簍背上漢子就急匆匆往山下走。

那漢子體重不輕,走到大路上紀長風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不過恰好旁邊有牛車經過,看他不同意捎了兩人一段路。

來到鎮上,紀長風把人送到醫館門口就轉頭走了。

他現在窮得很,可不想被人訛上。

鎮上人多,他也不擔心那漢子沒人看到。

紀長風回到家中,言枳正在院子裡清理野菜。

言枳一抬頭就見紀長風滿身是血,嚇得不輕,扔下裝野菜的筐子就手忙腳亂跑向他,“你…你怎麼了?哪裡受傷了?”

他抓著紀長風的胳膊,雙手忍不住在顫抖,又拉著他前後檢查了一遍也沒見到傷口,隨後又站在紀長風面前,見他一臉疑惑,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催促道:“說話呀!哪受傷了?”

紀長風沒反應過來,低頭一看,那破舊的粗布衣裳上沾滿了血跡,還有些沒幹的,鮮紅刺目,他這才意識到言枳誤會了。

他抬手扶著言枳的肩膀,彎下腰與他四目相對,見他眼眸裡泛起淚花,有些哭笑不得。

“我沒受傷,這不是我的血。”他安慰道。

言枳一愣,眼底的淚花生生止住,將信將疑地望著他,“真的?”

“嗯。”紀長風點頭,“好了,不哭,我真沒事。”

聽他這麼說言枳才吸了吸鼻子,抬手擦掉眼淚,他皺了皺鼻頭,氣鼓鼓抱怨道:“那你不早說,害我這麼擔心。”

紀長風無奈,他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他就開始掉眼淚了。

他心中想著,嘴上確實柔聲順著他,“是,是我的錯,讓枳枳誤會了。”

“哼。”言枳覺得有些丟人,輕哼一聲轉過身去撿起地上的筐子跟野菜,不再理他。

紀長風低頭笑了笑,摸摸身上的血漬,走到水缸旁邊打水清洗起來。

清洗完血漬後,紀長風開始處理野雞,這些野雞他想著留兩隻在家中自已吃,其他的都給宋名安拿去。

將殺好的野雞處理乾淨後紀長風把它交給言枳,讓他負責把野雞炸幹儲存,自已則帶著剩下的野雞去找宋名安。

這個季節的野雞肥美,但是量多,並不值多少錢。

紀長風換了錢走在街上,尋思著買兩隻老母雞養在家裡下蛋 。

紀安寧跟明珠都長牙了,像是雞飯這樣軟糯的食物是可以吃的。

他在街上走著,問過好幾家攤販,最後選了一家最便宜的。

那家母雞瘦小,但養養就行。

就這樣,紀長風拎著兩隻母雞往家走,走到半路突然被人叫住了。

紀長風停住腳步疑惑回頭,只見那賣豆腐的嬸子拎著一塊豆腐笑呵呵地朝他走來。

“小子,可要買一塊豆腐?”那老嬸子拎著豆腐舉到他面前,“最後一塊嘍,便宜給你,一文錢。”

紀長風本想拒絕,但豆腐香氣撲鼻,他想著言枳愛吃,還是點點頭收下了。

“哎,好。”

紀長風接過豆腐,低頭從荷包裡掏錢,那老嬸子就笑呵呵地等著。

“小子今年多大了?”

紀長風想也沒想隨口答道:“二十有七。”

那老嬸子似乎愣了一下,隨後又道:“二十七也行,大好年紀!”

紀長風拿出銅板遞給她,轉身要走,那老嬸子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咧著一口大黃牙問道:“可有婚配?”

紀長風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了,他裝作不經意地甩開她的手,道:“家有賢夫,育有兩女。”

他說完,看著那老嬸子的眼神一點點黯淡,紀長風不在意,轉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