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花裡胡哨的院子裡,黎謹感覺自己要暈過去了。

當然,不是被花醜的,他還沒有那麼脆弱。

更何況這說到底也不是他的院子,那麼多不和諧只追求顏色複雜的花放在一起雖然看的人眼睛疼,但楚翎君要是真要擺,那黎謹也只能選擇笑著接受。

好吧,可以,沒問題。

只是黎謹感覺自己要被花香薰暈了,這花香的都有些辣眼睛。

……等等。

怎麼好像……不太對勁?

看著黎謹蹙眉搖了搖頭便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系統發出尖銳的暴鳴。

【啊啊啊啊啊啊啊!!!!!】系統驚恐:【黎謹你怎麼真暈了啊!】

被迫下線的黎謹靈魂被抽離身體,正因如此,他暫時無法回答系統的問題。

而另一頭,還站在陰影處等黎謹反饋的楚翎君有些奇怪。

“怎麼都進去這麼久了……”他抬頭看著隨風而動的樹梢,直覺不對。

等等。

黎謹是不是身體不好來著?

楚翎君眉頭一皺,終於想起來當時簽訂條約時,同簌國國主各種拐彎抹角問質子身體不好病死怎麼辦。

他當時說什麼來著?

哦……

“有病就去治啊,和我說什麼。”霸道的楚王對同簌國國君翻了個白眼:“質子能死在我國領土也是他的福氣,會厚葬的。”

回憶起某個字眼的楚翎君毛骨悚然。

不會吧!

他飛奔從小路跑到了黎謹的小院門前,看到蹙眉倒在路上的黎謹,還有那些辣眼睛的花。

恐懼與憤怒一同湧上心頭,楚翎君在心裡惡狠狠的罵著把事搞砸了的總管,也罵著沒事找事的自己,衝上前抄起倒在地上的黎謹便奔向軍醫處。

救命啊軍醫,要死人啦!!!

……

黎謹是被凍醒的。

雪下的很大,但此時已經停了。在他從雪地裡爬起時,身上卻還是落了一層厚雪。

……他是睡在雪地裡了嗎?

看著身上綴著白兔毛邊的寶藍色官服,黎謹直覺有些違和。

他好像,不該穿這身衣服。

不,準確來說,他好像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睡前的記憶有些模糊,但黎謹隱約記得自己在一個花團錦簇的地方,放眼望去皆是絢爛的顏色。

總之,無論如何都不該在這除了白幾乎看不到第二種顏色的地方。

黎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他現在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

抬眼看著逐漸西下的太陽,黎謹下定決心,向太陽走去。

有光的地方就有希望,對吧?

雪落的很厚,他踩進去幾乎要沒過大腿,厚雪也導致根本看不清下面有什麼,黎謹只能憑著直覺,拎著厚重的官服下襬在雪地裡趟著。

走了不知道多久,太陽又被遠處的白山吞沒一半,黎謹才終於看到些人生活過的氣息。

他似乎來到了一座小村,或是小鎮。

這應是個很貧苦的村落,黎謹走在路上旁若無人的觀察四周,但也沒錯過那些人看他驚恐的目光。

此時的黎謹還不明白這是為什麼,直到一塊包著石頭的雪球砸在他身後,伴隨著小男孩驚恐的一聲“快跑,死人活了”,他才明白那些人為什麼害怕自己。

自己……本來應該死了嗎?

黎謹不知道。

他拍掉後腰被砸位置上留的雪,繼續向太陽的方向走著。

白山終於要將太陽徹底吞沒,黎謹才終於走出了這個村莊。

這村莊被群山包圍,出了村子就挨著山,站在寬闊大路上,黎謹遠遠看到有一群人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山腳打轉。

他們身上的衣服顏色都很鮮亮,不是藍就是紅,在全是白色的山腳簡直像一群移動的光點,看的黎謹有些頭暈。

但他還在向前走著。

越走越近,他也看清了那些人身上的衣服,似乎也有些像他的?

而那些人也看清了他。

下屬驚恐的看著他們大人還帶著乾枯血跡的額角,大步衝上前去,卻還是跑不過一身紅衣的年輕人。

看到自己養父這般狼狽的楚昭衝上前,卻只接住了倒下的身體。

黎謹醒了,這具身體暈了過去,但呼吸還在。

當身體的主人醒來時,就看到自己的蠢兒子抱著他的腰大聲哭泣。

溫暖的營帳內,悲傷的氛圍蔓延著,直到楚粲醒來。

“……別哭了。”楚粲蹙眉,將他從自己身上推開,好讓楚昭的鼻涕眼淚不至於蹭在他身上。

但不止是楚昭一個人在落淚,楚粲的下屬將領們在他醒來前也同樣在抽泣。

楚粲覺得好笑:“哭什麼?”

那群武將謀士們面面相覷,沒有一個敢說醫師的診斷。

只有楚昭哭的更大聲了:“父親啊,軍醫說您要死了啊!”

他哭嚎的實在難聽,讓還沒死的楚粲眉頭直跳。

他本是不在乎這點的,卻架不住楚昭的哭喪過於動情,令楚粲一時沒控制住狠狠敲了下他的頭。

“別嚎了。”楚粲磨牙:“我還沒死呢。”

楚昭抽泣著,悻悻的“哦”了一聲,抱頭蹲在旁邊開始掉眼淚。

見兒子終於安靜下來,楚粲捏著虎口,開始翻自己的記憶。

他只記得自己從山上滾落,再度醒來時就回到了軍營。

“你們在山腳下撿到我的?”楚粲直截了當的問道。

聽到問題的下屬們對視一眼,發覺自己家大人的老毛病可能又犯了。

被眾人寄予厚望的謀士文取站出來,小心翼翼的問道:“大人……您不記得了嗎?您是走回來的……”

楚粲動作一頓,銳利的目光射向文取:“他又來了?”

文取默默點頭,又搖搖頭:“大人,您從此記憶雖斷層,但他未與我等交流,在下也不知是那是否還是……。”

那個禁忌的稱呼,文取沒有說出來。

聞言,楚粲幽幽嘆了口氣,看向一邊掉眼淚一邊豎耳朵聽的楚昭,只覺得傷處又在隱隱作痛。

那人已有好幾年未曾出現,上次也只是把他十幾年前初臨時撿回的孩子帶到軍營。

楚昭也的確有天賦,沒有辜負那人的重望。

軍醫說他患有離魂症,那群術士又說他被髒東西附體。

兩頭吵的不可開交,但湯藥灌下去那人又確實幾年未曾出現。

不過自己最近也沒有斷藥,為什麼會忽然降臨?

是發覺這具身體要被凍死了,所以操控著帶他走出雪山嗎?

那應當不是什麼壞精怪……那群術士不可信。

楚粲就這樣下定決心,在楚昭繼承他的位置前殺光了所有依附他的術士,也算是給皇帝的老年昏庸添了把火。

畢竟楚君位下無術士的名聲已傳了出去,那群術士為了活命絕不可能依附繼承位置的楚翎君,只可能去皇帝那裡妖言惑眾。

也有人想借著皇帝的手弄死楚翎君,只可惜楚粲不止是宦官閹人,更是手握兵權能親自上戰場的武將。

楚粲給他乾兒子留下的軍隊忠誠且強大,選擇殺功臣的老皇帝親自把那群將領從明陽國軍人變成了楚傢俬軍,給了他們生路與榮華的楚粲與楚昭永遠不會被他們背棄。

永遠不會。

楚君衛屬於楚家父子二人,他們永遠忠誠,永遠戰無不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