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視著仍在糟糕情緒中陷著的人,黎謹思索片刻,還是選擇拒絕:“在下不會對殿下做什麼的。”

“殿下無錯。”

祁恆一愣,剛要說些什麼,便又聽到黎謹那近乎自暴自棄的話。

“在下是殿下買來的人,殿下想要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不是!”

祁恆終於從地上爬起,挪到黎謹面前,不敢抬頭卻又極為鄭重:“你……我帶你從那裡出來,不是為了,為了那些腌臢事……”

他越說聲音越弱,越說底氣越不足。

是了,在面對昨日剛被自己做了什麼的人,也沒人能理直氣壯的說出這些話吧。

即使這些本是祁恆最真實的心中所想。

看著垂頭喪氣的祁恆,黎謹沒忍住,勾起了唇角。

“殿下不必如此。”雖是笑了,但黎謹的語氣還是半死不活:“殿下沒有將我做成食物,我已經很高興了。”

食物?

祁恆瞳孔地震。

為什麼黎謹會這麼說?是因為之前有誰想把他做成食物嗎?

此時的祁恆也顧不上什麼尷不尷尬,直接抬起頭,卻剛好看到黎謹那沒來得及收回去的笑容。

幹壞事得意時的笑被人看到,黎謹也不覺得尷尬,甚至還把唇角揚的更高。

祁恆不知黎謹為何會笑,但黎謹會讓他知道的。

在祁恆的注視下,黎謹的睫毛顫了顫,一滴眼淚合時宜的落下。

“殿下不必為此感到歉疚。”他微微俯身,沒束好的衣襟再度散開,蒼白肌膚上的裸露紅痕刺的人眼睛疼。

黎謹似是要把仍跪坐在地上的祁恆拉起,向他伸出手去。

“殿下,真的。”

“能活下來,我真的已經很高興了。”

……

恍恍惚惚的祁恆坐在床榻邊,換好衣服的黎謹從屏風後走出。

祁恆順著青色衣襬看上去,目光還沒爬到黎謹那張清冷俊逸的臉,便率先看到黎謹脖頸上那即視感很強的白巾。

像是要自縊一樣。

“殿下。”在他開口前,黎謹便不適應的摸了摸脖子上的絲巾:“您看這樣……可以嗎?”

祁恆猛然一驚,狠狠搖頭:“不不不不,黎君不必如此!那是我之錯,不必黎君去做什麼的!”

沒想到他會有這麼大反應的黎謹愣了一下,隨即配合的取下白巾,同時垂下眉眼。

那些刺眼的痕跡又露出來了。

或許是體質問題,黎謹有些過於蒼白,大病初癒後更是慘白。那些不輕不重的痕跡落在他身上,就像冬日的紅梅落到雪地裡,扎眼的很,保準讓人一眼就能發現。

意識到這點的祁恆瞬間明白黎謹為什麼要佩白巾,而這也導致他更為愧疚。

——如果不是他,黎謹本不需要面對這些麻煩事。

都是他的錯,才會讓事情落到這般田地。

都怪他。

對自我的埋怨更讓祁恆下定決心,他在心裡給自己加油打氣,覺得能將那話說出口後才站起身,大步向黎謹走去。

【他怎麼看起來視死如歸。】系統瓜子磕的震天響:【要不要來賭一下他打算做什麼?】

黎謹拒絕了:【不要。】

誰要和系統賭這種東西?他很閒是嗎?

雖說是不賭,但黎謹也很好奇祁恆到底打算做什麼。

這傢伙不止是一臉視死如歸,走路的時候還在同手同腳。

怪好笑的。

但很快,黎謹就笑不出來了。

只見祁恆站定在他身前,極為正式的行了個禮:“冒犯黎君,是在下的不是。”

回過神來的黎謹想要去扶他,卻被祁恆抓住了手。

黎謹:?

雖然祁恆看起來是因為不想要他扶才這樣,但心情不好的黎謹還是將落在祁恆手上的目光移走,最後落到因祁恆沒抬頭而完整暴露出的後腦勺上。

【我要是用頭敲一下他,會暈過去嗎?】

面對黎謹的這個問題,系統思索片刻:【嗯……你試試?】

【算了。】黎謹想了想:【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我不要。】

由於昨夜祁恆抱了他大半個晚上,今日的黎謹更討厭親密接觸了。

如果在平時,祁恆如果抓一下他的手,哪怕是略顯曖昧的撫摸,他都不會有這麼大反應。

在黎謹思考祁恆到底在搞什麼飛機時,又給自己加完油打完氣的祁恆閉眼,超大聲的喊出了那句險些讓白前從樹上摔下去的話。

“黎君,我、我會負責的!”

黎謹:???

黎謹瞳孔地震,系統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我說你要翻車吧!】系統笑完還不走心的安慰了一句:【沒事,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你不過翻車了一次……而已!】

幸災樂禍的系統被黎謹無視,他緩緩眨眼,似是沒反應過來。

“殿下……”他的聲音虛浮,滿滿都是不敢置信:“您說什麼?”

原本還有些擔心黎謹被情緒影響,演不好的系統一聽他這話便瞬間不擔心了。

——如果真破防了演不好,那黎謹大概會冷笑著問祁恆在說什麼鬼東西吧。

安下心來的系統繼續看熱鬧。

被當成熱鬧看的祁恆對此一無所知,難得鼓起勇氣下定決心的他繼續道:“我,我自知有錯,不敢妄圖些什麼。”

這很明顯,他連稱謂都換回了黎君,不敢再喚黎謹姓名。

“黎君若是不答應也沒關係,這只是我想負責。是因為我的錯才導致黎君落到,落到這般田地。”

“我於心有愧,不敢奢求些什麼,也不敢去再想些什麼……黎君若是不願意,也沒關係。”

說到不願意的時候,祁恆都要哭出來了,但他還是緊緊抓著黎謹,像是抓住會隨風飄走的黃花郎,完全不敢鬆手。

【你要答應他嗎。】見黎謹半天沒說話,系統有些憋不住了,上來問了一句。

黎謹想了想,答非所問:【我不喜歡他。】

對此,系統撇了撇嘴:【這忽然而來的道德感……不過你喜歡過誰嗎?】

黎謹沒有再回答它,而是思索片刻,回覆了祁恆:“殿下,您是因為歉疚才和我說這些的嗎?”

沒想到黎謹會這樣問的祁恆愣了一瞬,隨即猛猛搖頭:“不、不是的!”

但在否認後,他又很快小聲補充:“抱歉黎君,您是不是覺得我本身就不懷好意,所以才會這樣……”

黎·事情真正的罪魁禍首·曖昧紅痕的創造者·本身只是想報復祁恆結果中傷自己的行為藝術家·謹對此,表示沉默。

【我其實還是不太敢相信,他真的信了。】黎謹有些麻。

系統想了一下,給黎謹補充一點資訊:【或許是因為他記憶斷層,你演的又太真了。】

黎謹對此表示:【謝謝誇獎。】

和系統扯完皮的黎謹也想好了答覆,他不打算答應,也不打算拒絕。

不答應不拒絕不是更好嗎?

為什麼要確定關係,怪麻煩的。

這種海王心態令系統嘖嘖稱奇,它放下瓜子,開始期待黎謹的回覆。

“抱歉,殿下。”黎謹嘆了口氣:“在下也並不是想要殿下因昨晚的事……來補償我什麼。”

原本聽到拒絕而萎靡下去的祁恆又打起精神。

只聽黎謹繼續道:“殿下將我帶回來,我已經很感激了。我也不想讓殿下因為愧疚憐惜之類的來選擇……給予我什麼‘補償’。”

“謝謝您但——”黎謹長嘆了口氣:“我不需要那些,殿下。”

“更何況昨夜細細算去,我也有錯。”他輕聲道:“抱歉殿下,我不想讓您對我負責些什麼,我也不需要那些,您不必如此。”

賣慘遭報應的黎謹這次收斂了些,卻讓祁恆更難過了。

而聽到這裡的系統也卡了一下,頗為不解:【你這和拒絕有區別嗎?】

沒有聽到自己預想中那些極為天花亂墜的話術,系統表示很失望。

但黎謹不管它,反而輕輕用力,將自己的手從祁恆掌中抽出,總算是扶起了彎腰彎半天的祁恆。

看著祁恆臉上的淚痕,黎謹又嘆了口氣。

“殿下,不必如此。”

他上前,輕輕擦掉祁恆眼尾搖搖欲墜的水珠。

“我們來日方長,好不好。”

我們還有來日,我們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