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南疆能在被納入中原王朝幾百年後依然落後貧瘠是有原因的。

這片土地似乎還保留著千年前的傳統,無法戰勝自然的人類只能在這片堪稱混亂的土地上苟且偷生。

瘟疫,瘧疾,白虎病,血吸蟲……這些妖魔鬼怪像打卡一樣在各個家庭刷自己的業績。

如果你以為南疆肆虐的只有疾病,那就太不瞭解這片土地了。

各種來自自然的毒草毒蛇毒蟲猛獸藏在暗處,對著人類垂涎三尺,虎視眈眈。

甚至還有妖。

神隕後的南疆於妖邪而言簡直成了聖地,鍾靈毓秀的美地方與對他們而言無縛雞之力的人類,君不知有多少妖邪移居南疆,又有多少妖邪盤踞在此吞吃人類。

南疆人民苦不堪言。

馬車向南行著,樹越來越高,也越來越濃密。許久沒有官吏清理的官道上也蓋上了遮天蔽日的枝葉,將十二時辰都變做了一種顏色。

偶有陽光刺破密葉撒在路上,落下點點光斑,倒讓人恍惚至極,車伕都翻了好幾次車。

但此時,無論是祁恆還是黎謹亦或是白前都沒有人有心情、或是有能力去追究車伕翻馬車的失誤。

在逐步進入南疆郡後,威脅他們生命安全的便不僅僅只是人禍。

天災與自然代替歹徒,成為行進途中最大的危害,令人提心吊膽,夜不能寐。

第一個創下戰果的是水土不服,那群由北向南一路而來的人有好一部分開始上吐下瀉,精神恍惚,低熱驚悸。

水土不服便讓這群人幾乎倒了大半,更不要說那後起之秀瘴毒,來的有多急多快。

在黎謹發覺隨行隊伍出現意外時,已經有三五個隨從病倒在瘧疾的魔爪下。

而他還沒來得及處理這場悲劇,將隨侍們從生死線上搶回來,他自己也被瘴毒惡狠狠劈了一刀。

喜報:最後那幾個隨從都熬了過來,且沒有後遺症。

悲報:黎謹病倒了,病的很重。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那幾個染病隨從最多隻高燒了兩日便恢復到低燒甚至正常體溫。

而黎謹呢?

黎謹喜提七日超高燒,持續頭痛,四肢痠軟無力,嚴重胸腹痛,與嘔吐厭食。

簡稱瘧疾大禮包。

高熱將視線都燒的模糊,現在的黎謹一天能清醒兩個時辰都是上天保佑。

不過他也不太想醒就是了。

或許是病重的緣故,現在的黎謹暈死過去能直接回到系統空間,和某個一語成讖的混蛋系統大罵甚至大打八百個回合。

系統也很委屈,它也沒想到隨便一句話居然會有言靈即視感,讓黎謹直接病成這樣。

【但也不全是我的錯吧……】光球變出巨大的顏文字表情貼在臉上,妄圖賣慘。

黎謹不為所動:“呵呵。”

他又不是真蠢,也不是真暴力。但罵系統就罵系統,還要挑日子嗎?

於是一段優美的語言又從黎謹口中流了出來。

系統也不是甘心被罵的,忍了幾句就開始和黎謹互吵。

眼見一人一統兩個又要開始動手,黎謹在系統空間裡的身體猛的一頓,隨後像是接觸不良的電視一樣開始抖動幾下,接著只是眨眼的功夫,卡頓的身體便消失在了系統空間。

黎謹被拽回去了。

被迫清醒感受著身體不適的黎謹看著朦朦朧朧的棚頂,無力的閉上眼睛。

【……我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他幾乎有些哽咽:【煩死了,真的煩死了。】

系統不想觸他黴頭,被黎謹追著罵了幾天,它也真的煩死了,也憋屈死了。

系統:謝邀,一人一統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但人生總是充滿許多意外,統生也是這樣。

就在系統拿起五香賽博瓜子的下一秒,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

剛被拽回身體的黎謹又回到了系統空間,而他這次停留的時間很短,只閃現了一下又回到了那具身體。

系統:……

黎謹:……

哈哈。

黎謹引經據典,在心裡罵的很髒。

但系統聽的很想笑:【哎呦,你是來給我表演閃現的嗎?】

黎謹笑不出來,冷漠的回道:【我是去給你送鐘的,看到那“你死了我無動於鍾”了嗎?】

系統假兮兮的笑著:【我死應該是不可能了,黎謹,你已經死了三次了。】

下一秒,黎謹再度閃現系統空間,又被飛速拽走。

【……現在是四次了。】系統快速補充:【看起來你要好了,這次閃的都有殘影。】

幸災樂禍,絕對是幸災樂禍。

或許是病重的緣故,反正現在的黎謹煩它煩的要死,巴不得讓這一天天沒安好心的小玩意滾到這具身體裡,替他燒替他痛。

死統一個。

黎謹心中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而憤怒,又終結在做好防護的祁恆緊張兮兮,像對待什麼脆弱易碎的金貴物一樣抓上他手時。

黎謹很有職業素養,即使燒的心態都要炸裂,也依舊能在祁恆靠近他時飛速將情緒調轉成與祁恆相處時的模式。

“殿下……”

他選了自己最好看的角度面對祁恆,語氣柔弱:“在下染了瘴氣,殿下千金之軀,豈能如此。”

說著,黎謹就要極守分寸的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當然,祁恆是不肯的。

他繼續緊抓著黎謹的手,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每一顆都那麼真情實感。

總之,不像演的。

“黎謹……”

祁恆哽咽,話都有點說不清:“都是我的錯,如果我能早日發現你的不適,如果我能更早的發現這一切,你也不會這樣……都是我的錯,都怪我,你可千萬不要死啊。”

他將錯處都攬到了自己身上,聽的黎謹有些迷茫。

黎謹幾次張口欲對自責的祁恆說些什麼,但他除了插了句“我不會死的”外,便只能聽著這個男人在這裡瘋狂道歉與安撫自己。

……其實我不太需要這種安撫來著。

黎謹有些麻。

高燒令他整個人都暈暈乎乎,耳邊都有些嗡鳴聲。但為了不錯過可能夾在其中的重要資訊,黎謹還是強撐著聽。

“……對了黎君!我早已命車伕加快腳程,你覺得車會不會有些顛?有些顛的話,我們可以再改裝一下。”

說完,想到了什麼的祁恆又補充:“我還讓白前去前方清理官道上落的障礙物了,現下距離南疆王府還有七日,我……飛鴿傳書給了縣令,醫師已經在南疆王府候著了。黎君不要怕,你一定會沒事的,一定可以平安康復!”

見他這樣,黎謹一時不知如何回覆,又該說些什麼。

打破沉默的是系統。

【雖然是話多了一點,但他比你像好人。】系統銳評:【其實街上隨便抓一個都比你像好人吧。】

黎謹面無表情:【我不是人,你滾。】

系統沒有圓潤的滾,依舊在逼逼叨叨。不過被系統氣了一通,黎謹倒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了。

“咳咳、咳、咳咳咳!”

黎謹熟練的咳嗽,又熟練的安撫賣慘:“有殿下一句話,在下便心滿意足了。”

“殿下願意為在下做這麼多……在下心中已是感激不盡。”

不,這都是你該做的。

在黎謹看不到的地方,系統默默的幫黎謹把沒說出來的話補上。

“能遇上殿下,在下已是幾輩子的福……哪怕就此離去,在下心中亦是心滿意足。”

能遇上我,你真的積了幾輩子的福。我要是真因為瘧疾死了,我也會帶你走的。

“更不要說殿下還那樣對待我……”眼淚說流就流,祁恆慌亂的去給黎謹擦,全然忽視了自己臉上不斷的湧出的淚水。

更不要說我還幫你那麼多,我要是死了拉你陪葬怎麼了?

最後一筆落下,系統本該滿意收手,誰知黎謹沒有停。

“即便在下不信鬼神,但殿下手下染瘧疾後痊癒之人並不在少數……神明偏寵殿下,沾了殿下的福,在下也定然會安然康復,請殿下放心。”

我不死是我有福,我要是死了是你這個一直被暗殺的小倒黴蛋克的。

“看您這般……我亦心中有愧。”

假的,我覺得你哭的沒我好看——系統這次是真落筆了。

看著言辭懇切,似乎字字出自真心的黎謹,系統想笑,祁恆卻哭的更厲害了。

看著瘋狂掉眼淚對他說對不起的祁恆,黎謹緩緩眨了眨眼。

【怎麼哭這麼兇。】黎謹不解,【我戳他痛處了?】

有些心虛的系統快速:【沒有。】

直覺不對的黎謹眯起眼睛,但暫且還沒打算追究什麼,於是繼續道:【那是我說錯了什麼?】

【不是。】

黎謹又猜了十幾個,都不是。聽的系統有些驕傲。

——看,黎謹猜不出來!

於是系統揭曉答案:【是因為你說的很走心,覺得自己更對不起你,又感動又自卑的哭了。】

黎謹:【……】

黎謹:【???】

感動做算了,自卑是個什麼鬼?

他也想問了,你們皇家就這心理素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