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臻臻懷疑過前朝大臣們的口舌之爭,也猜忌過後宮旁的妃嬪爭風吃醋,但唯獨沒有聯想到秦顏兮本人身上。
她深知,秦顏兮不過是個註定被無情捨棄的棋子。
為了她的後宮之路掃清障礙的棋子而已。
皇上又怎麼可能在想她呢。
“皇帝哥哥,你在想什麼啊?”
顧臻臻捧著張純良無害的小臉,在帝王的視線前晃悠。
但伴隨著她的出場,其間總會鬧出各式各樣的笑話。
明明只是博取贏汜一時關注,卻一腳踩了空。金絲楠木桌上,一方名貴的硯臺就此被劈成兩半。
但皇帝不慍不惱,絲毫沒有怪罪顧臻臻的意思。
先問詢檢視她是否有傷,直至顧臻臻呢喃著只是紅腫了一片,皇帝並沒有因此不聞不問,反而固執地命太醫送藥酒來。
太醫院的人來之前,嬴汜又問。
“臻臻,怎麼會來?”
皇帝的視線終於捨得從火勢平穩的青銅爐鼎收回:“不是和你說過閒暇無事的話,不必在後宮多作轉悠,就連皇后那裡的請安朕也幫你免掉。”
這下,顧臻臻自己心裡的這點盤算總算得到驗證。
原來皇上心底的人果真是她,這才為她免除如此多的麻煩。
顧臻臻想起皇上對自己獨有的偏愛,這是宮中獨一無二的,她的臉瞬間漲得通紅:“臻臻不想皇帝哥哥為難,自願去皇后娘娘那裡請安的。”
她走時步伐有幾分扭捏,從精緻的食盒當中取出了一盤糕點:“今日隨手多做了些桃花糕,就想著讓皇帝哥哥也嘗一嘗。”
她的婢女映雪適時地在她身後抬起頭來,聲音怯生生道:
“娘娘為了做這桃花糕熬了整整一宿,一直覺得味道和幼時與皇上您吃過的不大一樣,反覆地更改糯米的成數……就倒騰到了天明。”
贏汜:“改日,想吃的糕點不如交由御膳房的人去做。”
這分明是皇上心疼她,不捨得她親自下廚,可顧臻臻自從知道皇帝的心意,又怎麼可能不有所回報呢。
可皇帝的心疼點到即止。
顧臻臻依然固執地認為圍繞著皇上的事務實在太多了,前朝和後宮的人一刻也不安寧。他分身乏術,所以才沒有興致與她細細品嚐這桃花糕。
可等到她臨走前夕,皇帝的目光始終沒有在她的桃花糕上多做停留,更別提品嚐了。
這讓她頓時對皇帝掩藏的洶湧的愛意有幾分憂傷。
其實吃兩塊未嘗不可。
宮裡只會傳揚秦顏兮初次去未央宮請安缺席,轉而跑來皇上的養心殿蓄意勾引,根本就不會議論和她有關的事。
皇帝哥哥何必做到如此小心謹慎呢。
她意識到自己在皇帝哥哥這一場精心謀劃當中不得不錯失一些原本相處時的甜蜜,而善解人意的她不願意發小性子,只能寄希望於皇上之後私下在無人之際,偷偷將她親手製作的糕點如數吃完,才不辜負她的一片真心。
……
如她所料,她先行離去,卻如守株待兔般滯留在養心殿外徘徊。沒過多久,高海寅拎出來的食盒便空蕩蕩的了。
顧臻臻喜出望外,再一次不由深信屬於自己的受上天眷顧的命運。
身後的她的婢女竊喜道:“奴婢自然也知道皇上的心意不假,對娘娘和如兮美人的只有其表的女人總歸是不同的。”
明明道出了她最喜歡聽的話,可她嘴上卻不願意承認:“不可胡說八道!”
……
只是她或許並沒有聽見,宮牆不遠處的高公公捂住口鼻,悄咪咪地打了個飽嗝。
半刻鐘前,皇帝宣他進門。
“太膩。”
這才是贏汜對於那點心的唯一評價,他甚至嘗都沒來得及嘗一口。
他吩咐:“你幫朕吃乾淨。”
“皇上,您這份恩賜,奴才未必經受得起……”話音未落,高海寅生怕衝撞了陛下,又連忙取過這盤糕點,直接狼吞虎嚥了起來。
於是,顧臻臻如願見到了空空如也的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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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顧臻臻有一點並沒有預判錯,秦顏兮待在養心殿而不去皇后娘娘那裡請安的事情很快傳遍了後宮。
而這一切還要從貞嬪自身的言行說起。
原本,秦顏兮完全可以不用那麼顯眼的,可是顧臻臻從養心殿回來以後,興高采烈地託舉著她的食盒,心情暢快地同路過的與她來往並不密切的聶婕妤主動搭話。
一不小心就將此事說漏了嘴。
事後,貞嬪連連自責。
“妹妹,你千萬不要同旁人說啊。”
貞嬪長嘆了一口氣,單純無害地為他人辯解道:“想來兮美人雖然拔得頭籌,但現在去路不明,她難免為自己做一些打算,也是人之常情。”
說來,她這位心性純良、毫無城府的妃嬪非但沒有忍心指責,反而幫秦顏兮說起話來。
聶婕妤信誓旦旦:“貞嬪姐姐,妹妹一定為新晉的兮美人保全秘密。”
但聶婕妤第一反應過來想的自然是世上哪裡有不透風的牆啊。
她與顧臻臻允諾過後,便馬不停蹄地回來將其當做和別的姐妹的談資了。說來言辭總是更犀利些。
沒想到,從不待見她的淑妃卻指名要她去走動。
聶婕妤沒有推辭,哪怕淑妃前幾日大封上不那麼得臉,好歹也是四妃之一啊,這一次,她說出秦氏如何說謊糊弄皇后,又是如何厚著臉皮往養心殿湊的,說得愈發繪聲繪色。
很快,這個流言四起,一時間,文官和諫臣紛紛向皇上上奏摺,罵罵咧咧道:“秦氏女不守宮規,欲圖狐媚惑主,須小懲大誡,以儆效尤。”
對此,顧臻臻卻能自圓其說。
秦顏兮總歸是要替她擋刀的,就算這話自己不說,外面說不定也會有別人開這個頭,為秦顏兮宣揚這些的。
再說,這後宮何時流言蜚語又曾消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