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後,使團一行終於到達安都。

從街道打馬而過時,二皇子親信命人在兩邊酒樓潑灑大量爛菜葉。

六道堂眾人反應迅速,披風一甩,不斷旋轉間,不僅將楊盈等人及時護住,還反將那些爛菜葉反彈回去,甩了樓上眾人一頭一臉。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威風至極。

楊盈挺直脊背,處變不驚。

不過一個小插曲,原本百姓口中的“身子單薄得跟個紙糊的燈籠似的”變成了“這王爺看著倒是比他哥哥強些。”

李同光將使團一行安置在了四夷館,言明跟他一起來的鴻臚寺少卿會每隔三天來一次,有什麼事找他即可。

楊盈不解,“貴國國主難道不應該馬上召見孤嗎?”

李同光語氣微冷,“殿下原來也知道聖上見你是召見啊。”

“要見自然會召,不召,自然就是不見。”

“告辭。”

言罷,他抬腳欲走,經過任如意身邊時略站了站,壓低了嗓音,“師父,附近都是朱衣衛,您多加小心。”

任如意頭上戴了幕籬,一襲白衣彷彿與輕紗連成一體,只輕點了下頭。

李同光又看向一側的許央珞,“郡主面容與我師父相似,為避免被朱衣衛注意,也請勿隨意走動。”

“多謝侯爺提醒。”

許央珞語氣淡淡的。

“不過,我是以和親身份來安國的郡主,在這片土地上,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行走,就不勞侯爺掛懷了。”

也對,現在可不比五年前了,即便有朱衣衛的人將當成任辛,她自亮身份,旁人也不敢對她如何。

李同光微微頷首,眸中帶了一絲異樣的情緒,跨步離開。

寧遠舟估計,過個三五天安國國主才會召見楊盈。

楊盈稍稍定了心,豈料當天晚上睡得正沉時,忽然有內監來傳旨。

楊盈換好一襲明黃正裝出來,那內監便奉皇帝口諭宣她即刻入宮覲見。

現在才三更天,早朝五更天才開始,這安國人擺明了就是作賤人。

杜長史和寧遠舟欲理論一二,那內監態度卻極是輕蔑,完全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反而有要給他們扣個奉旨不尊的罪名的意思。

楊盈只能應下。

收拾妥當之後,許央珞也換上了一襲郡主正裝,同她一同前往。

臨走之前,任如意塞給了楊盈一個火摺子,楊盈勉強一笑,也知道他們這般大半夜大張旗鼓地跑來,後面定然還有什麼下馬威之類的等著她。

馬車行至宮門停下,侍衛盤查,攔下其餘幾人。

“大安有律,凡敵國使臣入宮覲見,任何侍衛不得陪侍。”

“你說什麼?”

於十三欲上前理論,被寧遠舟一把拉住。

許央珞兩步上前,“我乃奉詔和親的湖陽郡主,本就應拜見國主,自是該隨禮王弟一同入宮。”

“湖陽郡主?”

聞言,那侍衛首領卻無半分尊敬之意,反而將她從下到上打量了個仔細。

“長得倒是不錯,只是可惜了……”

他語氣中有些微妙。

“大膽,竟敢對郡主不敬。”

寧遠舟的劍雖未出鞘,直接抵在了那侍衛首領的脖子上。

“怎麼,想動武?”

那人眼睛一瞪,邊上的侍衛便要提劍上前。

“寧大人。”

許央珞朝寧遠舟搖搖頭,寧遠舟這才收了手後退兩步。

“大人方才是什麼意思,不妨明說。”

可惜?這話倒像是知道要把她嫁給一個很糟糕的人才有的感嘆之語。

郡主和親,可從未說明嫁的是誰,且自離開許家,根本就沒有幾個人知道她是湖陽郡主,安國卻指定要她和親,許央珞有些想不通。

這人看著倒是知道內情。

然而,那侍衛首領卻不肯多說,臉上一派冷漠。

“聖上只召見禮王一人,無關人等都不得進。”

“央珞姐,我自己去。”

楊盈從元祿手中接過禮盒。

“一路小心,我們在外面等你。”

許央珞瞧了眼她的衣袖,楊盈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轉身朝著那空蕩蕩的宮門走去。

幾人等了半晌,一隻迷蝶從黑暗中飛出,在半空盤旋了一會兒,落在元祿肩頭。

“殿下安全進宮了。”

“第一關已經過了,希望後面一切順利。”

幾人都鬆了口氣。

許央珞卻道:“安國國主今天不會見阿盈的,我先回馬車休息。

“央珞姐,你怎麼知道?”元祿問。

“凡敵國使臣拜見,都會先冷上一段時間,滅滅威風,磨磨脾氣,是各國國主慣用的伎倆,尤其這個安帝……”

許央珞嘴角隱過一抹譏諷。

“你對安國國主很熟悉?”錢昭又問。

“研究過他的卷宗,知道一個人的性格,大概就知道他會幹出什麼事兒來了。”

“而且,你們忘了我的看家本領是什麼了?”

“此行不順,後面的路還長著呢。”

許央珞說完這話,徑直鑽進了馬車裡。

日升日落,整整一日,楊盈才從宮裡出來。

宮人故意冷待,安帝刻意讓她坐冷板凳,她便索性離宮,讓他們知曉她也是有脾氣的。

鴻臚寺少卿這才急匆匆地趕過來,出言勸解。

楊盈幾句話懟得他張口結舌。

言語間進退有度,絲毫不墜大梧風範。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去。

次日,安帝召朱衣衛指揮使鄧恢入宮,要他查清朱衣衛刺殺長慶侯一事,想起楊盈,允她上永安塔與梧帝相見。

另一邊,任如意趁鄧恢不在,喬裝混入朱衣衛總部,誅殺了朱衣衛左使陳奎,為李同光報了仇。

許央珞並未與楊盈一同前往,她一襲淡紫衣衫,頭戴帷帽,避開朱衣衛暗哨,在街上轉悠片刻,入了一家胭脂鋪中。

“掌櫃的,你們這有新進的上好胭脂嗎?”

堂上掌櫃見她手中一枚玉牌,眸光一閃,立馬差人將她帶到二樓。

許央珞甫一落座,便直截了當地問:“關於湖陽郡主和親一事你們可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