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合縣驛館,許央珞回了房,處理了胳膊上的傷便早早睡去。

次日一早,寧遠舟也終於醒了過來。

任如意第一次體會到差點失去愛人的滋味,忍不住跑到屋外紅了眼眶,經過於十三一番開導想通了些,又回了房裡,與寧遠舟相擁著躺在床上互訴衷腸。

窗臺上搭著幾個腦袋,見此都不由偷笑。

許央珞提著元祿和楊盈的後領就拉到了一邊。

“人家卿卿我我的,你們兩個小孩兒湊什麼熱鬧,非禮勿視懂不懂?”

“我們不是小孩好不好?”

“我都十八了。”

“我都十六了。”

兩人異口同聲,倒是頗為默契。

許央珞笑了笑,“你們兩個就算是六十、八十,在姐姐我眼裡也是小孩子。”

兩人撇撇嘴,沒吭聲了。

“對了,錢昭,待會兒跟寧頭兒說一聲,昨天的刺客很有可能是北磐人。”

許央珞又看向錢昭,語氣嚴肅下來。

“北磐人?”錢昭一愣,“怎麼會?”

“央珞姐,你怎麼知道?”元祿問。

“你以為姐姐昨天單純地就是扒軟鱗甲去了?”

許央珞拍了下元祿的肩膀,“學著點兒。”

“頭兒已經讓孫朗去查了。”錢昭面色凝重,“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

“好。”

那這些就不是她操心的事了。

另一邊,孫朗去軍營裡檢視屍體,果然推斷出對方是北磐人。

李同光當即讓人沿著昨日遇刺的小樹林搜尋一番,發現了一條只容兩三人並肩通行的小道,雜草矮樹掩映,即便是白天也很難發現。

通道長約數十里,直達天門關。

寧遠舟一行收到訊息,趕到那通道處。

眾人推斷,北磐人定是趁著梧安兩國大戰,武備鬆弛,南下或勾結朱衣衛,或欲再度侵佔中原。

寧遠舟已經飛鴿傳書回梧國告知現下情況,

李同光擔心朱衣衛的人會再動手,截獲奏章,要求使團儘快出發。

元祿有些擔心,“頭兒,你這身子還沒好,日夜奔波,頂得住嗎?”

“長慶侯昨晚連遇兩波刺客刺殺,都能如此從容淡定,我有你們和如意照顧,自然沒問題。”

寧遠舟拉著任如意的手,兩人四目相對,滿是柔情。

他這番行徑無疑是在宣誓主權。

李同光嘴角抹過一道譏諷,視線流轉間,瞥見許央珞離去的背影,微微一頓。

許央珞拿著元祿給的雷火彈,往通道里扔了幾顆,伴隨著通天巨響,山石坍塌,將那通道堵了個嚴嚴實實。

“北磐人鐵器少,通道又窄,再想挖開,至少得費三五個月功夫。”

“走吧。”

從始至終,她神色淡淡,好像沒有在他臉上有過絲毫的停留。

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李同光握了握拳。

兩個時辰後,使團一行收拾妥當,當晚便趕到了俊州。

晚間,寧遠舟找李同光商量合作事宜。

說了許多,李同光幾乎是要答應下來,但最終還是保留態度,說要再想想。

寧遠舟離開之前,李同光叫住了他。

“初貴妃的事,我師父知道嗎?”他問。

寧遠舟一頓,“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那……“他有些欲言又止,又輕聲問:“郡主知道嗎?”

寧遠舟覺得有些奇怪,正視他一眼,“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五年前郡主遺失的那枚平安符是你撿到了吧?”

“那枚平安符是郡主孃親留給她唯一的遺物,她很看重,離開安國後,她便讓安都分堂的兄弟一直在調查,你覺得她會不知道?”

李同光心中一顫,眸中竟顯出一絲慌亂來。

寧遠舟離開後,他掏出許央珞補償給他的那枚平安符,半晌,用力捏緊,口中喃喃:“很看重的嗎?那為何要送給別人?”

回應他的只有夜風吹動窗戶的吱呀聲。

……

天光微亮之時,使團和李同光的隊伍繼續出發。

馬車裡,杜長史和任如意輪流給楊盈授課,教她面對各種情況的應對之法。

許央珞待得有些悶,半路修整之時,一個人去了河邊。

走著走著,來到了一處山坡下。

坡上,一棵棗樹青蔥翠綠,結滿了碩大的棗子。

樹枝晃動,一襲白衣的李同光摘下一個個青棗,看著樹下的任如意,嘴角咧開,露出兩顆虎牙,平添了幾分少年氣。

那是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容,是隻屬於他師父的笑容。

許央珞抿了抿唇,轉身離開。

李同光恍惚看到那道身影,笑容微滯。

許央珞坐在河邊的石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往水面上扔石子,看著水面泛起漣漪。

身後有腳步聲靠近,一雙黑色皂靴映入眼簾。

“郡主的傷……好些了嗎?”

李同光聲音溫潤,長身玉立,額髮上許是摘青棗時沾了露水,帶著溼意,微卷的劉海似乎更加捲翹了些。

許央珞扔下手裡最後一顆石子,站起身,唇邊的笑容客氣又疏離。

“無礙,多謝侯爺關心。”

李同光眉眼微動,伸手將手裡的那捧青棗遞過去,“剛摘的棗,嚐嚐。”

許央珞微愣,看了眼那水靈靈的青棗,又看了看他,有些不明白他如今的態度。

“謝禮。”

見她半晌未接,李同光似解釋般道:“多謝郡主那天不計前嫌仗義相助。”

“那我就收下了。”

既然如此,許央珞也不好拒絕,抬手接過。

“對了,我……”李同光有些欲言又止。

“侯爺還有事兒嗎?”許央珞問。

李同光手指蜷了蜷,看著她那雙清亮的眸子,正色道:“我跟初貴妃只是合作關係,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許央珞又是一怔,他無緣無故的同她解釋這個幹什麼?

許央珞腦子一轉,忽然明白了什麼。

“我知道,侯爺放心,我不會跟你師父多說的。”

言罷,她轉身離開。

“我……”

“元祿。”

李同光似還想說些什麼,見許央珞朝著元祿走去,剛邁出去的步子生生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