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在屋內驟然颳起,月君用袖子擋住自己的眼睛。

不一會兒,風停了,屋內又開始起霧。

黑色濃厚的霧氣把門窗封得嚴嚴實實,外頭的月光照不進來。

屋內一片漆黑,‘咔嚓’的一聲,一道火光在黑暗中亮起。

白三水舉著火摺子說:“師叔,她掙脫了!”

月君順著火摺子的光看去,牆上只剩白睦塵那把寒劍釘在那裡晃動,那女鬼已沒了蹤影。

白睦塵收回自己的劍:“她還在這裡!”

話音落下,月君察覺腳踝有陣涼意,低頭一看,腳腕上多了隻手。

月君:“……”

奇了怪了,這麼多人,怎麼老挑她呢?就欺負她弱小是吧?

那兩隻手冷得跟冰塊似的,那尖銳的指甲陷入她的皮肉,扎得老疼。

她有些生氣,指尖凝了團仙氣打在那鬼手上,那鬼手慘叫了一聲。

白三水疑惑地看過來:“蘇姑娘,你怎麼了?”

月君擺了擺手:“沒事!沒事!可能不小心踩到那鬼的手!”

周圍的陰氣越來越重,月君覺得自己腳都要被凍成冰塊了。

她動了動發麻的雙腳,抬頭,一雙通紅的血眼貼了上來。

好傢伙,什麼時候到她跟前的?

女鬼握住她的兩臂,身體直接往她身上一貼。

“不好,她想上身!”

白三水話音剛落,只見進了月君身體一半的女鬼不知道觸碰到了什麼,原地被彈飛。

那道白影砸在對面的牆上,濺起好大一陣灰塵。

月君猛地回過神,雙手拼命揉搓兩臂,來回蹦跳:“好冷,好冷!快冷死我了!”

蹦了好一會兒,她回頭看見呆若木雞的白三水:“怎麼了?怎麼這麼看著我?是被我的美貌給折服了?”

白三水還在震驚中:“蘇姑娘,原來你這麼厲害啊?”

“啊?什麼?”

白三水指了指女鬼。

月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鼻子:“畢竟行走江湖多年,這驅鬼之法自然是略懂一二的!”

再轉過來看地上那女鬼,也真的是可憐,一頓操作下來,人沒搞死一個,自己倒是搞得鬼不像鬼的。

白睦塵手提著劍要過去,月君拉了他一把:“仙友,先等等!”

“你想做什麼?”白睦塵看著她。

月君笑了笑:“自然是要做重要的事!你在這裡站著就好,剩下的看我的!”

說完,她走到那女鬼面前。

陰氣散去,沒了黑氣遮擋,月光順著門窗照進來,屋內透亮。

月君髮絲凌亂,手臂上傷口流出來的血把衣裙染紅了大半,臉色和雙唇蒼白得過分,一時間都讓人分不清有多少隻鬼。

她問:“與你有仇的不是我們,是那秦元淮……哦,是那秦水生和那老婦人!你幹嘛非揪著我們不放呢?”

女鬼剜了她一眼,嘴巴張合,吐出來的聲音十分奇怪。

月君朝她嘴巴看去,心底一冷。

她就說為什麼由始至終沒聽見女鬼說過一句話,原來是舌頭被拔了!

死人被拔了舌頭還被用線封了嘴,下了地獄也是無法開口申冤的。

這秦元淮和那老毒婦做得還真是絕。

月君心裡冷笑了幾聲,接著問::“你想知道你兒子的事嗎?”

女鬼瞬間抬起頭 ,眼睛閃過一絲光芒。

月君伸手往腰間翻了翻,不一會兒摸出一把用紅線串著的長命鎖遞給她:“這是你兒子的!他被人塞缸裡沉在了池塘底下!這是我們把它撈上來在脖子上取下來的!”

女鬼眼神一頓,瞬間悲痛夾著刺耳的嘶叫聲響徹整個房間。

她憤恨地瞪著月君,揮舞著爪子朝她撲過來。

身後的白睦塵眉宇一皺,手上那邊寒劍一閃,再一次把女鬼釘在了牆上。

月君揉了揉快要被震聾了的耳朵,冷冷地看著她:“又不是我殺了你兒子,你想弄死我做什麼?”

“你兒子是我們從池塘裡撈上來安葬好的,你的屍體是白兄弟從荷花池裡撈起來的,就連你現在的魂魄也是我撕開符紙從鏡子裡放你出來的!說到底,我們幾個人都是你的恩人!你現在留著仇人不殺,反倒是想殺我們這些幫過你的人?”

女鬼頓時停止掙扎,一行行血淚順著眼眶流個不停。

月君往後躲遠了幾步,她望著女鬼,說道:“別哭了,哭有什麼用?陳春芽,我現在想跟你做筆生意,你做不做?”

女鬼血淚停止,抬頭看著她。

……

夜很冷,老婦人睡得很不安生。

她自打睡下之後,就老聽到屋外頭有動靜,像是有龐然大物在外頭踩踏一樣。

等她從屋裡起來推門要出去時,便瞧見她兒子提著個燈籠站外頭。

“水生,我好像聽見外頭有聲音!”

秦元淮放下燈籠把她給扶進去:“娘你聽錯了!外頭什麼都沒有,您進屋早些睡吧!”

秦元淮把人扶進去後,又陪老太太說了幾句話,見她躺下,便出了門,順帶把房門鎖上,提燈離去。

老婦人又昏昏沉沉睡了一陣子,越睡越覺得被窩好冷,像是有冷風從四周鑽進來一樣。

這種感覺讓她不由得想起來了幾年前還在那所破爛屋子裡住的時候。

在那裡,晚上睡覺也是這樣陰冷潮溼感覺。

“娘,兒媳給你把洗腳水打來了,您起來洗個腳!”

一道女人巍巍顫顫的嗓音在空氣中響起。

老婦人身體一顫,她猛地睜開眼睛從床上爬起,只見屋內燭火跳動,空無一人。

“誰啊?哪天天殺的想嚇我?被我逮到非剝了你皮不可!”她罵罵咧咧下了床,沿屋子走了一圈,仔細找了一番,但並沒發現有人,最後停在了鏡子前。

“難道是聽錯了?”她扭頭看鏡子裡的自己。

誰能想到幾年前還衣衫襤褸,膚色發黑滿臉皺紋的女人,此刻竟然已是一副富家太太的模樣?

想想以前……

“呸!怎麼又想起以前那窮酸日子了?真的是賤骨頭又犯了!”她看了眼鏡子,朝地上吐了口口水,隨後又爬回床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她快要陷入深睡之時,那股冰冷的感覺又來了。

周圍彷彿漏風了一樣,冷咧的寒風颳得她臉生疼。

她開始做夢,夢到了那所破爛的房子,大寒天的房子四處漏風,她想加點柴進爐子裡生點火取暖,卻發現沒柴了。

頓時,破口大罵:“陳春芽,你個偷懶的賤蹄子是不是又沒出去拾柴?是想冷死我嗎?賠錢貨,聽見沒有?還不快滾進來!”

破舊的大門被寒風吹得直響,隨後一道消瘦女人的身影推門而入:“娘,你喊我嗎?”

“娘,你喊我嗎?”

又一道嗓音在她耳邊重疊,一虛一實,實的那道彷彿是貼在她耳旁說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