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鏡子上的霜越結越多,月君覺得身體越來越冷,那本就沒啥血色的唇開始變得烏黑髮紫。

最後,那鏡子的霜凝聚成了一張女人的臉。

“蘇姑娘!”白三水這下可算察覺到哪裡不對勁了,鏡子上女人那張臉越來越清晰,他握著手中的劍直直往那臉上扎去。

銅鏡碎裂,從牆上掉落,伴隨著金屬撞擊的聲音,鏡子裡的那道黑氣竄了出來。

一隻粗糙蒼白的手一把掐住了白三水的脖子,把他甩飛出去,白三水後背砸在牆壁上,悶哼一聲,落地前,他伸手捂住了懷裡的小黑熊。

女鬼渾身包裹著烏黑的陰氣,血紅色的眼珠子溢下兩道血淚,她伸手把嘴巴上縫著的細線猛地扯開,頓時臉上鮮血淋淋。

那雙眼充滿怨恨,與方才他們在屋外看見的那個模樣不一樣,沒了符咒和鏡子的抑制,她現在的戾氣,光是看一眼就讓人動彈不得。

月君察覺到她轉身往自己這邊靠近。

“蘇姑娘,快醒醒!”白三水朝她喊。

月君也著急,不是她不想醒過來啊,是她身體現在被女鬼控制住了,根本就動不了。

眼看著那女鬼走到月君面前,那黑色尖銳的指尖剮蹭著她脖子動脈。

白三水咬牙,從地上爬起,雙指合併抹向劍身,劍身瞬間發光,他握著劍柄快速移到女鬼身後。

冰冷的劍尖把女鬼胸膛刺了個透,紅得發黑的液體順著劍尖流下。

明明死了這麼久,那副白骨也被他從荷花池底下挖起來埋了,但她竟然還像個活人一樣會流血。

女鬼徹底被激怒了,她握著劍把身體往外推,直到把劍拔出去,她猛地轉頭,那血紅的的眼睛憤怒地盯著白三水。

白三水渾身一僵,四目對視,身體彷彿有隻冰冷的手抓住他的魂魄,他眼裡的光慢慢暗淡。

一股烏黑的陰氣卷著他腰身,順著手臂往上爬。

小黑熊急得揮著爪子想阻擋,那女鬼雙眼一瞪,那縷陰氣頓時纏住了它的脖子和四肢,把它從白三水懷裡扯了出來,丟出門外。

沒了障礙,很快那股黑氣爬到了白三水臉部,它就跟有生命一樣,蠕動拉扯,形成一張人臉,沿著白三水臉部輪廓貼上。

陰臉噬魂,這招還是好多年前,在她還沒飛昇時候見過一次。

如果這陰氣徹底跟白三水臉貼合,白三水的靈魂會被吞噬,容貌也會被改變,他會變成一具只有空殼被她控制住的陰屍。

哪怕地府的人來了也死無對證。

真狠,這招從哪裡學的啊?

月君腦子轉了轉,暗暗咬牙。

算了,死就死吧!不就一具身體麼?大不了讓司命重新給她再找一具就是了。

身體內的仙魂微動,一縷輕柔的仙氣繞在了她的指尖,瞬間她覺得嗓子湧上一陣腥甜,眉心那枚仙印閃了閃。

那縷還在拼命往她身體裡鑽的陰氣,在碰到她發光仙魂的那一瞬間消失融化。

她往上翻的眼睛逐漸恢復正常,眼睛刺痛,烏黑的瞳孔周圍佈滿血絲。

她望著女鬼說道:“阿芽,你沉池子底下當陣眼的屍骨可是他幫你挖出來的!你做鬼可不能忘恩負義!”

‘阿芽’兩個字讓女鬼動作停了下來。

她多久沒聽過這三個字了?好像自從她跟那人成親之後,就沒有聽過別人喊自己這個名字了。

她婆婆喊她‘賠錢貨’,村裡人喊她‘水生娘子’,至於她夫君,以前好的時候喊她‘春芽’,不好的時候多數不理她。

而喊她阿芽的,只有她爹孃和兄長。

可她爹孃和兄長在她不顧家人反對,硬要嫁給秦水生的時候就跟她斷了聯絡。

兩行血淚再次從她眼睛流下,月君抓住機會,衝過去把白三水拽到了一邊。

她繞著熒光的指尖揪住白三水臉上那股陰氣,隨著‘滋滋’的聲音響起,‘撕拉’的一下,她把那股陰氣順著白三水的臉撕了下來。

濃郁帶著淡臭味的陰氣纏上她的指尖,沒一會兒被那縈繞的仙氣淨化。

月君趕緊檢查白三水的臉,見他面板光滑沒有出血,暗暗鬆氣。

還好!還好!沒把他臉皮也撕下來,不然可就毀容了。

就在她那心還沒定下來的時候,一股強大的陰氣驟然侵入她體內。

她驚訝地轉身看去,女鬼半邊身體已經跟她貼了上來,一隻手掐上她的脖子。

月君嘴角溢血,有點無語,這沒完沒了了是吧?不殺白三水改殺她了?

她看見女鬼嘴角越咧越大,那血肉模糊的雙唇濺了兩滴血在她臉上。

月君脖子被掐得通紅,身體裡的陰氣越侵越多,她眼睛又開始往上翻,沒一會兒,又變成剛才那樣只剩眼白。

她額頭的仙印察覺危險,開始躁動不安在發燙,就在印記準備浮現護主時候,一道暖氣拍在她肩膀上,身體裡那股陰冷瞬間被拍了出去。

緊接著身後那女鬼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

月君半跪在地上,猛地吐了口氣,伸手拼命揉自己眼睛。

要死,這眼球翻了這麼久,該不會要瞎了吧?

等她恢復過來,一張冷峻可靠的臉貼了上來,月君臉上一喜:“仙友,你可算來啦?”

白睦塵皺著眉抓住她的手:“別再揉了,再揉眼珠子要掉了!”

“不能夠吧?揉揉就掉?仙友你不要騙我哦!”

白睦塵鬆開她的手,捏著她下巴,把她頭抬起來:“睜大眼睛!”

月君聽話睜眼,一滴涼涼的液體滴入眼睛,那陣刺痛不舒適感頓時消失,眼睛的紅血絲也褪去了。

“什麼東西?還挺管用的啊!”

“蘇姑娘,這是我們天極山的瓊露,有舒緩作用!”

月君聞聲回頭,白三水醒了,背靠在牆上,他腳邊趴著那隻方才被丟出去的小黑熊。

看來都沒事,那就好。

她心裡可算鬆了下來,眼睛又盯了盯白睦塵手上的那瓶瓊露:“你們天極山這瓊露還有嗎?我能不能去裝幾瓶回來?”

白三水回道:“有是有,就是……”

“就是什麼?”

“就是十萬金一瓶……有點貴!”

‘噗’的一下,剛才壓在喉嚨的血可算吐了出來。

月君還在震驚這瓊露竟然要十萬金一瓶,這不得把蘇家大門上鑲的金子摳下來才能買得起?

她仙界的瓊露也不過一萬金一瓶而已,真的是長見識了啊!

月君吐出來的血濺了些在白睦塵袖子上,他眉宇略微嫌棄動了動,站起來,從袖子裡掏了張帕子丟給月君:“擦乾淨嘴角!”

她還沒回過神,那帕子直接蓋她臉上。

帕子很乾淨,沒有任何圖案和味道,貼上她臉的時候,靠嘴唇部分瞬間被血染溼。

月君拿著帕子擦了擦,沒一會兒帕子全染紅了。

好傢伙,原來她吐了這麼多血,怪不得現在覺得渾身發冷,腦瓜子嗡嗡的。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淒厲叫聲,嚇得她一哆嗦。

月君扭頭看去,月色下,那女鬼被一把劍釘在了牆壁上。

她頭髮蓬亂,雙腳離地,手伸向胸前那把劍想拔出來,但碰到劍的瞬間,雙手冒出一陣白煙,她鬆開了手,疼得大叫,兩行血淚又流了下來。

怎麼看著覺得有點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