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君找到了那屋子。
月色下,明明沒有風,窗戶和門上貼著的符紙卻詭異地四處飄動。
“蘇姑娘,跑啊!它來了!”白三水把小黑熊夾在腋下,朝這邊狂奔。
月君定眼一看,果真在白三水身後看見了那張流著哈喇子的血盆大口,她連忙抬手把那些符紙撕了下來。
等把門上最後一張撕完,她握著門把朝裡推,推了好幾下,低頭一看,才發現門被捆了好幾根很細的鐵線,並用一把大鎖鎖住了。
“轟隆” ,地面猛地搖晃,鬼菩薩一隻腳踩塌了廊亭一邊,夜色下,它那閃閃發亮的紅眼鎖在了月君身上。
情急之下,月君朝白三水大喊:“白兄弟,劈門!快劈門!”
白三水奔跑而來,抽劍往門上砍去,那扇門瞬間爆開。
月君趕緊扯著他的袖子,把人拖了進去。
果然,他們進屋後,那鬼菩薩停在了屋子門口。
它趴在門口地上,怨恨的眼神死死盯著屋裡的他們,指甲一下一磨著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它好像不敢過來!這是為什麼?”
這是為什麼?那當然是這裡也有可怕的東西啦!
一陣寒意蔓延整個屋子,地面開始生出陣陣寒氣。
屋子裡空蕩蕩的,除了牆壁上掛著的那面鏡子外,沒有任何東西。
“好像不太對勁!”白三水皺著眉,把劍拔了出來,他懷裡的小黑熊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嚶嚶不停地往他懷裡縮。
就在這時,一陣陰風颳起,那些寒氣像帶了風沙一樣往兩人身上刮。
緊接著一道淒厲的哭聲在屋子裡迴盪了起來。
月君微微睜開眼睛,看見一隻粗糙發白的手攀上了自己的肩膀,來不及嫌棄,只覺得身體猛地一涼,腦袋一頓空白,她的肢體變得僵硬起來。
“蘇姑娘,你怎麼了?”白三水透過照進來的月光,看見月君有點不對勁。
月君此刻回覆不了他,她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自己往邊上牆壁上移動。
她一步一步走到了那鏡子前,那陣寒氣瞬間漫延在鏡子周圍,鏡面上開始結了一層霜花。
透過逐漸朦朧的銅鏡,月君驚奇地發現鏡子裡的自己開始慢慢翻著白眼。
那眼球越翻越高,不一會兒,眼珠子竟全翻過去變白了。
月君:“……”
這可不能被白三水瞧見,她怕白三水以為她已經死了,一劍砍了她。
隨著鏡子霜花越來越多,她眼前開始出現一些虛幻的景象。
這是一個並不富裕的村子。
一位水靈青春少女頭頂紅色蓋頭歡喜地上了花轎。
除了她自己,她的爹孃和兄長直到送她上了花轎,臉上還是沒有任何笑意。
那花轎抬啊抬 ,過了好幾個村,走了好幾條橋,最後停了一戶破破爛爛,家徒四壁的人家屋前。
一個身材挺拔,氣質斯文的男人在一名老婦人的帶領下迎了出來。
洞房花燭夜,她嬌羞地窩在男人懷裡:“水生,咱們終於在一起了,以後咱們要好好過日子!咱多種點莊稼,然後養點雞鴨,再生幾個胖娃娃,再把屋子修繕一下,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男人摟著她,眼底盡帶柔意:“是啊!咱們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畫面泛白,場景轉變。
不過半年時間,那個水靈的姑娘變了模樣,她身穿破舊打了補丁的衣裙,挺著大肚子拖著個大盆艱難地往那所破屋走去。
她的手因在冰冷的河水裡洗衣服變得通紅,好幾處都長了凍瘡,乾裂得滲出血絲。
人還沒進屋,一個滿臉褶皺的老婦從屋裡出來,看見她慢吞吞的模樣,頓時破口大罵:“幹什麼吃的?洗個破衣服還去那麼久?家裡的雞鴨都還沒喂呢!真的是眼裡沒有一點活,淨想著偷懶!”
女人覺得委屈:“不是的,娘!今日那河結冰了,我鑿冰花了點時間!”
“又在淨說瞎話!這天氣哪有那麼冷?還河水結冰!我看你就是想偷懶!”老婦人還伸手用手指狠狠搓了女人腦袋兩下,惡狠狠道:“快把衣服晾了,喂完雞鴨再把裡頭那兩袋苞谷給剝了!”
女人眼眶泛紅,怯怯懦懦說了聲好。
這時,屋內那扇門被推開了,那個與她成親了半年的男人從裡頭出來。
雖是穿得窮苦了些,但他身上那俊朗氣息絲毫不被掩蓋。
女人滿懷期待看著他,以為他是要出來幫她說話的,卻不想男人直接繞過了她,連眼絲都不給她一點。
“娘,我去山上一趟!”
“天這麼冷,去山上做什麼?別凍著了!”
男人掃了女人一眼,淡淡道:“屋裡待著煩,我去山上看看能不能撿點掉落的松子!”
說完,男人走了。
老婦人對著她又罵罵咧咧,女人摸了摸肚子,輕聲道:“會好的!等你出來,一切會好起來的!”
場景再次變化。
孩子兩歲多,會說話走路了。
女人以為有了孩子會好起來,但什麼都沒有。
老婦人還是罵她,丈夫還是對她冷冰冰的。
這天,男人又去山上,從山上下來時,他神神秘秘地把老婦人叫進了屋裡,兩人說著什麼。
從這天過後,他們都變了,對她很好,對孩子也很好。
給她買了新衣裳,給孩子買了新玩具,老婦人還把祖傳的鐲子化掉,給孩子打了把長命鎖。
她突然覺得好幸福,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熬了幾年,她終於等到了。
場景又一晃,日子過了半年。
這半年,女人過得如沐春風,活幹得少了,那雙粗糙的手細膩了不少。
天變涼,早上起來,屋內不見丈夫和孩子。
她問在灶臺做飯的老婦人:“娘,怎麼不見水生和璃兒?”
老婦人遞給她一個籃子:“他們早上進山採果子去了!早飯還沒吃,你進去給他們送飯!”
女人不做他疑,接過籃子帶著還在冒著熱氣的幾個包子和熱粥進了山。
跟著平日男人常做的記號,山路越走越遠,等她發現記號斷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進了叢林最深處。
她出聲喊男人和孩子的名字,喊了好久,沒人回應。
她想,難不成是她走錯了?
就在她轉身想往回走時,一道手指粗的繩索勒上了她的脖子。
她拼命掙扎,但那雙握著繩索的手越勒越緊。
死前最後一眼,她看見男人鬆開了繩索,猙獰咬在她脖子上,皮肉被撕扯開來,鮮血浸溼了這身男人給她買的衣裙。
她哭了,她爹和哥哥說的對,這男人是不能嫁的,是她咎由自取。
隨後,她被進山的人發現,被抬回了那破院子。
人前,男人一身素淨衣袍,那水藍色的料子襯得他越發斯文。
他同老婦人站在她身旁哭,他們都以為她死透了,但她還有一點點氣吊著。
村裡人走後,她聽見了老婦人對男人說:“是不是真的按照那菩薩像說的做,咱們就能發財?”
男人不太耐煩:“昨夜勒死璃兒的時候,你不是看見盆裡出現很多金條了嗎?照著大仙說的做就是了!怎麼?娘現在是怕了?”
老婦人嘖了嘖嘴:“怕什麼?有什麼比窮害怕的?這個孫子沒有了,等咱們有了錢,你再娶別的女人進來給我多生幾個孫子就是了!只要有錢,什麼都不怕!”
聽完這句,女人最後一口氣卡在嗓子眼裡徹底斷了。
之後,他們對外稱她和孩子是上山遇到猛獸襲擊去世,村裡人把她和孩子埋在了山裡。
頭七當天,男人拿著鏟子把他們挖了出來,她的屍體被埋在了他新家的荷花池底下,她的靈魂被鎖在了這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