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一片落葉從樹枝落下,吹向馬車裡坐著的那位妙齡少女。
月君焉焉地趴在車窗吹風,突然一片葉子迎面撲來,險些扎進她眼睛。
她趕緊縮回了身子。
“阿莫!香城還有多久能到?”
阿莫走到前頭,撩開車幔低聲問前頭的馬伕,過了一會兒才回答:“還有兩個時辰!”
“還有這麼久?那前頭找個地方歇歇腳,然後再趕路!”
早上怕這蘇老爺不同意她拖著這個身體到處跑,她是天沒亮就悄悄翻牆出來的。
算下來,也坐了好幾個個時辰的馬車了,顛簸得她屁股有些發麻。
她拉回簾子往裡挪了挪,準備閉眼歇息一下。
原本趴在墊子中央的黑熊,瞅了瞅她,慢慢湊了過來,貼著月君的腿 挑了個舒服的位置,接著睡。
月君掀開眼皮掃了它一眼,瞧見這黑熊,月君心裡就一陣惆悵。
為什麼呢?
起因是兩天前。
那日她剛醒,看這黑熊蔫蔫的,怕它噶了,想著用仙力探一下里面,看這個錦姑娘的魂魄是什麼狀況。
這不探還好,這一探,她整個人彷彿被雷劈了一樣。
這身體裡那個魂魄是金色的,印著好大一個牡丹金印記。
真離譜!這司命寫的東西太離譜了!
她萬萬沒想到,她千尋萬尋,尋得頭髮都快掉了的雲錦仙子竟然就在眼前。
還是一隻熊。
她真的是心肌梗塞,想要吐血。
也不知道這白沐上仙會不會喜歡一隻熊,願不願意跟一隻熊共結連理。
煩躁!
她覺得自己的腦子又開始生疼。
就在這時,馬車猛地一晃,月君險些沒坐穩,額頭磕到了窗邊。
“怎麼回事?”
車伕回頭:“前面坐著個人,擋了去路!”
她從車窗探頭一看,前面路中央坐了個四十多歲的大娘,大娘一條腿伸著,臉上帶著痛苦神色。
“下去看看!”
車伕收到吩咐下了馬車朝大娘走去,沒一會兒,他回來答覆:“小姐,那人崴傷腳了!想要咱們捎帶她一程,送到鎮上醫館!”
月君眸光流動,饒有興趣地打量了一番那大娘,隨後軟軟地攤回了坐墊上:“讓她上來吧!我們也是要到鎮子上歇息的,順路帶她也無妨!天快黑了,我餓了!”
沒一會兒,車伕扶著人來到了馬車旁,阿莫搭了把手把人扶進車內。
這大娘身材矮胖,一身深灰色布衣,圓鼻厚唇,長著一雙狹小的眼睛,她唇角和眼角還帶著淺淺的沒消下去的烏青,像是被人打了。
從坐進馬車起,她的眼睛不停地轉動,打量著裡面的裝飾和人。
最後視線落在月君身上的時候,眼底子劃過一絲精光。
“多謝小姐願意載大娘一程!小姐真的是人美心善,以後定會有好報的!”
月君眨著水靈的眼睛,唇角含笑:“大娘說話真好聽!我也覺得我自己人美心善,以後會有好報的!”
大娘:“……”
阿莫:“……”
聊不下去了,見過謙虛的,但沒見過這種順著杆子使勁往上爬誇自己了。
一時之間,車內氣氛尷尬了起來。
月君並不在意,她把黑熊抱在了懷裡,手摸著那毛絨絨的後背,竟發現手感異常的好。
阿莫給大娘倒了杯茶,大娘接了過去,眼睛從上往下把月君打量了個遍。
今日月君著裝簡樸了些,頭上只插了幾根金釵,衣服依舊是紅色的雲紗羅裙。
雖然款式都是極簡單那種,但那料子看著就不便宜。
大娘盯著月君頭上的金釵子,眼睛眯了眯:“小姐怎麼稱呼?大娘想記下來日後去廟裡燒香,也順路替小姐拜拜,保佑小姐一帆風順!”
月君心想,廟裡那幾位她熟得很,拜就算了吧!
她擺了擺手:“我姓蘇,叫我蘇姑娘就好了!燒香拜佛的就不用了!大娘怎麼稱呼?”
大娘回道:“姓劉,是後頭鄆城人!叫我劉嬸就好!”
月君眼皮子半垂,好像想起了點事:“劉嬸是龜葷村的吧?”
劉大娘面露驚訝:“蘇姑娘怎麼看出來的?”
月君唇角微勾:“前段時間去過一趟村裡,見大娘眼熟!沒想到還真是村裡的!”
“原來照過面啊!看來大娘我跟蘇姑娘真的是有緣分啊!不知道蘇姑娘是哪裡人?有婚配了嗎?”
“我是徽城人,前些日子因家道中落,父母雙亡,這未婚夫也退親了!”說到這,月君臉上掛上一抹哀傷:“不瞞大娘,這次主要是想去香城尋那狼心狗肺的人要個說法的!”
一旁的阿莫聽得眼皮子直髮抽。
“哎喲!可憐的人吶!蘇姑娘也不用傷心,你這模樣的,哪哪人都能挑好的!我手上就有幾個想要說親的,蘇姑娘不介意的話,我可以介紹介紹!”
月君聽到這,神色一收,坐直了身子,淺笑著拒絕:“不用了大娘!我這個人打小就嬌生慣養的!你瞧我這嬌豔的模樣,我想要找一個有錢的,好看的,對我好的,這樣才能配得上我!”
劉嬸聽完,瞬間話噎在了嗓子半道上,臉上掛了絲鄙夷。
這姑娘還真是會臉上貼金。
就一個家裡落魄的女人,還父母都去世了,就這條件,還挑起來了。
她忽然想起來,前幾日接的那莊生意,眼前這姑娘剛剛好!
長得也好看,家裡也沒人了,正好也省事!
還有她旁邊這個丫頭,瞧著也是水靈的人!也能說個好價錢。
想到這,她眼睛又落在了月君頭上的金釵上,這釵子做工真精細,如果是真金的,值不少錢。
她心懷鬼胎坐著,連喝了好幾口茶水。
過了大半個時辰,馬車駛進一個偏僻的小鎮上。
月君睡了一會兒,見周圍多了嘈雜的聲音,緩緩睜開惺忪的眼睛:“到了?”
靠近傍晚,外頭風有點大,阿莫怕她著涼,從馬車箱子裡翻出一件外袍披在月君身上:“小姐,到鎮上了!”
月君撩開窗簾看,果真到了鎮上,只是現在已靠近傍晚,外頭行走的人並不多,不算熱鬧。
“大娘還去醫館嗎?”
月君垂著眼望著劉嬸,視線緩緩落在她的腳上。
劉嬸臉色頓了一下,隨即搖了搖手:“不用了!不用了!歇了一下好像好了許多!應該沒什麼大礙!”
“那大娘是在這裡下嗎?”月君問完,想了一下,又接著說:“唉,算了,我們直接送您到家門口吧!”
劉嬸面色一喜,連忙感謝。
馬車在鎮子上繞了大半圈,最後停在鎮子邊緣的一座小院子裡。
這院子離別的屋子有些遠,許是有些久了沒收拾,牆頭上都長滿了青苔。
到了地方,劉嬸並未下去,反而試探地望向月君:“蘇姑娘,你瞧這天已經快黑了,不如今晚別走了,留下來吃頓飯吧!好讓大娘感謝一下你們!”
“不用了,大娘!這麼麻煩你多不好意思啊!我們還是去客棧住一晚吧!”
“唉!不麻煩,不麻煩!客棧哪有我手藝好啊!就留下吃頓飯,歇一晚吧!”
“這不好吧?我怕打擾到你!”
“哪裡打擾了?我這院子也沒啥人,就我跟我兒子在!”
“既然大娘你盛情邀請!那我就不推辭了!阿莫,你先帶車伕把馬車停到別處,今晚我們就住這裡!”
她說完,人已經爬下了馬車,站在門口回頭看著劉嬸:“大娘,別愣著呀!下來開門啊!”
搞得跟她回自己家一樣。
劉嬸嘴角抽了抽,眼底閃過一絲不喜。
已入夜,寒風蕭瑟。
鎮上一座恢宏的府邸裡一片血色。
羅帳猛顫,一隻白皙的玉手從帳裡伸出來,掙扎著往外爬,但下一刻被人緊握著抓了回去。
一時間,屋內漣漪夾著女人驚恐的尖叫聲響起,床榻顫抖,沒一會兒,羅帳被掀開,一道男人高大的身影從帳裡走了出來。
男人臉色蒼白,眉宇陰鷙:“又死了,進來處理一下!”
他一腳踢翻了凳子,隨後披了件外衫出去。
幾個小廝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無論看多少次眼前場景,還是怕得身體猛地一顫。
床榻上的女人身體裸露,細嫩的面板上佈滿烏青,脖子上印著一道道被咬開撕裂的傷口。
而此刻,她驚恐地瞪著雙眼,嘴巴里塞著一團褻褲,徹底失去了生機。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