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漫被明菀收在腰間的香囊之內。
這香囊,人見時,是再尋常不過的香囊;但明菀用時,便是一個可以囚禁妖邪的利器。
思漫被囚在其中,起初還有些懵懂,但隨著逐漸往黎海的方向飛去,她便開始慌張、焦躁,不住地掙扎,絕望地大喊。
“你要幹什麼?難道想要把我再關回島上?我不要回去!你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想盡辦法要將香囊扎破。
哪知這香囊眼看時是薄的,手摸時是軟的,但要刺破時卻猶如銅牆鐵壁,半分未損。
明菀飛在半空,察覺到香囊內的異動,只低頭看了一眼,並未理會。
不消多久,停立於島嶼上空。
但見島外寧靜祥和,海面上的月影好似天上飛來的一面明鏡。
而島內則冷清蕭條,比從前群妖集聚、作威作福的盛況大為不同,頗像個荒島。
明菀前去細察島上的各處結界,最後在某一角落發現了一道狹小的裂痕,確是曾經被人衝破的痕跡。
設此結界用的是師父所授的永珍術,妖魔鬼怪,魑魅魍魎,無一不能封印。那翳天及其妖黨法力皆在我之下,豈能遁逃?
但想到思漫不是純粹的妖,她的身上有一半凡人血脈。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有了這個衝破封印的可能。
以防萬一,必須對封印進行加固。
明菀飛至幽絕島上空,作勢念訣,把手一指。
隨著靈力的不斷輸送,那結界上的符印熠熠生輝,瞬間光芒萬丈,半晌後又隱沒淡去。
除此之外,明菀在島上豎下一座石碣,鐫刻了八個大字——“妖邪在內,生人勿盡。”
被關在香囊中的思漫,見到自己沒有被立即投進封印當中,懸著的心也稍稍回落。
仰頭問去:“你打算要怎麼處置我?”
明菀扯下香囊,對她說道:“你且放心,我不會殺你,但暫時也不能放了你。”
不等思漫爭辯,對著香囊把手掌一撫,下了一個禁言術,便再也聽不到隻言片語。
後半夜,池峰迴到府裡,卻發覺府中空無一人,就連婢女都不見了蹤影。
他內外察看了幾遍,沒有任何掙扎打鬥的痕跡,難道輕雲是主動跟別人走的?
想到這一點,池峰霎時怒不可遏。
連出數掌,噼裡啪啦,將屋裡的東西都毀得幾乎殆盡,才罷了手。
長唉短嘆,悔恨不已。
“我怎麼會放心將輕雲交給那幾只小妖?”
發洩了一通,人也冷靜了一些。
不知想到了什麼,化作清風往某個方向去了。
半晌之後,只見山林間蕩翠飄紅,惟聞千樹吼,不見半分形。
似有什麼東西在快速地穿梭,就像獵人的一支穿林飛箭,將蟄伏在林間的精靈禽怪都驚動起來。
“快跑!是他來了!”
“他來肯定沒有什麼好事,大家快都藏起來!”
……
片刻之後,幾隻穿花越柳的蜻蜓如中箭一般,墜落於地,化作幾位黃衣女子。
定睛看去,正是在池府中負責服侍輕雲的婢女。
她們身為蜻蜓,是一種飛行力極強的昆蟲,本來可以逃得遠遠的,她們最初的想法也是如此。
但後面又想到自己的族人家人都生活在錦翠山,最終還是不願遠走他鄉。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或許池峰想不到自己還敢回來,所以才決定逃回錦翠山躲著。
豈知池峰已一一盡知,她們聞得風聲就馬上轉翅飛逃,但修為淺薄,還是逃不過。
仰頭看時,池峰眼露兇光,厲聲叫道:“夫人去哪了?!”
蜻蜓妖頓時低下頭顱,支支吾吾。
這副模樣落在池峰的眼中,儼然是心虛的表現,越發篤定她們與夫人的失蹤脫不了干係。
“快說!不然我便將你們的族人全都殺了!一個不留!”
蜻蜓小妖知道池峰並不是說來嚇唬人的。
族中的幼兒如今大多都在他的領地,自己若是不說,豈不成了全族的罪人?
幾個對視了一番,對池峰齊聲道:“是那位鏡公子,是他帶走了夫人!我們打不過他,又怕主人怪罪,所以才躲到了這裡。”
池峰微眯著眼,咬牙切齒道:“此話當真?”
“主人,千真萬確,但那個姓鏡的帶走夫人時囂張得很,您這會兒要是去找他,他肯定不會承認的。”
池峰本也懷疑妻子會不會跟著那個姓鏡的跑了,但又有些懼怕他的法力,不敢貿然前往與之對質。
如今得到婢女證實,頓時氣填於胸。
豈有此理,敢奪我妻子,我與他勢不兩立!
當即又化作一股清風來到了鏡攸白的院外,一掌轟開了院門。
一時間,兩人分立在庭院之中,兩端對峙。
池峰漲紅著臉,怒叫道:“將我妻子交出來!”
鏡攸白笑道:“兄臺莫不是在夢中說笑?”
池峰見他果真如此傲慢,心中氣極,咬著牙根道:“就在今夜,我妻子不見了。”
鏡攸白還是笑道:“幹我何事?”
果然不承認!池峰登時怒從心上起,惡從膽邊生,大叫道:“我跟你拼了!”
一掌朝鏡攸白那張令人厭惡的臉上打去。
雖然氣勢很足,可被鏡攸白輕鬆躲過,但身後平地一聲雷,被打出一個深坑。
鏡攸白神情一凜,縱身飛向夜空,轉身俯視池峰,出言挑釁道:“要想奪回你的妻子,就跟我來!”
池峰當下也不遲疑,飛身追去。
眨眼間,兩人就來到了郊外的一片空地上。
“我妻子人呢?”
“你能打贏我再說。”
“可惡!”
在鏡攸白麵前,池峰總是很容易被激怒,二話不說立馬與他交起手來。
從地面打到半空,自林間打到地面,飛沙走石,塵煙四起,鴉鵲受驚,高叫出林。
打了幾十回合,池峰始終不佔上風,終於放棄了赤手空拳,化出一把長劍揮劍過去。
你不就自恃長著一副好皮相嗎?那我便毀了你這張臉!看你以後還怎麼樣勾引別人家的妻子!
池峰鐵了心地往鏡攸白的臉劃去,興奮不已。
他無比渴望看到一張鮮血淋漓、血肉模糊的臉。似乎只要這樣,就足以寬慰他心裡不斷滋生的自卑、不安、嫉妒以及猜忌。
可在長劍落下的那一瞬間,他眼睜睜看著鏡攸白化作一縷銀光,消散虛空。
他慌得四下裡尋視,渺無人影,回頭再看手中利刃,只剩下光禿禿的劍把,心中大駭。
“如何?可要再打?”
抬眼看去,鏡攸白立在那裡,氣定神閒,容止飄然,多有仙風。
池峰低首不語,前後兩次都不能傷他分毫,若是再戰,得不償失。
看看天色,殘星明滅,曙色隱現,與其武鬥不如智取。
於是化作一股妖風,遁逃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