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這紫鵲,是哪種?”
柳淺淺看似不經意的問了一嘴。
小喜子聽了,忍不住咧了兩下嘴,笑的並不明顯,卻是趕忙應道,“娘娘,人牙子只管賣個好價錢,這紫鵲相貌平平,也沒什麼太好的教養,也不值當他們多花心思的。”
柳淺淺又確認了一遍,“這麼說來,未曾讀書習字?”
小喜子相當篤定的點頭,“未曾,宮裡讀書習字的宮人本就不多,像紫鵲這樣的,還有許多,所以奴才不會記錯的。”
柳淺淺聽了,也是微微點頭,緊接著將手裡的信紙又是遞迴了太后跟前,“太后,您看……”
話語停頓,留了個遐想。
太后輕輕抬眼的看了柳淺淺一眼,視線又落在信紙上面,卻沒有來接,“婉皇貴妃都已經判得差不多了。”
柳淺淺莞爾一笑,頗為羞赧,“太后跟前,臣妾實在不敢篤言,信中所言又與臣妾息息相關,實在不好一言定之,還請太后為臣妾還個公道。”
還個公道,話裡話外皆是坦然。
太后神色淡然,想了一會兒,便是抬起手掌,從她手中接過了那張信紙。
柳淺淺嘴角又是揚了一下,卻很快收斂了回去。
這件事若讓她來終判,總歸會惹人非議,若是太后拿的主意,宮人也是分毫不敢議論的。
太后垂眼瞧著信上的一字一句,話語端是肅然,“這封信上,言辭綽綽,文筆流暢,用詞斐然,分明就是學識不淺的樣子,紫鵲若是個不通文墨的人,一夜之間能寫出這樣一封遺書,也只能是文曲星天降,落在她身上了。”
太后一字一句,拿捏的很穩。
旁人聽了,都是紛紛低下了頭。
陷害,太過明顯的陷害。
如此一來,紫鵲究竟是不是自殺,恐怕都要畫上一個問號了。
眾人聚在流雲宮裡的時間並不長,太后的話說完,一切也像是有了定數,禁衛軍的副統領李淼很快就派人將流雲宮圍了起來。
往來進出的人都是一一盤問,沒有一個放過的。
先前流螢的手段,後宮已經見識到了,如今又添了一個人,凡是經過又或者路過流雲宮前面的人,統統都被攔了下來,就連前幾日去茅房的次數,都被盤問的一清二楚。
時間久了,諸人不自覺的就避開了流雲宮跟前的那條道。
宮道好避,可是有的人卻是如何也避不開的……
比如說,流螢姑娘。
連著好幾日,後宮諸人更是叫苦連連,可惜事關婉皇貴妃的聲譽,他們也只好把這份苦澀往各自的肚子裡咽。
後宮這麼大的動作,不管藏的多深,都是要出來挪動一下的。
很快,流螢便尋了個空,回到了昭和宮。
“主子,真如您所說的,後宮裡的蛇蟲鼠蟻,還真不少……”
柳淺淺聽見了也只是輕輕一笑,“宮裡宮外這麼些人,誰不想著再往上走一走呢?也不奇怪……”
她笑著放下手中的書冊,“叫你查的,查清楚了嗎?”
柳淺淺不問還好,一問,流螢臉上湧現的全是愧色。
“還沒有,不管查幾次,都會在紫鵲那邊斷了線索。”
“不過奴婢查到流雲宮還有一個婢女,自幼就是富家小姐,後來家裡落魄了,才被髮賣,幾經週轉,手腳利落,相貌也還行,才會被內務府的買進了皇宮裡,只是事發的那兩天,她都起了風寒。”
“起了風寒?”
流螢點頭,“是,不僅請大夫開了藥,人還在在屋裡休息,同屋的其他婢女都是可以為她證明,奴婢已經去問過了。”
柳淺淺認真聽著,而後也是若有所思。
流螢安靜的等在一旁,沒有再說話。
過了許久,柳淺淺輕出了一口氣,“看來,還差些火候。”
……
西齊的軍隊在邊境佈陣操練,幾乎站在久陽城的瞭望臺上,也能看得見遠處滾滾的塵埃,可想而知雙方之間的距離之近。
柳大將軍三步並作兩步,就是站上了高臺,還抬起了一隻手放在眉毛上,擋住了頂上刺眼的陽光。
身旁的副將步陵跟的很緊,一路走一路嘴裡還唸叨著。
“皇上和三王僵持不下,明明將軍可以提前從蘭夏右側圍堵叛軍,再來久陽城,也耽誤不了什麼時間,如今倒好,兩線作戰……”
“皇上未免也太託大了。”
這話說的頗為不敬,可是這個副將常年駐守久陽城,從未去過別的地方,比起皇上,他打心底裡更敬重柳大將軍。
想想柳大將軍,把掌心嬌嬌的女兒留在金陵,帶著夫人來到久陽,一呆就是十年,每次上戰場都是奮不顧身,主打的一個雷厲風行。
所以宇文煜在遠山和三王的軍隊如此拉扯,讓步陵怎麼看,怎麼不滿。
柳大將軍卻是臉色一沉,“那是我寶貝女兒的夫君!”
一句話,表明了立場,也堅定了態度。
步陵想了想,也是沒敢再多說,整個久陽城都是知道的,柳大將軍的逆麟就是他的寶貝女兒,說不得半個字的不好。
連帶著,自從他女兒嫁進了宮裡,柳大將軍對皇上也是維護的很。
遠處捲起的塵埃漸漸落了下去,也算是訓練落了幕。
日頭已經升到了最高的地方,柳大將軍也是被曬出了些許熱意,他放下手,拍了拍步陵的肩膀,“你小子,要學的東西多了去了”
沒頭沒尾的,忽然就說了這麼一句話,步陵明顯一愣。
“你要是有淺淺半點兒腦子,遠山那一仗,我就算幫你請戰,也未嘗不可!”
步陵顯然也是聽說過八千對陣八萬的勝仗,一時也有些啞了聲,都說虎父無犬女,婉皇貴妃這一仗,比起柳大將軍,更是有過之無不及,他瞧了五大三粗的柳大將軍一眼,當即心裡也是落了定。
婉皇貴妃,定是隨了柳夫人的聰慧!
如此一想,心底也是稍稍舒服了一些,步陵忙跟著柳大將軍往下走的腳步。
“將軍……”
柳大將軍沒有理會他,反而問道,“今日皇上那邊的戰報送到了嗎?”
步陵一聽正事,也是點了點頭,“將軍上瞭望臺前,飼養信鴿的人已經去候著了,算算時間,應該已經到了的。”
“嗯,去取過來吧。”
步陵連忙應了聲,就先柳大將軍一步跨下樓梯。
柳大將軍卻在瞭望臺的樓梯前站定,回頭看著高聳的塔尖,嘴裡喃喃了一句。
“有點本事的人,託大……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