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起,便恢復每日的請安罷。”

……

很快,婉皇貴妃收回了宮務,又恢復了後宮嬪妃的晨安之禮。

幾乎是同一時間,各個宮裡那些碎嘴的宮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責罰。

昭和宮的流螢姑娘,大大咧咧的帶著宮人到了每個宮裡,便是捏著婉皇貴妃的手諭,到了宮裡,便點著名,將先前口無遮攔的人抓了出來,一句多的話都沒有,把人摁在了長凳上,就是一頓杖責。

如此,流螢在後宮裡,又是名聲赫赫。

聲勢之大,就連慈寧宮裡也是有所耳聞。

太后知道了,也只是擺了擺手,不予置評,只是回過頭來時,問了一句,“去執刑的,可是那個……流螢?”

魏嬤嬤點了點頭,“不錯,太后,正是昭和宮那個流螢。”

太后笑了,“難怪,那兩個奴才怕成這樣。”

魏嬤嬤是懂了太后的意思,跟著附和。

太后提了一句,也是放下了,在她眼裡,流螢就是每個宮裡,俗稱“做髒活”的那個婢子,不僅在外聲名不好,有時候沒準還要得罪個把人。

這樣的婢子最是忠心耿耿,若是有朝一日主子倒了,那她便是首當其衝要被其他宮人報復的。

起初挨罰的宮人,無非就是吃了幾個巴掌,最重的一人,也才只有五個板子。

打完之後,除了面露愧色,都還算活蹦亂跳的。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再被揪出來的人,就沒有這麼輕鬆了,輕則二十杖責,重則……甚至被流螢帶回了牢裡。

大部分都沒了後續,偶爾有一兩個被放回來的,都是瘦了好幾圈,甚至話都說不利索,還有一個宮女,去之前好好的,回來之後瘋了魔,嘴裡只會反覆的唸誦一句。

“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白天尚且還好,到了夜裡,她披著發,雙眼無光,在屋裡來回走著,把同屋的幾個宮女都嚇得不輕。

內務府更是連夜打點好,將這個宮女送出了宮。

而後宮的嬪妃每日更是按時到昭和宮裡請安,對於流螢做的這些事,她們也是敢怒不敢言,畢竟背後非議主子,便是重罪。

柳淺淺沒有將她們連坐,一起怪罪,就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

所以她們一個個看在眼裡,等流螢帶著人到自己宮裡,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如此一鬧,沸沸揚揚。

等到第二個婢女活著從牢裡回來後,有一回打水時,翻了水桶,意外露出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當人得知是在天牢裡被罰之後,眾人都是沉默了下來。

“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有個宮人喃喃了一句。

如此步步緊逼之下,總有人該受不住了。

其餘人此刻都是追悔莫及,皇上不在宮裡,婉皇貴妃沒有執掌宮權,她們一時間沒了分寸,嘴也沒了把,如今遭了清算,她們連冤都喊不得。

其他宮裡如此雞飛狗跳,這麼一比,慈寧宮和昭和宮便最是清淨不過了。

柳淺淺手中的毛筆緩緩放了下去,捏起桌上的紙上,輕輕吹著,等到墨水晾乾了,才緩緩折攏起來。

“主子!”

詩憶臉上有些喜色,小跑著進了屋子,“差不多是時候了。”

柳淺淺聽見她的話,也是緩緩回頭。

“流雲宮有個宮女自縊了,說是留了一封遺書,裡面寫的還和娘娘有關……”

總算動了。

柳淺淺領著人到流雲宮時,太后已經端端正正的坐在屋裡了。

流雲宮的鄭婕妤和許婉儀都是依序候在旁邊,低著頭,沒敢說話,只有聽見宮人通傳柳淺淺到了時,才面朝門口,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柳淺淺微微一笑,沒有理會,面朝太后也是拜了下去,“臣妾參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福體安康。”

太后點了點頭,既沒有不悅,也沒有喜歡,“起來吧。”

柳淺淺全了禮數,在詩語的攙扶下才站起身,跟著便是走到太后手邊的下座,坐了下去,“臣妾一聽聞這事兒,就趕過來了,沒想到太后比臣妾還快一些。”

說著還看了鄭婕妤和許婉儀一眼,“你們兩個也免禮吧。”

太后輕輕的轉了個眼睛,撥了兩下手腕上的佛珠,“你看看吧,說是同屋的宮女發現的,發現時,人已經吊死好半天了。”

柳淺淺聽了,臉上也沒了笑意,順手就從太后手邊上,拿起了那張所謂的遺書。

粗略一掃,通篇的文字,“婉皇貴妃”四個字出現的頻率可不少。

柳淺淺看著落款的“紫鵲”二字,眉梢也是揚了一下。

信中先後交代了,後宮那些關於“婉皇貴妃和成公公”的流言,最先是她傳出去的,沒想到會鬧出如此大的風聲,在後宮裡愈演愈烈。

一來,她看到那些愈發嚴重的懲罰,心中懼怕,覺得自己沒了活路。

二來,有兩個平日裡與她交好的宮女,因為傳了她說的話,有的沒了性命,有的瘋癲之後被趕出了宮去,滿心的愧疚之意。

在信的最後,她又贅述了,她的滿腹委屈與無奈,言辭篤定了婉皇貴妃與成公公有不妥,所言非虛。

懼怕,愧疚,無奈,委屈……諸多的情緒匯聚在一起,人也沒了盼頭。

“……萬般無奈,只好以死明志……”

柳淺淺輕聲念出了最後一句話,信紙折攏,發出獨有的聲響。

屋裡的眾人都是低下了頭,顯然這封信的內容,他們早已有所耳聞的。

太后亦是輕飄飄的一眼,落在柳淺淺的身上。

柳淺淺低垂著眼眸,不知道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嘴角勾起,唇間更是洩出一聲輕笑,“這位名叫紫鵲的宮女,平日裡是在誰身邊侍奉的?”

她的問話輕柔,本該是鄭婕妤回答的,可是她只管自己低著頭,沒有應聲。

許婉儀早就存了討好太后的心思,聽見了柳淺淺的問話,心裡著急,可是又覺得自己不該逾矩,搶了鄭婕妤答話的次序。

太后見著兩人沉默,眼神也是落了過去,“許婉儀,你說。”

許婉儀心中一喜,看著鄭婕妤的目光故作遲疑了一下,才低聲應了,“是,太后娘娘,回皇貴妃娘娘的話,這位紫鵲姑娘從前倒不是流雲宮的奴婢,是年前宮裡人手更替,才剛入宮的,平日裡在流雲宮,也是做些打雜清掃的活,倒沒有在誰跟前伺候。”

話裡的意思,是個宮婢,與鄭婕妤,與她都沒有干係的,只是在宮裡伺候。

柳淺淺微微一笑,又是問道,“內務府的宮人可在?”

一名略顯寬態的公公走上前來,“奴才內務府小喜子,參見皇貴妃娘娘。”

柳淺淺微微頷首,“這位紫鵲姑娘,是何出生?”

小喜子來之前便有準備,早就知道貴人會問,低頭應道,“家裡七八個兄弟姐妹,父母沒法養活,就把大一些的她,賣給了人牙子,也是年前採買的時候,見是身家清白,才入了宮。”

太后聽到這裡,眼睛也是輕輕閉了起來,便是由著柳淺淺審問的意思。

“本宮從前聽聞……”

“人牙子買的閨女,有些賣作婢子,有些倒是會賣進富貴人家作妾的……”柳淺淺輕聲一笑,“不知道,這紫鵲,是哪種?”